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甄嬛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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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娥眉不让(2/2)
凌几乎不能相信惊喜道:“嬛嬛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含羞越低下颌几乎能碰到领口上的鸢尾花轻轻道:“是温太医所断臣妾不敢妄言。”

    太后的笑容和善而滋润“温太医是老实人医术也好想必是不会错的。”

    玄凌欢喜地搓着手仿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眼中尽是熠熠的光彩流耀若虹霓的辉色。玄凌的话语在喜不自胜中雀跃而出“这样大的喜事该昭告天下才好!”

    我盈盈跪下“臣妾微末之身能再侍奉皇上身边已是万幸怎敢因腹中之子而得昭告天下之幸。何况虽是双生之胎要是皆为皇嗣才好若皆是帝姬则不能为皇上延续血脉又何必昭告天下引万民欢动。如此荣宠臣妾万万不敢承受。”

    如此一番婉辞玄凌沉吟不语我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太后颇有赞许之色心下愈加安稳“臣妾甫回宫中不想因一己之事再多生事端也想好好安胎静养免受来往恭贺之扰。因而……”我略一沉吟“臣妾怀有双生胎儿之事在瓜熟蒂落之前但愿再无第四人知晓。”

    我的隐忧在话语中婉转道出太后是何等人物如何不知只道:“六宫皆晓对莞妃安胎也无益处等来日生产之后便都知晓不必急于一时。”

    玄凌遵从母命笑道:“母后与莞妃都如此说儿子自然没有异议。只是儿子觉得如此欢喜之事若无人与朕共庆当真是可惜了。”

    我深深吸一口气“若真如太医所断皇上还怕没有庆贺的日子么?既然皇上如此欢喜不若因臣妾之喜而解徐婕妤禁足之令吧。”

    玄凌闻言果有意外之色道:“你说什么?”

    我郑重拜倒恭声道:“臣妾以三妃之份恳请皇上解徐婕妤禁足之令。徐婕妤怀有皇上的子嗣禁足令其心志抑郁才得前番大病险些连皇嗣都保不住。为千秋万代计请皇上复徐婕妤往日之礼以求母子平安。”

    乍然的忧色在他俊逸的脸庞上划过他的语中有了几分薄责之意“危月燕冲月乃是不吉之兆母后与皇后相继病倒便是应了此兆。你叫朕如何敢以母后的安危去保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他略略轩起的浓眉隐隐透露出不满之意“嬛嬛你一向是孝顺母后的。”

    “是。太后垂范于天下女子身份之贵无可匹敌无论何人何事皆断断不能损伤太后。臣妾方才说得急了亦是看太后如今气色好转、凤体渐安才敢进言。臣妾私心揣测天象之变变幻莫测或许不祥之兆已解也未可知。皇上可向钦天监询问若当真厄运已解不会再危及太后与皇后再解徐婕妤禁足之令也不迟啊。”

    玄凌默然沉吟倒是太后微露笑色缓缓道:“莞妃如此恳求哀家倒也很想听听钦天监的说法难道厄运当真迟迟不去么?”

    玄凌忙笑道:“既然母后开口儿子这就去召钦天监的司仪官来问一问也好叫母后安心。”

    不过一盏茶时分钦天监的人便到了玄凌微有诧异之色“怎么是你来了?”

    来人低恭敬道:“微臣钦天监副司仪叩见皇上万岁。因司仪吃坏了肚子不能面圣故遣微臣来此面见皇上与太后。”他言毕退后三步再度拜倒。

    玄凌轻轻一哂“你倒很懂得规矩。朕此番召你来是想问先前危月燕冲月之事。事过数月不知天象有何变数?”

    副司仪道:“天象变幻主人间吉凶之变。所谓尽人事听天命虽然天象不可轻易逆转然而人为亦可改天象之势。”

    玄凌凝神专注听着片刻道:“那么如你所说如今天象如何?”

    副司仪恭谨道:“危月燕冲月乃是数月前的天象这数月内风水变转日月更替危月燕星星光微弱隐隐可见紫光大有祥和之气已过冲月之凌厉星相。依微臣所知已无大碍。否则太后如何能安泰康健坐于凤座之上听微臣禀告。”

    玄凌似有不信“果真如你所言为何皇后依旧缠绵病榻而钦天监司仪为何不早早禀明此事?”

    副司仪道:“危月燕冲月月主阴乃女子之大贵。天下女子贵重者莫若太后。微臣私心以为太后才是主月之人。皇后虽然亦属月然而人之生老病死既受天象所束亦为人事所约。如今天象祥和太后病愈可见皇后娘娘之病非关天象而涉人事微臣也无能为力。至于钦天监司仪为何不早早禀告皇上可曾听闻在其位而谋其事。而微臣则认为谋其事才能保其位。正因天象不吉皇上才会倚赖钦天监司仪才有俸禄可食有威势可仗。若天象从来平和皇上又怎会想起钦天监呢?不过是清水衙门而已。”

    副司仪答得谦谦有礼然而语中极有分量不觉引人深思。玄凌微微一笑“你似乎很懂得为官不正之道。”

    副司仪答得简短而不失礼数“微臣懂得却不以为然。”

    玄凌的嘴角蕴着似笑非笑的意味略带一抹激赏之情只是笑而不语看着太后。太后轻笑道:“哀家久久不闻政事皇帝何必笑看哀家。”

    玄凌眼角的余光落在副司仪不卑不亢的容色上澹然而笑“儿子是觉得他做一个副司仪可惜了。”

    太后恬和微笑带着一抹难言的倦色轻轻道:“皇上懂得赏识人才那是最好不过。”太后转头看向我笑容深邃如一潭不见底的幽幽湖水“不若皇帝也问问莞妃的意思皇帝不是一直赞赏莞妃才情出众么?”

    玄凌看我含笑道:“嬛嬛你也说一说?”

    我欠身正色肃容道:“臣妾闻古语有云‘牝鸡司晨惟家之索’臣妾乃区区妇人怎能随意在皇上面前议论国事?2且皇上乃天下之主官员的赏罚升降自可断之。臣妾可以在后宫为皇上分忧但前朝之事万万不敢议论。”

    我说得言辞恳切且决断。玄凌不置可否太后也只置之一笑。

    副司仪微一低头思忖着道:“有句话臣不知当不当说?”

    玄凌含笑闲闲道:“你且说来听听。”

    “太后厄气虽解。然而臣夜观星像‘前朱雀七星’中井木犴与鬼金羊二星隐隐乌此二星本为凶星主惊吓故多凶一切所求皆不利。朱雀七宿主南方正对上林苑南角臣多嘴一句可有哪位娘娘小主双亲名中带木近日又受了惊吓灾厄的?”

    玄凌眉间一动沉默良久“上林苑南角宫宇不少长杨宫、长春宫、长和宫、仙都宫、营寿宫都在那里。只是双亲名中带木的……安比槐她的生母仿佛叫做……林秀。”

    我微微失色“安妹妹父亲是叫安比槐不错至于她生母的闺名连臣妾与眉姐姐都不晓得。”

    太后岿然不动只摸着手腕上一串金丝楠木佛珠淡淡道:“她近日受的惊吓灾厄还小么?”她只看着副司仪“你且说要怎么做?”

    副司仪叩道:“并无大不妥只是星宿不利恐生不祥之虞还请静修为宜。”

    太后微微颔“她是该安静修一修心思。”

    芳若奉了点心上来闻言吃惊道:“皇后久病缠绵听闻一直是安贵嫔近榻侍奉。病中之人阴虚亏损安贵嫔又逢星宿不利安知不会有所冲撞?”

    玄凌犹疑道:“皇后卧病以来是安贵嫔侍奉最多。”他微微思忖“如此且叫她不许进皇后宫中静修几日也罢。”玄凌看着副司仪道:“既然有人坏了肚子那么且由你掌钦天监司仪一职吧。”玄凌看住那人“朕还不晓得你的名字?”

    “季惟生。”他低退下时恭敬而大声地回答。

    我不动声色的微笑亦记住了这个名字。太后扬一扬手向孙姑姑道:“去点些檀香来闻了这几个月的草药气人也快成了草药了。”

    孙姑姑轻手轻脚地取了一卷檀香仔细焚上幽幽不绝如缕的薄烟含着恬静的香气四散开来犹如一张无形的密迷织成的网将人笼罩其中。

    太后慈和的声音在深阔的内殿里听来有些不真实“既然钦天监也说了无妨皇帝可解了徐婕妤的禁足了也好叫她安心为皇家诞育子嗣。”太后招手叫我近前淡淡道:“为何会骤然想起要为徐婕妤求情?”

    “以己度人方知不忍。”我轻缓地斟酌着言辞亦道出自己的心思:“臣妾亦是即将为人母之身不忍看徐婕妤身怀六甲而心思抑郁饱受苦楚。且若母体心思不畅又如何能为皇上诞下健壮的子嗣呢?若今日被禁足之人换做是臣妾臣妾也必定满心不安。”

    我说话间微微侧头颐宁宫的寝殿西侧满满是浓绿阔叶的芭蕉阔大的叶子被小内监们用清水擦洗得干净眼看着那绿意浓稠得几乎要流淌下来。芭蕉叶底下还立着几只丹顶鹤带了一双甫出生不久的小丹顶鹤羽毛洁白温顺而优雅地独立着躲在蕉叶下乘凉。见人也并不惊慌只意态闲闲地缓缓踱了开去恍若无人之境。

    太后顺着我的眼光望去亦有动容之态。良久的沉默我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缓缓地数着恍惚是漏了一拍。太后终于微笑眼底皆是深深的笑意向玄凌道:“不涉政事德及后宫公允严明哀家很是欣慰。”

    我忙要屈膝口中道:“太后盛赞臣妾愧不敢当。”

    太后扬一扬脸对孙姑姑道:“扶莞妃坐下。”太后拉过我的手细细道:“哀家原先瞧着你虽聪慧然而总不及惠贵嫔大气。自你回宫之后哀家时时冷眼旁观你提醒祥嫔小惩大戒、为徐婕妤安危冒雨求见哀家、不倚宠干政、敢为徐婕妤直言实在是难能可贵。果然皇帝眼光不错你的确当得起皇帝对你的宠爱。”

    我低微微露出几分赧色“臣妾承受皇恩不敢辜负。”

    太后愈加满意“甘露寺几年你是练出来了。”说着笑向玄凌半是嗔怪半是抱怨“皇帝身边是该多些如莞妃和惠贵嫔一样的贤德女子而不是如安氏、叶氏之流。且当日杨芳仪一事皇上关心则乱未免急躁了些其实该当好好推敲的——宫中人多手杂杨芳仪未必是心思这样深远狠毒的人。”太后的神色渐渐郑重“傅如吟之祸哀家不想重见杨芳仪是否冤死哀家亦不欲计较皇上日后留心就是。”

    “儿子也不是真要梦笙死只不过让她先得个教训罢了来日再细细查问。谁知她气性这样大儿子也甚觉可惜。”玄凌眼角微有愧色低头道:“儿子谨记母后教训。”

    太后半是叹息“你要真记着才好口不应心是无用的。”

    玄凌藕色的袍子被殿角吹进的凉风拂得如流连姹紫嫣红间硕大的蝴蝶的翅“儿子有如此贤妃母后所言的不贤之人也不足为道了。”

    如此几句看时候不早我与玄凌也告退了。

    转身出去的一个瞬间我瞥见帘子后芳若隐约的笑容我亦报之会心一笑。

    若无芳若我如何得知太后亦有怜悯徐婕妤之心。若无这些事我如何能成为太后眼中的贤德之妃得她如此赞许与疼爱。

    便如眉庄有太后的支持我的安全、我的地位才能暂得保全。

    想到此节我遥望碧天白云从容微笑出来。

    注释:

    1起居注:起居注有两种含义一为皇帝的言行录;二为职官名。

    2出自《新唐书·文德长孙皇后传》。原话为:“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妾以妇人岂敢愿闻政事?”牝鸡司晨比喻妇人专权。唐太宗知道长孙皇后深明大义因此下朝以后经常都要和她谈起国家大事。但她却很郑重地说:“牝鸡司晨惟家之索。我是妇道人家怎能随意议论国家大事?”太宗不听还是对她说得滔滔不绝但她始终却沉默不语。以此来彰显后妃之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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