轻舟万重山+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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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舟万重山+番外_第12章
    他的语气里,已经带上雷霆之压,眼底,是冰硬而冷冽的色彩。

    端宁皇后却不甚在意地笑笑,“这扣在妾身身上的罪名真大,妾身可担待不起。”

    阜怀尧有些无奈。

    铁血酷厉的皇太子,手段狠辣的天仪帝,人人都存着三分敬畏之心,大概只有阜远舟和花菱福不会受影响了。

    而这两个人,一个是他所爱之人,一个是他的发妻。

    真是一笔糊涂账。

    花菱福突然换了话题,“早些天妾身去了御花园,正好看见了陛下。”

    “何时?”阜怀尧微拧眉心,他并不记得有此事。

    “那日陛下在御花园的溯阳亭批改奏章,宁王殿下……在练琴。”花菱福的神色并没有多大变化,原本微翘的嘴角却抿平了片刻。

    天仪帝从小就以克己律人出名,风花雪月根本和他扯不上关系,这样冷酷得仿佛只有天下苍生无情无爱的一个人,竟也会为了陪阜远舟而将处理事务的地点移到别处。

    那日的琴声真是好听,好听到端宁皇后忘了曾经东宫里全部乐师被赶走的事,好听到她都旋身而走不想打破这样平静如画的画面。

    阜怀尧喝下了那杯拿在手里颇久的酒——那日是阜远舟在御书房待得无聊,无精打采的,他一时不忍就带着奏折去了御花园,黏着他的阜远舟便兴致勃勃地弹起琴来,能让他不觉得聒噪的琴音,恐怕只有阜远舟了。

    端宁皇后放下了筷子,忽然问:“宁王殿下住在乾和宫?”

    “是。”阜怀尧坦然道,“他并不会神志不清到伤人的地步。”

    “妾身入住东宫后,似乎不常看见宁王与陛下来往。”

    “毕竟是兄弟。”

    “兄弟……”

    “是。”这一字,坚决不留余地。

    花菱福静静地看着他,好像在透过他的血肉去找那颗被人认为是冰雪铸就的心。

    阜怀尧没有避开她的视线——这个女子从来都是极聪慧的。

    半晌,她才缓缓道:“陛下是天下共主,您想做的,没人可以拦您。”

    “不,”宫灯盏盏明亮,那双寒星般的眸子却带着晦涩的阴影,阜怀尧的背挺得笔直,仿佛坚不可摧,“文人史官的口诛笔伐,朕还是担不起的。”

    花菱福微微愕了一下,旋即摇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止住了——若真的情到深处,江山拱手相让者,也不或缺,何况只是史书上人死后的浓墨一笔。

    两人默契地拿起筷子,夹起些东西送进嘴里,也不知是不是吃出了味道。

    阜怀尧想起了乾和宫里的那盘辣子鸡,不知阜远舟吃了东西没有。

    “妾身从来不知道,”花菱福看着他,目光晦涩,“您也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什么?”天仪帝回神。

    “在思念着某人的神色。”花菱福如是道,不知自己该不该苦笑。

    她是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当今的皇后,她的丈夫在她面前公然想着另一个人——一个出色到女人都要在他面前惭愧的男人。

    更该苦笑的是她一点也不觉得别扭或者嫉妒。

    阜怀尧有些诧异,“真的吗?”

    这样的反应显然取悦了花菱福,她咯咯笑了几声,才解释道:“别人也许看不出,但妾身毕竟在您身边呆了那么多年,何况这种事请总是女子比较细心。”

    也太不觉得陌生,在无数次揽镜自照时,这样的表情熟悉得让人发狂。

    阜怀尧微一皱眉心,作为帝王,被人轻易看出心事的感觉可不太好。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阜远舟,那个男子也有一双洞察世事的眼睛,但是他只会表现出他知道你能让他知道的事情,不能知道的全然当做不知。

    端宁皇后摇头——没救了。

    “陛下,无论您想做什么,”勾勒出眼线分明的眼眸微微挑起,“妾身只说一句,皇家正统,必须有人继承。”

    就算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也是要资本的。

    天仪帝面如止水,身旁的兽头金熏炉中焚满了檀香,袅袅轻烟燃起,缓缓缭绕在他面前,就使得那一张冷峭的面庞显得如同云山雾罩一般,神色不太分明。

    许久,阜怀尧方迎上她的视线,“你想要个孩子?”虽是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没错。”

    “只是孩子?”

    “不,”花菱福眼神一厉,“妾身的孩子,必须是嫡长子。”

    出身尊贵,天子正统。

    她不想再出一个阜崇临。

    天仪帝性冷勤政,只要他答应,她的孩子就是将来的君临天下。

    重重华美织锦下,阜怀尧的小指轻抽,“你不等他了?”

    “不……不等了。”花菱福轻轻抚上自己精致的脸庞,已经成熟,不再有当年稚气的模样。

    犹记当时,竹马廊前弄,青梅枝上红。

    “四年了,从太子正妃到端宁皇后,该来的话,他早就该来了。”

    小绣楼前,一支刻着清荷的木簪子,一条绣了鸳鸯的红荷包,互换到了彼此手里,连心跳都是急促的,仿佛这样就可以地老天荒。

    “人能有多少个四年,何况是女人。”花菱福轻笑,那笑容里不知道是包含了什么,竟像是随时都会碎掉似的。

    最后那一面,那人嘶吼着的悲哀的脸庞,雨中决绝唤不回来的背影,她声嘶力竭的哭声,大红奢华的红嫁衣,默默燃到天亮的红蜡烛。

    荣华富贵,母仪天下,飞上枝头变凤凰。

    那个人竟是从不明白,她要的并不是这些。

    她等累了,她要个孩子,作为她下半生的依托。

    阜怀尧静默了许久,终是轻轻颔首,琥珀色的眸子里冷皑皑一片,几乎可以闻到血腥的味道,“你若想,朕可以让玉衡皇朝,仅有一位皇长子。”

    这是,我能给的全部。

    ……

    夜色清幽,上弦月正挂在树梢,树叶的浓阴挡住了月色。

    月色下,有剑光如电,迅若惊鸿,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急。

    一柄寒光卷出道道华影,蓝衣,银剑,墨发,在夜色中尤其醒目。

    阜远舟练了很久的剑,练到原本有些生疏的手感恢复到最巅峰的状态。

    然后,在某一刻,这一幅画卷似的场景倏然定住,没有束起的乌色长发飞散在身前,跳跃了几下才从脸颊两畔垂下,将他俊逸锐利的五官凸显出来,淡淡的银色的月辉洒落满身,男子宽大的袖摆在夜晚的风中缓缓拂动。

    收剑,还鞘。

    他抬脚,拾阶而上,穿过富丽堂皇的外殿,挥退所有宫人,拂开拇指大的珍珠串成的珠帘,进了大殿深处,青白色的暖玉地面雕着华美的牡丹纹路,层层叠叠的明黄纱帐在夜风中摇曳。

    将剑摆在床头易拿但是绝不会伤到那人的地方,阜远舟摘下发带,解开外袍。

    这些事都是做的极熟练的,他从小生活在冷宫里,德妃十指不沾阳春水,做事笨手笨脚的,他自有记忆起就一个人打理一切,顺带照顾德妃,学了武功后,便更不喜人近身了。

    除了阜怀尧……

    无论是儿时还是现在,在那个人身边,好像连噩梦都不曾做过。

    第二十八章 甄侦

    阜远舟躺上偌大的龙床,闭上眼,才感觉密密麻麻的刺痛感从太阳穴蔓延到整个脑袋,像是针扎了似的。

    熟练地将浑厚的真气在体内运转起来,减缓着不知是第几次这样的不适。

    这张床真的太大了,他觉得有点冷,难怪皇兄第一晚会睡得那么不安稳。

    他探出手,抱住那个毛绒绒的兔子布偶,想起市集里那人微笑的脸——那时他的眼里只倒映着他的影。

    没有别人,只有他……

    阜远舟阖上眼睛,思绪翻腾,一夜无眠。

    直到晨光熹微,他等的人才回来,换了一身衣服,身上还带着沐浴后潮sh的水汽,长发半干,温顺地贴在腰后。

    阜怀尧踏进内殿,就看到七宝嵌珠的龙凤飞云雕花龙床上的青年坐了起来,怀里抱着雪白的兔子布偶,睁着明澈的眼睛望着他,眼神清明,不见睡意。

    “朕吵醒你了?”他走过去。

    阜远舟立马抱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口,“没……远舟睡不着……”

    天仪帝身上沾着一股檀香的味道,和他惯用的南海沉香很不同,浓郁得很刺鼻,阜远舟想,他讨厌檀香。

    “一晚没睡?”

    阜远舟闷闷地应了一声。

    阜怀尧有些愧疚,他记得阜远舟说过他不在他就睡不着。

    也许,该让顾郸开些药来。

    “听话,睡一会儿,皇兄去上早朝,回来陪你用早膳。”阜怀尧抚摸着他的长发,道。

    “哦……皇兄早点回来。”阜远舟点点头,躺回被窝里,乖乖地闭上眼睛。

    阜怀尧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乖巧的阜远舟只会让他愧疚感倍加,只好帮他掖掖被子,片刻后见他呼吸平稳了,才换了朝服去上朝。

    听得兄长的脚步声远离,阜远舟才睁开眼睛,那乌黑寒隽的眼仿佛沉在水底的曜石,眸光稳驻,水波无纹,冷逡不可名说。

    好像有种被拉扯牵撕般的痛觉,在他心里慢慢编织成一种很难用文字去形容的意念,虽然那只是很细微的念头,但的的确确的存在着,纠缠着,顺着血液根扎在骨骼里。

    皇兄,怎么办,我开始觉得妒忌……

    ……

    京城,府尹府。

    “你再说一遍。”书堆里的楚故抬起头来,觉得自己好像听力出了些许问题。

    “咳咳,”燕舞清了清喉咙,乖乖重复,“爷说,让咱们俩想想办法,把苏日暮劝进考场。”

    “谁?”楚故爬起来抖抖灰尘。

    燕舞字正腔圆:“酒才苏日暮。”

    楚故走到他面前,“爷说的?”

    燕舞拼命点头啊点头。

    楚故露出一个鲨鱼式微笑露出八颗牙齿,“爷说,要我们把京城五公子中的有酒才之称才华横溢酒量如牛铁齿铜牙目中无人高傲自负一介布衣让官员权贵纷纷绕路走的苏日暮进他最讨厌的考场参加他最讨厌的科举?”

    燕舞的小身板像那堆灰尘似的抖了抖,同时为楚府尹的肺活量鼓个掌,“……是、是啊。”

    “我怎么记得……”楚故的牙齿反射出冷光,“昨个儿爷留下的人只有你一个啊?爷也不是那种一点点‘小事’就叫两个人去办的人吧?”

    燕舞立刻矮了一截,谄媚地笑,“那啥那啥,咱俩什么关系啊,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啦啦啦~~~”

    “所以你就拉上我有难同当了?”

    燕舞又矮了一截,“那什么,有福自然也同享~~~”

    “有福同享……”楚故磨磨牙,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掐住他使劲摇啊摇,“在书院的时候你打个瞌睡一把火烧了我的爱书喝个汤撒了我一床睡个觉抢我被子你中状元摆琼林宴的时候文武百官吃了都没事你夹给我一块脆皮鸭就让我拉了三天肚子你进端明殿那天请客结果烂醉让我付钱至今没还baba现在去撞苏日暮那块铁板还要拖我下水……你丫的什么时候跟我有福同享了我认识你是倒了八辈子八十辈子大霉啊啊啊——”

    路过的衙役们淡定地听着藏百~万#^^小!说里传出来的咆哮,司空见惯熟视无睹地走开了——啊,八成又是燕大人连累大人倒霉了。

    燕舞被掐的翻白眼,“贤兄冷静啊~~~”

    楚故随手把他一扔,大手一挥,冷酷状,“来人啊,把这无赖之徒给本府拖出去!”

    “不要啊——”燕舞扑过来抱大腿,“贤兄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想想当年大明湖畔的……”

    楚故额上青筋直跳,“老子最后悔的事就是答应你娘的托孤!那叫托孤吗根本就是强买强卖吧!!!”死活把一个大型遗物往他手里塞不接就不肯咽下那最后一口气而且这遗物还是个活的生物!

    燕舞小媳妇状抽噎,“你答应我娘会照顾我一辈子的……呜,小白菜啊,地里黄,两三岁啊,没了娘……”

    楚故:“……”pi!你娘过世的时候你都十三了!而且你确定你娘是托孤而不是把你卖给我做童养媳?

    “呜呜呜,你不要我了……”

    楚故:“……”偷学宁王殿下的招数会被万岁爷追杀的!

    “阿故,我不要单独对上苏日暮那个大魔王,呜呜呜……”

    面对强权毫不畏惧的楚府尹楚大人被打败了,把撒泼打滚耍赖一哭二闹的某人从地上拖起来,“去就去,怕你了还不成!”

    “啊,阿故最好了~~~”燕舞立刻拍马屁。

    楚故毫不吝啬地翻了个大白眼——迟早找个小攻把你oo然后xx再oo再xx!

    ……

    两人换了便装就溜溜达达上街了。

    经过青龙大道的一家茶馆的时候,正好撞见了一个熟人。

    那是一个极年轻的男子,一眼望去,就能让人无端想到江南碎碎蒙蒙的细雨,身形修长,温润的轮廓在秀美中透着清逸,他穿着杏白的袍子,坐在精致古朴的茶馆一角,洗盏,斟茶,轻抿,举手投足仿若天成的仪态万千,就算是随意的一个动作,都仿佛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

    这个人对茶道的痴迷,恐怕不下于苏日暮对酒的热情。

    楚故和燕舞对视一眼。

    燕学士深沉道:“难怪朝廷美男榜里把小侦排到第二。”

    看周围那些眼珠子都快掉了的婆婆婶婶大娘姑娘女孩们就明白了。

    “……”楚故嘴角抽抽,“那第一的是谁?”

    燕舞两眼发光:“当然是风流潇洒英俊迷人貌比潘安风华绝代的宁王殿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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