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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十六载来,恐怕是第一次遭遇到这样的情景,他因为贫困遭人白眼过,苦楚过,但却从不曾在他尽心尽力,渴望得到一丝认可与赞誉的时候,遭到这样的置疑与伤害。
孙昕远远地看着月光下抱着双肩哭泣、冷得直哆嗦的少年。他听着耳边的一阵阵的海涛声,静静的站着,没再走过去。
第五章锦瑟无端五十弦
千涛从庆新的房间走出,返回自己的居所,走过灯火昏暗的大厅,见到有身影从官厅外廊进入。
深夜,海风寒冷,这时候船上的人不都是窝在被窝里吗?谁还跑去甲板吹冷风。
千涛于是停下了脚步,留意来者,却见是宝生。
“蒲公子。”宝生礼貌地问候道,他也看到了千涛。
“三更半夜的,你怎么跑甲板去了?”千涛不解地问道,然后打量着只穿着薄衣的宝生。
“我睡不着。”宝生低缓地回道。
“你怎么了?”千涛看着宝生的脸,迷惑地问道。
宝生的神情带着抑郁,而且无精打采,平日的他并不会如此。况且,深夜,没人会跑甲板去吹冷风,会着凉的。
“没什么事。”宝生摇了摇头,显然不想说什么,只是朝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没什么事才怪。”千涛回了一句。
“你冻成这样,会生病的,先去我房间暖和下。”千涛拉住了宝生,就往自己的房里带。
这段时间宝生经常进出千涛的房间抄写帐本,给千涛留下不错的印象,千涛并不当他是身份卑微的下人。
宝生被千涛拉进千涛的房里,千涛点了油灯后,烧起了碳火。
千涛这人娇生惯养,受不得一点冷。在海上,夜晚温度总是很低,他夜晚入眠时,经常要烧碳火取暖。
“过来烤火,我看你都快成冰人了。”千涛对站在一旁的宝生唤道。
宝生缓缓走了过去,在火炉前蹲下,将双手伸出,放火上烤着。
“我猜猜,是不是天富骂你了?”
千涛琢磨着,以宝生柔和、乖巧的性子,能让他这样沮丧的,也只有那个性格古怪,跟谁都相处不来的孙昕。
宝生抬头看了千涛一眼,不知道千涛是如何猜想到了。
“我有听张主簿提过,说是天富亲自吩咐让你上船的,是真的吗?”
千涛露出有些迷惑地表情,孙昕对宝生的态度,确实让他感到迷惑。尤其这事在他看来很不可思议,因为孙昕从不参与招募水手的事宜。更不会特意说,让某某上船。
“少东家有夜喝醉酒了,躺在路边,我带他到我家过夜。后来,少东家问我肯不肯上船当名伙夫。”
宝生平缓地回道,孙昕确实是对他有恩。
“少东家对我有两次的恩情,还有一次,是在这之前,他给了我二两银子。”
宝生补充道,这点滴之恩,他不会忘记。
“这可有意思了。”千涛露出一幅狐疑的表情,他认识的孙昕绝不是什么善心的人。
“你说说那二两银子的事情。”千涛说道。
“前段时间,我在港口搬货物,从船梯上掉下,将裕丰泰装木香的箱子给砸坏了。少东家正好在,没要我赔银两,反倒给了我二两银子。”
宝生缓缓讲述,他原本冰冷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千涛听完,神情却有些严肃,只是问:
“你当时有没有受伤?”
“摔伤了脚,流血了。”宝生点了点头。
“他是不是丢给你二两银子后,就叫你走开?”千涛脸色有点难看,从某一方面而言,他确实是了解孙昕。
宝生愕然地看向千涛,心下却也有点明白了。为何一直没往那方面想,在于宝生内心终究是太单纯了。
“他只是为了赶我走,怕我闹事是吗?”
沉默了一会,宝生才喃喃问道。
千涛并没有回答。
“那他为什么让我上船呢?”宝生有些难过地问道,看着千涛。
“宝生,他对你没什么恩情,你不用惦记着还。让你上船当伙夫并不是什么好职务,船上最苦的除了甲板水手,就是伙房跑腿的。以你的才干,应该让你做记帐之类的文职。”
千涛确实是看好宝生,但那时候的孙昕也并不知道宝生会是个敏而好学的人。
宝生一阵沉默,他很难过,也感到失落,但却也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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