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悲的伤感但死啦死啦看一眼立刻很实用主义地丧失了兴趣。
“最多是个副的觉得赢定了跟着来历练一下。你看他们一点儿没乱嘛。”他对着坑里欠了欠身子以这种方式表示了他的哀悼“年纪轻轻的也不学好拿个拨浪鼓对着人脑门子乱杵我才不会叹你的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呢看杵得我脑门上这大青疙瘩!”
我哭笑不得地跟在他身后。
我们走过阵地。
死啦死啦的防毒面具早掖回了包里并且如他所说他以后明白了这东西有多重要。他手上掂着两支枪那支大开杀戒的毛瑟很快也被他塞回枪套他玩着那支南部那支枪华而不实还有些银镀的装饰。死啦死啦边走边卸出了臭弹然后把那支枪掖在腰上。
我无心和他说话而是转身看了看。在毒气散入了夜雾后我们终于知道我们杀死了多少敌军他们在我们的阵地上死得最密集然后零乱地一直铺向他们藏身的近山腰的林子——我同僚中的死者也一点儿不少于他们。
我们打过的胜仗不多所以我见过一直铺过地平线的死人但从没见过这么多被我们杀死的敌人。我想不起刚才生过什么也诧异做了这件事的我们居然包括了“我”。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切让我悲哀而不是胜利的豪情。
死啦死啦看来也有一样的迷惑他难得的沉默并且用一根细绳绑死了那臭弹的屁股系在自己脖子上。
他没惹我我倒开始惹他“护身的?保命符?你还想活着回去?”
死啦死啦斜了我一眼“是死人。死人用这个弹了我脑门。”
“战场之鬼从不索命。”
死啦死啦说:“他们问我为什么。”
我问:“为什么?”
死啦死啦看了我一眼只是将串挂的子弹收进了自己的衣服里。他走开。
就像我在他面前的愤怒永远只是爆不出来的火山他会说出来的也只是露出水面的小小一角冰山。
于是我也知道他绝不是在玩笑。”
于是我也走开。
离得很远我就看见我们的伤员我也看见坐在人群之外的康丫他倚着一具具尸体而人群正围成一团在抢救什么估计又是哪个快到头儿了的伤员——无人来管我不知道是不是该当朋友的康丫。我看见也听见康丫瞪着人群在咳嗽那是一种揪心而压抑的咳嗽因为那来自一个被打穿了肺的人你几乎能听到他重伤的内脏在咳声中抽搐。
我看着他慢慢向他靠近。我靠近他的时候他轻轻压抑着自己的咳嗽。
于是我轻轻地伸出一只手抚摩他有些抽搐的脊背康丫以一种我想不到的精神回过头来那份精神源于惶急“兽医死啦!”
我说:“那家伙是老不死。你没事?”
“我没事啊!兽医啊毒气来了他不跑拿湿布给我们堵嘴自己吸进去好多肠子都烧烂了一翻白眼死了!”
我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而且康丫精神成这样实在让我觉得不用担心他。我转向对着那群傻瓜叫嚷:“让开啦!人晕了就不要围着!——这是催泪气又不是芥子气!他是呛的!”
人们散开蛇屁股在拉着郝兽医的双手做一种展翅般的动作我不知道他从哪一点儿觉得这样可以救人不辣正在郝兽医的胸口猛捶那是他以为的人工呼吸。
我冲着不辣说:“滚开啦!老头儿会被你捶死的!拿水浇他!”
水泼在老头的脸上老头儿呼吸着被吸进鼻子里的水呛了醒来他咳嗽着坐了起来而以为他要死的人们一声嘘声一哄而散去各忙各的。
“毒气啊毒气!……小日本呢?”老头儿说然后瞪着我们“都没死啊?”他开始摸自己的胸口“胸口咋这么痛呢?”
蛇屁股呸了一口不辣沮丧而愤怒地揉着自己捶郝兽医捶得快肿了的手。
“石头硌的。”我说。
“我说呢。日本又被砸跑了?……我说你们打仗就打仗日日日日的跑来跑去搞走马灯干吗?”老头儿问。
我说:“那是战术。说了你懂?”
老头儿扒拉开我我没因他这一下过于猛烈的动作而生气因为我也听到了在郝兽医醒过来后康丫不再压抑他的咳嗽那咳得真是天翻地覆。我回过身来正好看见康丫将一口血吐进了黑暗里然后歪倒下来。
康丫原运输营准尉副排长没车开的司机有他不多没他不少因外行而毫无必要地被击穿肺叶被扔在呛死人的毒气里咳过了日军第十四次攻击的始终。我想他的肺大概已经咳碎了。
我们几个想将康丫搬到一个稍舒服点儿的地方却现没有更舒服的地方我们只好将他放回他倚着的那具尸体上我现那具尸体就是他费了牛劲拖过来的伤员只是已经死了。
在这通折腾中康丫倒不再咳了我想被打碎的肺叶大概已经被他从气管里咳出来了。
康丫说:“不咳了。”
于是我们手足无措地庆幸着“好了好了。”“不咳了。”
他又说:“谁也不拿我当弟兄。”
郝兽医没有听清“什么?”
我们有点儿挠头他这话冒得没来由。
“不辣问我要什么。我就想”他多少有点怨气地说“谁也不拿我当弟兄。我知道我天天跟人要东西贪小便宜谁要拿我当弟兄?”
我说:“其实你什么都不要。你就是想出点儿声让人看见你。”
我被人踢了我不知道是谁郝兽医、不辣、蛇屁股都有可能。
“我拿你当弟兄。要麻死了我也没弟兄。”不辣说。
于是康丫就高兴了点和不辣相互摸索着“我要照镜子。”
“……什么?”不辣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以前开车的时候照反光镜车叫日本飞机炸掉了天天跟步老鼠跑忘了我都长啥样了。”康丫说。
不辣诚恳地说:“你长得比我好看。”
我踢了不辣一脚“镜子!谁有镜子?”
郝兽医也跟着吆喝:“谁有镜子?镜子?”他甚至有点儿高兴了“这个好办。”
但大家忙着包扎、移尸、工事有人看傻瓜似的看我们一眼有人摇摇头就是没谁有一面镜子。
我说:“刺刀。”
“啊?”郝兽医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我说:“磨刺刀。”
于是我们开始磨刺刀。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