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万重山+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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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舟万重山+番外_第25章
    的茧,阜怀尧叹息一声,低声道:“父皇欠你诸多。”

    父皇那笔理不清的烂帐……其中最是无辜的就是阜远舟了。

    无情未必真英雄,怜子如何不丈夫,父皇如是对他道,自己却也没有做到,那个人临死前念的都不是这玉衡江山,膝下儿女,死后手中都攥着那个白玉戒指。

    “是吗?”阜远舟无所谓地反问了一句,他那个人什么都没给他,名声、党派、力量,就连一个永宁王的称号都是阜远舟自己争取来的,说不怨恨是假的。

    他对那个人从来就没有感情,即使阜远舟被人称作是天纵奇才,那个人也不喜欢见他,若不是德妃除了爱权势就爱那个人,他早就像阜崇临那样下个毒反嫁祸回去了,现在人死如灯灭,他连怨恨都懒得怨恨。

    阜怀尧似是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兄长眉宇之间隐有寂寥感伤之色,阜远舟不愿他多想,就岔开话题道:“皇兄你没尝过我手艺吧,那你就吃亏了,我的手艺可是被江湖上有名的贪吃和尚智精夸过的。”

    阜怀尧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自己那些几乎从不提及的以前的事。

    “花寒花烈的老爹不是乌载意么,乌老头住在长白山那边,我认识他那会儿是冬天,大雪封山,一眼望去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连活的东西都见不着。”

    “长白山……很冷吧?”阜怀尧没有问他什么时候怎么去的那里,却是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长白山比京城还要靠北。

    被他一问,阜远舟打了个愣神,“现在想来,好像是挺冷的……”

    那漫天风雪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几乎将人割出血,他和苏日暮一前一后地走着,前面的人刚踩下脚印,后头想跟上的时候就发现那脚印被飞雪盖住了,装着烧刀子的酒壶即使揣在身上也早就冷了,你一口我一口,进到嘴里先是感觉似是吞了冰一路往肚子里滚,随即酒才会在胃里烧起来,偶尔眨一下眼睛,就能感觉雪花从睫毛上簌簌掉下来。

    夕阳残照,不过谁也没想起叫人来点灯,阜远舟的脸隔着昏暗的光线看不清楚,阜怀尧只能看到那嘴角,像是在笑,笑得意味不明,但决不是自嘲,然后听到他说:

    “皇兄,在你身边我会觉得怕冷。”

    那时,分明是没有感觉,仗着一身功力,一袭单衣一柄剑就敢走南闯北一往直前。

    阜怀尧说不上自己那一刻心口涌起的是什么,有些酸涩有些甘甜,复杂得让他不敢深究下去,但嘴角轻轻一抿,就是笑了,“怕什么,皇兄不会冷着你的。”

    阜远舟晃了晃神,注视着他好一会儿,感觉气氛沉默地有些尴尬了,才想起要继续说下去,“那时我和……一个江湖朋友一起去的,在那里不小心迷了路,还遇上了雪崩,然后我们就玩命地跑,正好撞上贪吃和尚智精也在那里,带了我们一程,好不容易跑掉了,一回头,发现大家的干粮全掉光了。”

    说到这里,他想起自己那时候和苏日暮的狼狈样,不禁摇头低笑一声。

    他和苏日暮那时虽然年少,但因为一些特殊的缘故,两人身上都有几十年的功力,多少有点自负,自那次之后才发现其实人力根本不算什么,遇上天险一样得逃。

    阜怀尧听了只觉得凶险不觉好笑,“然后呢?”

    “然后就饿了几天呗,”阜远舟用一种无所谓的口气道,对他来说挨饿完全就是小事,“后来找到一个被冰封住的湖,我们就凿了个口来捉鱼,结果捉到一条怪鱼,它有鱼身,蛇头,还长着六只脚。”

    阜怀尧怔了一下,“有这样的鱼?”是怪物吧?

    阜远舟一笑,“是冉遗鱼,山海经里有这种鱼的记载,冉遗之鱼,鱼身蛇首六足,其目如马耳,食之使人不眯,可以御凶。”

    其实那时他就是专门拎着夜夜噩梦缠身的苏日暮去找那种鱼的,得到的情报里,确实有人看见过它在长白山深处出没,而冉遗鱼可以当做药来用,让人不做噩梦,不得不说,即使是传说,也确实是有效果。

    “山海经……朕以为那是神话。”小时候曾经在龙图阁翻过来看,他只当是志怪小说来看。

    “空穴不来风嘛,神话也只是人们把人和事物神化了罢了,”阜远舟耸肩,“当时看着冉遗鱼的怪模样智精就大喊怪物啊,等我烤出来了,他才是吃的最欢的那个。”

    阜怀尧挑了挑眉,“和尚居然敢吃肉?”难不成是饿惨了?

    “所以才叫贪吃和尚呗,他是出了名的酒肉和尚,少林方丈都管不住他,嘴巴又挑的很,在江湖上,智精要是说了哪家的饭菜好吃,那家老板肯定就能赚个盆钵儿满。”

    阜怀尧听了只觉江湖奇人异事真多。

    “等下了长白山,他就逮着就做了一桌好菜,当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不是我自夸,如果他知道我的真名的话,现在江湖上准流传着神才永宁王不仅是剑客,还擅长厨艺。”阜远舟想起那个酒肉和尚,就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阜怀尧也不问他天寒地冻的去长白山干什么,只道:“照你这么说,倒真是朕吃亏了。”

    蓝衣的男子低笑一声,笑得很温雅,带着一股独特的难言的温柔,“皇兄想吃,我随时可以给你做。”

    阜怀尧一抬眸,视线里正好撞上他的眼眸他的笑容,禁不住晃了一下神。

    阜远舟的眼神很专注,曜石般的眸子里清澈地映着他的影,那种眼神望的很深很深,好似就算有人挡在阜怀尧面前也无法阻止的专注,好似世间除却他再无其他。

    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从视线开阔的窗口照进来,在两人的瞳仁里映下一簇金红的光,两人的视线交织,都盯着彼此,仿佛是想看清对方眼里的自己,不知不觉间,身体微微前倾,越靠越近。

    时光静静地慢了下来,温吞又柔软。

    就在脑中一片空白的时候,忽听得白马寺日出日中日落都会响起的钟声恢弘地穿城而过,嘹亮庄严……

    两人回过神来再看,自己和对方几乎已经靠到一起,垂落的发和呼吸一起交错,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对方的气息轻触着自己的皮肤。

    同时,两人转开脸咳嗽,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吃东西,说不上是自欺欺人还是庆幸懊恼什么的,阜怀尧和阜远舟心里头都不约而同地想——他应该不会发觉我想吻他吧……

    ……

    同样是黄昏,金乌西坠,灰蓝的天空也染上了几缕怅然的冷红。

    瞿城十几里外,一座小小的茶寮,几张陈旧的桌子,后头的灶台冒着炊烟,伙计正掀开盖,看蒸笼里的馒头熟了没,不少准备赶夜路回城的人在这里做最后的休整,要茶的要吃的好几拨人坐了下来。

    热热闹闹的场景中,惟有一个青衣人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的桌子旁,他头上戴着顶同色罩纱的斗笠,看不清容颜,只依稀觉得此人很年轻,他背后背着一把半人高的厚背刀,手里拿着粗劣的杯子,沉默地饮茶。

    有不少人偷偷瞥他,但他无动于衷。

    一阵风过,路边的树林摩擦着发出细碎的声响。

    青衣人动作一顿,片刻后放下茶钱,起身离开。

    身后,一个大胡子的汉子小小声问旁边的同伴:“青衣,厚背刀……他该不会就是鬼刀宫清吧?”

    “嗯?江湖上都好半年没他消息了,怎么跑这里来了?”另一人吃惊不已。

    “鬼刀需要遮着脸吗?你们认错了吧。”

    “鬼刀脾气古怪,莫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很难说。”

    “嘘,别被他听见了,我们可打不过他……”

    “……”

    轻声的交谈被青衣人丢到身后,他在官道上走了一会儿,看到一个岔道的时候,似乎犹豫了一下,往四周看了看,走上了左边那条僻静点的路。

    四周很静,倦鸟已经归巢,静得只闻些许虫鸣和蛙声。

    落日终于燃尽了最后一道红霞,隐隐云光在群山嵯峨间探出一点灰白的苗头,其余尽是昏黑。

    青衣人越走越深入树林深处,四下里也越来越寂静了,原本还有的虫鸣蛙声也不知不觉地消失了,好像有什么不知名的危险默默笼罩了这个幽深的地方。

    然后,他停了下来。

    有什么东西潜伏在四周,无声无息的,靠近,围住了他。

    他取下了斗笠,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偏偏一双眼眸如同夜鹰般犀利,又像是一潭深沉的黑,浓重得像是夜色。

    半弯的弦月悄悄地挂在天际,天气晴朗,月色很好,透过树木的枝桠洒了一地暗暗斑驳的银辉,给他镀上了一层薄薄的微凉的光影。

    月光下,潜伏着的东西终于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那是一个又一个的人,环绕在他四周,约莫有二、三十个,他们穿着统一的灰衣,脸上带着狰狞的白虎面具,在月光的映衬里白晃晃的碜得人心慌,面具上两个窟窿里的眼在莫名地发光,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的猎物,凶悍暴虐不见人类的感情。

    他们磨擦着双手上虎爪状的武器,将包围圈缩小,甚至可以听到他们兴奋的喘气声,然后弯下腰半趴伏在地上,做出野兽即将攻击的动作,虎爪扒拉着地面,锋利地划出一道道长痕。

    稍远一点,茂密的树林更深处,蹲在树枝上的灰三挠挠腮帮子,压低声音对旁边的人道:“元帅,那些是什么玩意?怎么那么古怪?”三分像人七分像兽类的,那声音,是人能发出的么?

    连晋的目光注视着安静的宫清,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他听过宫清描述,但是真正看到的那种诡异感是完全想象不到的。

    黑一从另一棵树上跃过来,请示:“元帅,动手么?”

    连晋顿了顿,“等等吧。”

    下面,宫清似有所感地抬起了头,但是没有往别处看去,而是反手握住了身后的刀柄。

    那些面具人动了。

    就像老虎捕食猎物的那一刻,挟着劲风用一种可怕的超越常人的速度扑向宫清!

    就在亲卫们担忧之时,只听到一声撕裂耳膜如同鬼哭般的尖啸声夹杂着内力肆意溢开,随即空中寒光一道划过,凌冽的刀锋划破了空气,银色的反光迷了眼。

    首当其冲的面具人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整个人依旧以迅猛的动作扑过去,全然不顾自己的右臂已经落地。

    隐藏在林间的亲卫们纷纷压了压被出刀时那声鬼泣扰乱的真气,睁大了眼睛,惊奇的模样说不出是为那一刀的鬼气森森还是面具人的疯狂。

    连晋也是第一次看宫清用刀,用刀的人,出刀那一刹那是最重要的,宫清的刀,不仅杀气满溢,更是阴森可怖,让人望而生畏——这就是鬼刀的由来么……

    怪不得当日阜远舟说他毫不费力生擒宫清是因为后者没有出刀。

    那一把厚背刀半人高,极长极重,通常用这种武器的人动手时也是雷霆万钧的,大概是天赋异禀的怪力和后天的学习,它在宫清手里却像是一柄小巧的佩剑一样,灵巧得不可思议,每挥动一下,就会带出那种森然尖锐的鬼哭声,加上激荡的内力,震得人心神俱乱。

    那些面具人似乎听力极其灵敏,暴躁地甩甩头,更凶狠地朝宫清攻击,腾移跳跃撕扑咬,与野兽无异,但出手的章法微乱。

    连晋朝后摆摆手,示意几个内力稍差的亲卫退远一点,免得岔了真气受了什么内伤。

    下面的包围圈在人多势众下逐渐变小,面具人的攻击防不胜防,而且……似乎没有痛觉,怎么打都能爬起来继续围攻,宫清身上很快就多了几道如当日所见一样的伤口,连晋皱了一下眉,飞身跳入战局。

    第五十一章 影卫

    一落地,就能感觉到脚下的粘腻水声,他没有低头,而是一挥手,手中的黑色龙枪已经在敌人身上开了个窟窿,一路杀到宫清身边。

    亲卫们也从外围包抄。

    一支龙枪带风而至,拦下了一只背后偷袭的爪子,随即就感觉熟悉的气息近到身侧,挥散了些许缭绕鼻尖的血腥气。

    宫清微微抬眸看向身侧英姿勃勃的男子。

    连晋回视他,在他眼底看到红血丝叫嚣着恨意。

    视线交错,连晋下一瞬就转身将一个凌空跃起的面具人从肩胛骨捅个对穿。

    他身后,厚背刀发出的极消耗内力的鬼泣声慢慢止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更有力更有压迫力的刀风,连晋忍不住痞痞地笑笑。

    没有了这个干扰,被下令走远一点的亲卫也飞身过来,加入战局。

    远处草木芃芃,枝桠在月光下伸出张牙舞爪的影,有个人从阴影中跑出来,压抑地咳了几声,只觉心口真气乱撞,果然是被那内力运在刀锋送出的尖利鬼哭岔了功力。

    他看了看不知从哪里杀出来和面具人斗作一团的程咬金,恐怕这批东西又得损失了,他禁不住低咒一声,转头想跑,一转头就不知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膝盖,扑通一声摔倒了。

    原来,背后竟是不知何时多了一黑一灰两个人影,一者严肃一者笑吟吟地望着他。

    灰三扬眉笑着问:“大叔,你是束手就擒还是被我们打断你的脚再束手就擒呢?”

    他看到了人,一惊,手里一个口哨状的东西掉在了地上,被黑一眼疾手快捡了起来,灰三直接铁索一卷,把人捆了起来。

    等黑一和灰三把指挥面具人行动的家伙拎回来,这边激烈的战况也结束了,玄八点起了火把。

    连晋抖了抖黑色的龙枪,把上面的血迹抖掉,顺脚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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