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万重山+番外

首页
字体:
上 章 目 录 下 页
轻舟万重山+番外_第85章
    听到这是贡品的时候他还觉得好扯淡呢!

    他脑子里隐约中似乎闪过了什么念头,不过稍纵即逝,一时反应不过来。

    阜怀尧似乎很在意这个问题,指尖在桌上敲击了几下,忽然想起什么,起身到旁边的书架里翻找了片刻,找出一幅画轴,走到他面前,递给他,“你看看给你玉佩的人是不是他。”

    苏日暮将信将疑地接过来,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安,但还是缓缓将那幅看起来年代久远的画轴打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男子眉眼坚毅却轮廓雅丽的颜容,弯弯的柳叶眉,笔挺的鼻子,淡然含笑,一双眸子雾气蒙蒙的,仿佛倒映着三月飞雨的江南,不算十分出色,却叫人赏心悦目。

    可是苏日暮只瞧了一眼,就瞬间惊得双手一颤,整张画滑在了地上。

    画轴咕噜咕噜滚动展开,露出了里面青衣男子如柳柔雅又坚韧的身影,一颦一笑栩栩如生,光是看就能想象他腹有诗书气自华、谈笑指点江山的意气风发,没有人会怀疑画这幅画的人的拳拳心意。

    阜怀尧垂下了眼睫,神思似乎陷进了什么不好的回忆里,面色更寒意霜重。

    甄侦若有所思。

    苏日暮却脸色发白惊疑不定地瞪着画上的人,胆大包天的苏酒才此时的模样就像是撞了鬼!

    画上的男子不过而立之年,风华正好,可是苏日暮知道他被岁月染上痕迹会是何等容颜——他亲眼看过那人病得瘦骨嶙峋华发早生的模样!

    就在三人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一个迟疑的声音在御书房里好比惊雷一样响起:

    “柳……叔!?”

    阜怀尧猛地抬头看过去,只见那蓝衣长剑的青年站在门口,甚至来不及和兄长打招呼,只是用一种难以形容的惊诧神情望着地上那幅画。

    “……远舟。”他唤了一声三弟的名字,竟是从未有过的底气虚弱,像是被撞破了什么长久死死掩藏的秘密,眼里有一瞬的惊慌失措,不过在此时无人察觉。

    所有人都被阜远舟的突然出现惊醒了,苏日暮猛地回头去看他,张了张口,良久才道:“你也觉得……像?”

    阜远舟没答他的问题,只是眼神复杂地看了看阜怀尧,然后走过去捡起那幅画,仔仔细细端详了片刻。

    在他看来,这已经不是“像”的问题了。

    阜远舟重新看向自己的兄长,神情显得有些难以言喻的失落,“皇兄,你答应过我不会去追究苏日暮的身份的。”

    这画上的不是别人,正是苏日暮的亲舅舅,十四年前死在寒冷的冬天里的抑郁病逝的江南男子!

    阜怀尧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不知为何有意无意地避开了他的眼神。

    却是苏日暮开了口,微微迷茫道:“子诤,你皇兄说这是玉衡前任左相柳一遥。”

    阜远舟霎时间僵住,满眼不可思议,“你说他是谁?!”

    “柳一遥。”

    阜远舟的眼神明显颤了颤。

    苏日暮似乎还没完全消化完这个消息,不过还是言简意赅地解释:“你皇兄在找他,不是查我。”

    甄侦挑眉,觉得出乎意料之外,“苏日暮,你和三爷……都认识柳左相?”

    阜远舟和苏日暮对视一眼,双双是如出一辙的迷惘惊疑。

    阜远舟看了看那幅画,犹豫了一下才道:“我不知道他是柳一遥还是什么人,不过他是苏日暮的舅舅,”微微顿了顿,“我们只知道他姓柳,不清楚他叫什么名字。”

    若不然,前任左相名声赫赫,他们早就会知道那个隐居在山间的男子的身份了。

    他的目光不经意落在画末的时候突然僵了僵——上面的题款……是先帝的。

    阜远舟回想起听过的一些隐约传闻,脸色霎时更难看了。

    “舅舅?”甄侦有些不解,“据我所知,柳左相的亲眷早已去世,并无兄弟姐妹。”

    阜远舟看苏日暮还是一脸恍惚的样子,便打起精神来,道:“柳叔是苏伯母的孪生弟弟,出生没多久就别人贩子偷走了,几十年没有音讯,一直到苏日暮五岁的时候苏伯母上街偶然撞见,发觉两人相貌极其相似,这才相认的。”

    那时候柳叔……柳一遥是出门散心,并没有在苏家呆太久就离开回到他隐居的山头了,这才避开了苏家的灭门之祸,在苏家时他们三个算是忘年之交,所以后来阜远舟才会带着死气沉沉的苏日暮投奔他而去。

    甄侦看得出阜远舟的斟词酌字,识相地没有去追究那个“苏家”到底是哪个苏家。

    阜怀尧却忽然出声,清清冷冷的嗓音似乎沾染上了一些莫名的情绪,比素日里的冷厉多了一分人气,“那……柳左相现在过得如何?”

    阜远舟脸色复杂,“柳叔早已仙逝。”

    即使心里已经明白,清楚听到的时候,阜怀尧还是觉得心里有些说不出为什么的空,“怎么死的?”

    “旧疾不治……”他微顿,“抑郁而终。”

    “什么时候的事情?”

    “十四年前。”

    苏家在那一年覆灭,柳一遥也没能等到下一个春天,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寒夜里握着一个粗糙的白玉戒指咽了气。

    “……原来如此。”阜怀尧低低地如是道,似乎想要掩藏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转身一步一步慢慢踏上玉阶,走回黄龙梨木大桌背后,坐下,自始至终都是垂着眉眼,看不清那浓密的睫羽下的情绪。

    十四年前……

    原来父皇所奢望的事情终究只是奢望,柳一遥已经死了十四年,不知埋在何处的地里化作了白骨,父皇等了二十年,死撑着二十年,即使明白那人熬不了多久,到了最后还是依旧不瞑目,可惜却是十年生死两茫茫,阴阳相隔不相知!

    是天意……还是报复?

    “他葬在哪里?”阜怀尧再开口时,已然恢复了平日里的冷冽从容,甚至显得有些冷漠。

    苏日暮却在这时回神,神情有些警惕,“陛下想做什么?”他不记得传说中的柳左相有什么对不起朝廷的地方,值得过了二十年新帝都登基了还来找人。

    阜怀尧淡淡道:“先帝遗旨,要将柳左相的尸骨迁入皇陵。”

    下面的三人都同时愣了愣。

    连主持巨门事务的甄侦也很是惊讶。

    他接到的命令是找到柳一遥,没想到找他是因为这么个原因。

    苏日暮却没追问为什么,只是表情古怪地道:“舅舅临终前说过,他一生都不得自由,希望死后能够无拘无束,不要将他的尸骨拘束在小小的棺木里。”说这话时,柳一遥的表情是解脱,却分明也是一种断肠的悲伤。

    阜怀尧隐隐有不祥的预兆,“所以?”

    苏日暮看了一眼阜远舟,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如实道:“所以舅舅死后,我和子诤火化了他的尸骨,骨灰撒进了河里。”

    阜怀尧怔住。

    学成文武艺,买与帝王家,柳一遥卖身给玉衡,卖心给先帝,死后却连尸骨都不肯为先帝留下,他——是怨恨了吗?

    他没有见过柳一遥,所知道的不是传言便是先帝的口述,一时无法很好地忖度这个人的想法。

    “他……那时候过得如何?”阜怀尧问。

    苏日暮摸不清他想做什么,想了想,略有保留地道:“舅舅独身住在山里,除了身体不好之外,还算自由自在。”

    “他不曾提过什么故人?”

    阜远舟和苏日暮互相看了看,然后双双摇头。

    阜远舟道:“柳叔从来不提他自己的事,我们连他的全名都不知道。”那时候他们本身就年纪还小,苏日暮沉浸在苏家的灭门悲恸中,他游走在宫里和江湖两头,加之对柳一遥的信任,他们从未过多地去揣测什么。

    “那衣冠冢呢?”阜怀尧沉默片刻,换了话题,“你们肯定有立衣冠冢吧?”

    苏日暮这才反应过来,皱眉道:“落棺后再动土是大忌,即使是衣冠冢也是一样,恕臣无法苟同先帝的做法。”死后就是一捧黄土,皇陵不皇陵的算什么?华丽一点的黄土?!

    阜怀尧并无退一步的意思,“朕也不想惊扰柳左相的死后安宁,不过身为人子,朕不得不遵从先帝的遗愿,还请苏卿家告诉朕衣冠冢的位置。”

    “这……”

    阜怀尧扬手打断了他的话,“朕会亲自去祭拜起棺。”

    苏日暮瞪眼——皇帝就能乱来啊?!

    感觉到对方的熊熊怒火,阜怀尧不为所动,只是淡淡道:“朕能理解苏卿家的一片孝义之心,只是朕想,柳左相在天之灵应该不会介意入住皇陵的。”

    苏日暮挑眉,“陛下凭什么这么肯定?”

    第一百九十六章 静好

    阜怀尧却一时没回答。

    他想起了抽屉里的白玉指环,想起了东宫里的那十四个字,还有那人死不瞑目的模样。

    对啊,连父皇都不敢奢求那个人回到身边,他拿什么来肯定呢……

    阜远舟不忍心看兄长为难的样子,便问道:“先帝为什么一定要柳叔入皇陵?”

    他无端地觉得阜怀尧似乎很不安,但是又说不出来他为什么会觉得不安。

    永宁王这话问得自然,那副俨然不把先帝是他父亲这事当回事的语气却让阜怀尧心里发紧,但是对方问的问题他也不知如何回答,他只能避重就轻道:“那是先一辈的事情,具体原因……朕也不好说。”

    阜远舟脸色略怪。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苏日暮满意,他皱眉道:“恕臣直言,舅舅的骨灰都已经随江而去,衣冠冢里留的不过是些随身衣饰,陛下这么做并无甚意义。”

    “……朕明白。”

    之前考虑过最坏的情况不过是找不到人,却没想到连尸骨都已经不在——终究无法回到从前,那么,柳一遥选择相见不如不见么?

    先帝满头华发气喘连连躺在床上哑声嘶喊这那人名字时的情景历历在目,阜怀尧在自己都尚未察觉时浅浅叹了口气,“朕明白又如何,父皇的遗愿朕不能不管。”

    死者为大,苏日暮一时拿不定主意,看向阜远舟,给了他一个询问的眼色。

    其实作为外甥,他真不好怎么干涉柳一遥的事情,即使苏日暮的母亲死后他是柳一遥的唯一亲人,只是现在还有一个身份不明的柳天晴,他就不敢胡乱决定了。

    阜远舟现在的心情也是糟糕得紧,便道:“皇兄,此事牵涉众多,能不能容后再说?”

    苏日暮附和地点头啊点头。

    阜怀尧也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好暂时放弃紧逼的态度,淡淡道:“苏卿家先回去考虑考虑吧,不过,即使不能迁棺木,朕也必须去祭拜一回柳左相,个中原因……以后再提罢了。”

    若是能不提,那就更好了。

    对方是皇帝,苏日暮再怎么嚣张也知道以对方说一不二的性格这般退让完全是看在他有能力以及阜远舟的份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好无奈地应下,目光扫到阜远舟手上的画轴时,心里忽然动了一动,指着它问道:“陛下,这幅画能不能给我?”

    找到了人,阜怀尧对这个就不怎么在意了——即使这是他父亲画的——他闭上眼,摆了摆手,有些倦怠地道:“既然柳左相是你舅舅,那就随你拿吧。”

    对于柳一遥这个在先帝在世时辉煌一时的人物,他真的没什么好感,现在所做的,不过是在尽自己的那份孝道罢了。

    阜远舟将画卷好给他。

    苏日暮小心翼翼接过来。

    他想,如果柳天晴真的是他舅舅的儿子、他的表弟,那么这幅画就可以交给他了。

    不过……他的舅舅居然一摇身变成了著名贤士柳一遥,当真叫他吃惊得很。

    那位玉衡皇朝二十年前的风云人物、和七王爷阜徵并称为先帝左膀右臂的柳一遥,又为什么会那么落魄、满身伤病地隐居在山里,最后郁郁而终呢?

    先帝,阜徵,柳一遥……苏日暮又想到了阜远舟的身世,脑海里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那皇帝一看就知有事瞒着阜远舟,不然看到他的时候就不会有一瞬的慌张,虽然稍纵即逝,还是被苏日暮一不小心留意到了。

    难道说,阜远舟的身世真的有什么问题?

    新任翰林院修撰大人有些惴惴不安,使劲想也想不明白,只能怀着一肚子疑问忧心忡忡地抱着一幅画拖着甄侦告退了。

    走到门口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看那个怔愣一般呆在原地仰首望着龙椅上的天仪帝的阜远舟,不过最后什么都没做,踏步离开了御书房。

    对于阜远舟来说,身世什么的,恐怕比不得那位兄长大人麻烦吧。

    这相思本就是自寻苦吃,哪怕比黄连还苦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甄侦说得对,这是这两兄弟的家务事,他们血缘摆在那里呢,他瞎掺和什么?

    待到御书房里完全安静下来,阜怀尧才睁开眼,站起身来,淡淡道:“远舟,你回来了。”

    这般语气,好似之前的不愉快都不存在,好似阜远舟只是有事离开了一天,他一直等候在原地,只为说这一句话。

    看着那个长身玉立的霜冷身影,阜远舟忽然鼻子一酸,就觉得很是委屈,疾走几步跨上玉阶,伸手用力把阜怀尧抱紧,将脸埋在他的脖颈,沉沉唤了一声:“皇兄……对不起。”

    有一种思念叫魂牵梦绕,他想,他负气离开的那段时间里就是这种感觉。

    ——无论这世间红颜多美红尘多让人眷恋,也只有这个人是他的归宿!

    熟悉的温度包拢住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 章 目 录 下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