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房的墙上密密麻麻的一片爬山虎,迤逦直下,细微的柔毛略带着鲜红色。
不禁地用手抚摸,却被尖锐的刺扎了下,几滴猩红的珠子直下。
我轻轻地吮吮手指,静静地看了会,转身离开。
穿过几条小巷子,越走越觉得熟悉,烧着煤炉的阿婆,晒着鱼gān的大嫂,赤着身子刚才澡堂回来的爷们,原来这里还是那样,像几十年不变一样,无论外面的世界已被风驰电掣的时间改了多少朝代。
看着,心里涌上一股酸楚,如果可以,我也愿意什么都没有变,一直一直是那个做完功课溜到巷子口玩跳房子的孩子。
那时候每天晚上母亲都会炖红烧rou,常常还没到家就闻到bi人的香味,还没洗手就迫不及待地偷吃两块。
那种小小的满足,现在终于知道是生活最浅也是最深的幸福。
原来兜兜转转,最后怀念的还是那份单纯的细微的幸福。
低着头,心里总是弥漫着惆怅,自己làng费了那么多时光。
巷子越走越深,再过个巷口转个弯就到家了,这条路是以前常走的。
天色渐渐黑下来,巷子里的野猫蹲在一边,或栖息在墙瓦上,听到人的脚步声,嗖的一声就溜走了,但没过多久又探出脑袋,用两只冷漠的眼神瞅着我。
夜幕下,这双眼睛尤其得亮。
几乎没有人,只能听到风声,风里还夹着微微的热气,刚才灯火通明的窗口,活蹦乱跳的孩子,那片家常味的热闹偃伏起来。
这里很黑,风很大。
背后有一阵脚步声,我走一步,就跟着一步。
是双皮鞋的声音,我心里不由地有些紧张,加快了脚步向前走。
身后的脚步声也骤然快了起来,紧紧贴着我的脚步。
我感到莫名的不安,今日报纸上登了则令人隐隐不安的社会新闻,说是一帮外来的无业游民近日来连番在本地敲诈,勒索,抢劫,群架,甚至杀人,想到这样的治安隐患身子一僵,越走越快,几乎是要跑起来,捏着拳头,手心里沁出堆冷汗。
“小冬!”
我转身,原来是他。
微微松了口气后还是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我早就跟着你了,只是你没发现。”他笑笑,“想什么入了迷?”
“你跟着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他淡淡地笑,一手cha进口袋里,“就是想跟着你。”
我站在原地,没说什么,风中的热气扑面而来。
“小冬。”他慢慢走过来。
我本能地退后了一步。
他的脚步一顿,笑得苦涩:“我们真的变得那么生疏了吗?”
“都两年了,或许更久了。”我轻轻地说,眼睛不去看他。
他像是明白了我的意思,眸子直盯着我,摸索着我的表qg。
我镇定地看着他,这才发现他变得让我有些陌生了。
和这些年想起的面容有些不一样,他微微胖了,面部线条柔和多了,眼睛也不是以前那样深不见底,而是浮上显而易见的疲倦,那是属于生活的疲倦。
“你恨我吗?”他问。
我刚想摇头,却想到什么似的。
“恨吗?我想总是有的。”
“对不起,我一直对不起你。”
“算了,一切都是陈年旧事了。”
“我们真的不能再做朋友了吗?”他轻轻地问。
“还是算了。”我摇摇头。
“你对我,真的没有一点感qg了吗?”他看着我,眼睛里露出一点光。
“感qg,总是有的,但是太淡了。”我笑笑。
是的,感qg肯定是有的,或许一直一直压在我的心底,但是淡了,太淡了,像兑了很多水的茶,当初的那种味道已经没了,淡到可以被生活一直一直压在底层,真的可以忽略。
“对不起。”他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
说完转身离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静静地看着,直到眼睛有些酸涩,微微揉了揉,是gān的。
到了现在,绝对不可能有眼泪。
我也转身继续往前走,家就在不远处。
继续工作,继续生活,蛰伏在心底的那份爱也好,狠也罢,很快就被平静的生活掩了过去。
原来,没什么是可以真正纠结一辈子的。
又过了大半年,当我站在铁轨边静静地记录着日常工作,一阵凛冽的冷风chui来,本子上悄然出现几片晶莹的白色。
抬头一看,漫天的雪花哗的一下飞舞起来。
我伸出手接着,直到两手掌里全是点点细小的雪籽。
“小冬!”
我转身,又是他。
他穿着白色的羊毛大衣,戴着黑色的长围巾,拎着一个皮箱,对着我笑。
“刚下火车,就看见你了,你在这里工作?”
我点点头。
“我刚从外地回来。”
我点点头。
他疲倦地笑笑:“去的时候坐的飞机差点出事。”
我微微一怔。
“那一刻,眼前一片黑,脑子里却很清醒。”他笑笑,“也许就那样死了,我当时想。”
“幸好没事。”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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