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再笑了也不哼哈以一种我们很熟悉的悲壮表情站着。我们也不笑了因为我们知道我们正笑的家伙是当真的。
迷龙脸上写着。那你再毙我一次尽管谁都知道没等毙他他又会说爷嗳快帮我求个情。
但是他不滚蛋尽管一小时前他正要滚蛋但从看见死啦死啦他再不滚蛋。
那俩货就在那沉默着迷龙以为可以比耐心但却没人要跟他比耐心。
死啦死啦催促道:“一还是二?这世上哑巴男人够多的了迷龙你不要再添多一个。”
迷龙嗫嚅着说:“……三……成不?”
我们没人因为这家伙的穷极胡掰而笑出来因为我们一直在意的那屋门开了迷龙老婆牵着雷宝儿出来她走向我们的队列她装作没看见死啦死啦。死啦死啦也装作没看见她——他们真是世仇的样子。
“长官您忙您的大事我就是来帮我丈夫洗点儿衣服。洗好了这就回去。”迷龙老婆说。
死啦死啦是一副我没看见你的表情实在很失风范。
迷龙老婆看了眼她的丈夫她能那样淡静真是不易因为迷龙是光着的。她就在我们一群男人中看她的丈夫如看一个衣冠楚楚甚至全副武装的家伙。
她平静地说:“你想做就好了。我们没事的。”
迷龙便冲着雷宝儿哭一样地笑了笑。“叫爸爸。”
雷宝儿皱着眉刮脸“光屁股。”
早有预料的迷龙便挤了个死人样的表情。看着他老婆牵着孩子离开。
雷宝儿回了下头说:“爸爸。”
我们看见迷龙的脑袋被狠槌了一样转开来从此后他一直看着脚下的地面他的颈骨像被打断了一样一直到他老婆孩子的身影在大门口消失。
我们也同样地对待着地面。
我们不知道要做什么我保证死啦死啦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但是我们中仅有的一点——或者该说两点的不一样就被驱逐出我们的世界。
外边是个连狗肉也要担心变成炖狗肉的凶悍世界。
于是我们恢复记忆了死啦死啦曾被我们当作最可恶的人不是空穴来风。
已经入夜了我们还在沉默着泥蛋和满汉也被带累得以一个折磨腰子的姿势一直立正着而迷龙的家里早已消失于淡淡的夜色。
死啦死啦在狠狠打击了我们之后开始觉得有必要说一些振奋的话:“兵力和装备很快就会得到补充我以人格担保。”
我从嘴里“扑”的吐出一个怪音因为某人的人格。
“因为有一个有人格也有资本的人以人格向我担保。”死啦死啦看了我一眼确保我不会再搞什么怪动静“而你们跟补充兵不一样我们是从缅甸那个鬼雨林里一起同生共死打过来的。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记得吗?”
记得怎么不记得。可那不表示我们要号哭吧?于是我们半死不活地哼哼:“记——得。”
“跟在那里一样再来几千人这里的二十三条都是我的指挥部。”死啦死啦手一划又划个圈子把我们全圈在里边。觉得还不够又强调和纠正“还不止你们都是我的心腹。”
他的二十二个心腹一起悻悻地瞪着他。
这家伙在师部学了坏学会给自己找心腹。手段低劣之极——唐基绝不会对着所有人嚷嚷你们是我的心腹那形同没有心腹。
阿译的虚衔转实现在明白不过监视以及牵制但连阿译也被他叫作心腹。
而死啦死啦此时正对泥蛋和满汉大叫着因为那两个神情怪异地看着他。“你们以后也算我团里的啦!你们也是我的心腹!”
他吓得那两乡下人赶紧立正了便很得意冲我们转过脸来。“现在咱们有二十五条啦。”
“是啊。排座。”我说。
然后他猛拍了一下脑瓜甭管我们恢复没恢复他已经从迷龙家人给我们带来的沮丧中恢复过来“我会忘了正经事吗?我不会忘了正经事。”
不辣讽刺道:“你有正经事吗?”
“杀虫消毒。进去泡着!”
我们一个个脱了。把衣服扔进一只汽油桶里把自己泡进另一个桶里。
稀释之后的药水仍然非常辛辣我们被熏得泪水直流。
迷龙阴郁地出来我咬着牙进去。
我们想念过他没错但现在我们回忆起他是一个疯子。我们浸进药水里让想念和着寄生虫一起被药水杀死。
第二天早上飘起了雨。禅达的雨下起来像是雾霭很烦人也很缠人狗肉寞寞地站在院子里看着自己打湿的脚爪而怪异的哨子声在其中尖锐地穿越——那绝不是军队常用的哨声比那个更加难听和刺耳。
打盹的满汉惊得差点儿没摔在自己拉着的枪上。然后连忙地立正。
我们各屋的房门都没动静。只有郝兽医开了一下门然后又被我拖了回去。
不辣骂道:“他妈地!拿个一分钱买来的哨子都能把人吵死!”
于是那家伙仍站在雨地里可劲儿吹他那个哄小孩子的泥烧的花花绿绿的哨子。我们都不出来他戳在一直吹到帽檐像屋檐一样往下滴答水。
我们去领装备和补充兵那天正在下雨这里的雨下起来冷死人真正的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一桶冰雪水。
连我们也很难不想起不知在哪个屋檐下栖身的迷龙那家人。
没了老婆的迷龙凑我屋来了阴郁地在墙边靠坐着。我正把郝兽医拖回来。外边雨地里死啦死啦终于离开。
郝兽医有点儿过意不去。“这不像话。他怎么说还是个团长。”
“那是师里拿他逗着玩呢。跟弼马温一个意思。”我说。
郝兽医说:“他要说声违令不从军法从事你们不还得出去?”
“那他就输啦。迷龙。小太爷今天让他淋出肺炎。”
迷龙没搭理我。
他管得我们挺死这几天我们别再想自由进出但靠的不是军令而是……用我这些年早混了的不知道哪地方言来说……跟你逗咳嗽。
隔壁的蛇屁股哀叹:“又回来了啦。拿家伙啦。”
我这里也看见那家伙又站回了刚才站的地方拿了一口锅拿了一口铲。
“做和尚了玩敲钟啦。”我说。
隔壁的不辣敲着墙回应:“敲他脑袋也不出去。”
但是那家伙不用敲的他拿铲子在锅上狠刮那种不堪入耳的声音入了人耳便直刺脑仁儿。我们掩住了耳朵连一向沉静的狗肉也对着他大叫起来。
那家伙边刮边说:“我没事啊。我可以刮到这锅漏了漏了还更难听。”
他又开始刮。而我们捂着耳朵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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