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带着笑容第一眼见他的人都会有这种感觉但这种笑容并不见得让人舒服因为你会觉得他是把笑容叼在嘴上的就是说那并不是笑而是一种态度你用不着质疑他的幽默但你会痛恨他的态度尤其如果你是我这种喜欢藏起很多东西的人你会觉得你所有的藏匿都像三岁小孩想藏起一头恐龙的企图。
他不是我们的团长我们的团长是虞啸卿。这种笑容让我觉得熟悉又陌生后来我想起来如果狗会笑在禅达乱蹿的一条大狗会是这样笑的。
他耷拉着眼皮似乎想看见顶在他下颏上的刀尖又看了我一眼我收回了刀至少有半公分的刀尖已经捅进了他的肌肤但我毫不歉疚因为那家伙的眼神和表情绝对让我觉得深受其辱。
然后他看着迷龙迷龙仍举着他的撬棍。
他不紧不慢地说:“你们不错一路过来英国佬儿在跑中国佬儿在逃你们是我看见唯一在和日军开战的——喂你老兄?有完没完?”
他喝的是迷龙——我猜想迷龙对此人的感觉和我一样因为迷龙起身让过一旁时没有丝毫的内疚。那家伙并没打算立刻起身而是先看了一眼右肩上被不辣拿步枪穿出的一个洞然后拄着枪站了起来——被迷龙这东北犀牛撞了一下后他居然没有放脱手上拿的英制布伦式轻机枪他先去找了一下他身后墙上的弹孔他找到了那子弹穿透他肩头的肌肉后射进了墙里。
他转过身来立刻在我们身后找到了开枪的人“真行。再哆嗦一个公分我这肩胛骨就叫你废了。”
不辣站在充斥了这建筑的烟雾中哆嗦他的枪也在哆嗦像支毫无杀伤力的烧火棍子。那家伙看着他除他之外我们都看得出那家伙几乎是在赞赏地看着他但不辣看不出来他越来越抖抖得不像话。
不辣最惧长官而一分钟之前他打穿了一个中校现在该中校成为他这辈子曾对话过的最高长官。
当烟雾渐渐散了点现出不辣身后的那群芸芸众生——大多数人还保持着自己生动的造型——那位中校的眼神忽然变得冰凉了像是凝固了并且让他目光注视下的人也像是凝固了。他看着我的同僚我从侧面看着他的眼睛。
我讨厌这样的眼睛。看你时他是仵作你是尸体这样的眼睛不会隐瞒必然的死亡。这样的眼睛告诉你他杀过很多人那也是他的同类他丢弃了很多事他经历过很多次的冷静和疯狂伤逝与悲悯-来自尸山血海的眼睛。
不辣忽然不再抖了但是从他身上裹得架裟一样的缅锦下渐渐浸出一滩水渍-他吓尿了。
我们一片死寂然后那位中校终于开始动作他动的时候就显得活跃多了你不会觉得有一个人正在为你掘好坟墓他像你一样是个活人。
“你不错。向你认为是日军的人开枪并且一枪命中要是少点哆嗦就好了。”他为不辣点评道“我不怕人哆嗦怕的是人撒丫子跑到一个用不着哆嗦的地方。赏十块半开我没带打完这仗给你——你们有多少人?”
我们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最后一句问的不是不辣于是所有人看着阿译。而阿译理直气壮地看着我“孟连长?”
于是那家伙也看着我我低了头我不愿意被这样一个人的目光穿透“不知道。没时间点数。”
但他已经数完了一眼掸十个地数“好像是二十二个。——被四个日本兵围着当兔子打?”
我解释道:“日本兵是二十多个。我们没有枪飞机迫降时我们只有一条裤衩。”
那位用机枪嘴碰了碰我手上的刺刀“这是你先生的裤衩?”
我终于抬头了看着那家伙戏谑的眼神那样的神情在经历过这一切之后真是让我愤怒“长官如果您想整死我还可以说我还有一嘴牙可以咬死日本人。”
那位看着我直到我受不了又低下了头。“一口好牙-中尉你经常觉得有人想整死你?”他说。
我咬着我的那一口好牙。他的意思是说我是个被迫害狂可我清楚我只是个被老天爷整的无神论者不巧碰上一个比我更损的人。
那位把他的机枪扔给了迷龙用空出了的手检查自己肩上的枪伤“只有四个日本兵多出一个我自己砍一手指头。你们大概真的被二十个日本兵追过可他们分出了十六个去追英国人。他们觉得不值得用二十个人对付你们全部只用一挺机枪四个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脱掉了半边上衣找出一个急救包包扎肩上的伤口那样动作很不便利他抬头看着我们用一种“为什么不帮我”的责难表情看着我们迟疑了一会儿郝兽医终于上去帮他但郝兽医显然也不愿意靠近他。
那家伙摸了摸包扎利索的伤口“如果只有一条裤衩那干吗不用裤衩干死日军呢?”
我在烟雾、隔壁建筑的爆炸、这栋建筑已经从头顶上透进来的火光看着那家伙他看着我们全体烧碎了的木头瓦块在他身后也在我们身后落下我们已经听见这建筑的某个部分被烧得坍塌但那家伙一动不动的平静得像掘墓人一样看着我们。
他是个疯子说了句疯话。只有疯子才会在这样的世界里这样平静。
那家伙终于转身向外走去用的是散步一样的度于是我们也保持着和他一米开外的距离出去度很慢但必须等待因为我们宁可面对烟熏火燎也不想走在他前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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