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学生。”
“可是你让我跟你学三年也画不出这样两只生动美妙的白头鸟。”
“那就在心里面。我相信你在心里画的会比这更生动更美妙……”
楼梯响了。王一民看看墙上挂的“布谷鸟”钟已经快到八点了忙说:“冬梅回来了。你领她快回去吧可别把她的话匣子再打开这丫头的话越来越多。”
王一民话未说完门开处冬梅手托银盘进来了。她轻捷地走到写字台前把银盘往桌上一放笑对王一民说:“您看银耳菊花汤!您真有口头福厨房里正给老爷做我去一说老孙师傅马上添了两勺鸡汤先把老爷那份盛出去又给这碗里倒上醋加上白胡椒面孙师傅说这不但醒酒还是上等补品。”
“好了咱们快走吧。”淑娟一拉她说“人家方才都下逐客令了。”
“哎哟咱们这样侍候着还逐客!”冬梅一撅嘴对王一民说“您真能放得下脸来。”
王一民忙笑着说:“你别听她的我虽然有事也不敢下什么令啊。改天一定……”
“行了别解释了。”淑娟一拉冬梅说“快跟我走吧。”
冬梅一边跟着淑娟往外走一边还回头说:“那汤您可趁热喝凉了就走味了。”
王一民一边答应着一边送她俩往外走到屋门外王一民把那把雨伞递给淑娟又要冬梅去告诉卢秋影今天晚上不讲课了。
王一民回到屋里关严门走到写字台前一看银盘里不但有冒着热气的银耳菊花汤还有一碟金黄色的薄皮酥点心。他方才只喝了几杯葡萄酒正觉得肚里空便就着清香酸辣的醒酒汤狼吞虎咽地把那一碟精致的点心都吃进肚里去了。最后他一边嚼着点心一边坐下写起那传单来。从听到那胜利的消息时候起他就满腔漏*点满腹话语要向沦为“亡国奴”的同胞们倾诉。这时拿起笔来语言就像窗外的雨点一样不断线地洒落在稿纸上。到“布谷鸟”从钟里跳出来报十点钟的时候他的千言传单已经写完了。他撂下笔神了一个懒腰当他正要从头再读一遍的时候忽然从大门处传来叫门的电铃声。夜深人静这声音听得很真切。王一民觉得有些奇怪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来?他忙把写完的传单叠好放在裤子的表兜里以防万一。然后移步到窗前站在窗帘后边探头往大门前看。这时雨已经停了老田头正在开门让客人进院门柱子遮住灯光影影绰绰好像进来一位身段苗条的年轻女人。三更半夜这年轻妇女来干什么?等这个女人走到门灯下面王一民立刻看清了认出来了原来就是方才共同给塞上萧举杯送行的柳絮影!王一民心里登时翻腾了一下差点失声叫出来他立刻意识到准是出事了!塞上萧是坐午夜将近十二点钟的火车走她怎能不送走他就往这跑呢?
王一民的心怦怦跳起来。他转身就往屋外跑脚步和心跳的度一样快。他用又快又轻捷的脚步跑下楼梯。当他跑到楼门口的时候又突然收回了要推楼门的一只手将身子往门框上一靠从门玻璃里往外看去。只见柳絮影正站在院子当中往楼上张望她看看东楼又看看西楼显然是拿不准主意先去找谁。王一民要走出去迎她又怕真的生了像自己猜想的那样不幸事件她一见自己再失声哭起来怎么办?在万籁俱寂的静夜里女人的哭声会像汽笛嘶鸣一样飞向天空会引得满院的人都从窗户里探出头来那岂不要落得满楼风雨满院议论……
正在王一民紧张思量的时候卢淑娟从东楼门里跑出来直奔柳絮影跑去。这一来王一民就决定自己先站在楼门里不动如果万一生了不幸事件她们会来的。
果然两个女朋友跑到一起头挨头肩靠肩地说了几句悄悄话卢淑娟就搀扶着柳絮影向西门走来。柳絮影低垂着头一只手捂在前额上肩膀一耸一耸像是在无声地哭泣着。
王一民忙推开楼门站在门里等着。卢淑娟先看见了王一民她向柳絮影耳边说了一句柳絮影捂在前额上的手放下来向前一看便加快脚步和卢淑娟一块向王一民奔来。
柳絮影奔到王一民面前一伸手拉住王一民的胳膊张嘴说了声:“他他被捕了!”完了就出声地哭起来。
王一民虽然已经猜到但仍然像听见一声惊雷一样身上不由得震颤了一下忙对柳絮影低声说:“走上楼去说。”
柳絮影上楼梯的时候身上好像没有多少力量了腿和胳膊都有些颤。卢淑娟强搀着她上了楼。柳絮影的哭声没有断她虽然尽力抑制着但仍然断断续续悲悲切切地哭得人心酸。
王一民把柳絮影和卢淑娟让进了他住的屋里。他的屋门才关上另一扇屋门开了卢秋影从里面悄悄地走出来柳絮影悲痛的哭泣声和几个人同时上楼声惊动了他。他穿着睡衣趿着拖鞋轻轻地走到王一民住的屋门前脸贴在屋门上听当他听清是柳絮影的哭声的时候他的心猛地往下一沉预感到可能生了一件和他有关联的事情。他悄没声地推开屋门一侧身进了屋紧贴着门框站住了。
屋里只开着写字台上的座灯光线比较暗所以几乎没有人现卢秋影进来他只觉得王一民似乎向他这边瞥了一眼就又转过头去面对着柳絮影了。
柳絮影穿了一件墨绿色的布拉吉在暗淡的灯光下一照卢秋影就觉得她像安娜。卡列尼娜穿的黑衣服一样使裸露在外边的颈项和胳臂更显得柔软而洁白。她那一头秀显得有些散乱低垂的脸上挂着泪痕……这一切正是卢秋影所最欣赏的情调。在他那本心爱的缎面洒金笔记本上不是写着这样的词句吗:“静美的女人带着浅黑色调。像穿着黑色的丧服……低垂着头流着眼泪那么哀艳动人那么令人**……”现在坐在他面前的正是那样“静美的女人”这是卢秋影心目中理想美的化身。她那滴滴眼泪竟像一股奔流使卢秋影那已经逐渐平静的心潮又掀起阵阵波澜。柳絮影的一声抽泣带来他一身颤抖。这一段时间他本已由爱的破碎转而成恨。他几乎盼望她遭厄运被践踏像一枝枯萎的鲜花被遗弃在道旁。但现在一看她这雨打梨花般的动人模样立刻把以往的怨和恨都抛向了九天云外他恨不能使自己变成一把伞遮住那向“梨花”袭来的凄风苦雨;他恨不能变成一粒开心丸钻到这“静美的女人”心中使她转悲为喜破涕而笑……正在他想人非非的时候柳絮影说话了他便探着脖子听下去……
柳絮影擦了擦眼泪抬起头看着王一民说:“你们走了以后老塞就去下屋把小母女请来我们坐在一起又喝了几杯酒。吃完饭才刚刚八点半。小母女走了以后我就帮他收拾东西。他的东西很少一个手提包就装下了。余下的东西仍然放在原来的地方他房子没退房钱交了半年的上打房银房东自然高兴表示只要老塞愿意住可以永远为他保留着。
“九点刚过东西就收拾完了这时上车站还早我们俩就坐下唠嗑刚说不几句话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敲得很紧很重好像是用皮鞋脚踢。我们俩一愣神房东家里没人老塞要去开门我一把拉住了他。这时下屋大嫂也推开一道门缝往外看。敲门声一阵紧似一阵。突然墙头上冒出一个人脑袋住上一蹿一翻身跳进当院扑到门前拨开门栓门扇向两旁一分呼啦拥进一群人来有警察有便衣。这时老塞忙低声地向我说:”你看奔上屋来了!领头那个警察是花园街派出所的认识我一定是对着我来的。你千万不要管我你能平安就是我的幸福……‘“老塞刚说到这那群狗已经扑到屋门口了老塞把我向后一推挺身迎了上去。进来的这群人领头的并不是派出所的他只是个引路狗。领头的是一个瘦小枯干的便衣特务脸色特别难看红不红紫不紫的……”
王一民听到这忍不住地说:“又是这个家伙!”
柳絮影睁着被泪水淹红的大眼睛说:“你认识他?”
王一民点点头。转身对卢淑娟说:“这家伙是令舅葛明礼手下的得力爪牙……”
卢淑娟一皱眉说:“这么说是他派去抓塞先生的?他真的下手了?”
“下手了!一个卑鄙的阴谋!”王一民愤恨地说了这句话迅地向屋门前扫了一眼。他早已现卢秋影站在那阴暗的门媚下了因此他这眼扫视是充满仇恨的。
王一民那迅疾的一瞥使卢秋影身上一哆嗦就像是谁用一股带电的电线捅到他身上一样他忙将身子一佝偻蜷缩在门框上痛苦地听柳絮影说下去……
“这个像小鬼一样的花脸特务好像早就认识老塞进屋后不由分说就指挥人抓住老塞不但五花大绑还反手扣上了手铐子老塞张口和他们分辩他们就打老塞的嘴巴……”
柳絮影说到这里眼泪又夺眶而出她饮吞着泪水断断续续地说:“这时我我冲过去和他们讲理问他们为什么随随便抓人?王道乐土就可以这这样惨无人道吗?他们好像都认识我那个花脸特务还挤出一脸假笑让我趁早躲开不要沾边不要说刺儿话免得把自已栽进去。后来他们干脆推开我拖着老塞就往出跑。我追出去下屋大嫂也追出去。这群如狼似虎的恶鬼抬起老塞就像扔包袱一样把老塞扔上了那辆像装冻猪肉拌子一样的囚车里当他们关车门的时候我仿佛看见老塞从车里爬起来一只手向我够着……囚车开走了从车里传出他呼唤我的声音我我也昏倒了……”
柳絮影说到这里大口喘着气冷汗从头上流下来平时那艳如桃李一样的脸庞像涂上了一层黄蜡。她的鼻翼呼扇着两只拳头紧紧攥着忽然她头往后一仰身子一挺闭过气去了。
卢淑娟吓得一愣王一民的脑袋里忽然闪过柳絮影妈妈那天昏过去的情景竟和这差不多……他忙扑过去捏住她的人中穴并连声喊着柳絮影的名字。卢淑娟也喊起来一边喊着一边流着泪……
这时卢秋影从门框前直起腰慢慢地走过去。当柳絮影透出第一口气微微睁开眼睛的时候正看见卢秋影站在她对面她身子猛一哆嗦眼睛立刻睁大了强挣扎着说出了几个字:“你你要于什么?”
王一民和卢淑娟也都猛回过头来瞪视着他。卢淑娟的一只手像护着柳絮影一样直盯着她弟弟说:“你你来于什么?”
“我我……”卢秋影头上流着汗脸色几乎比柳絮影还难看他垂手低头直立在柳絮影面前说“我受着良心的谴责公理的鞭答像一名罪犯一样站在柳小姐的面前。您的每一滴泪水都像滴入我心头的苦酒您的每一声叹息都是对我的无声斥责由于我的一念之差致使您坠入了痛苦的深渊如果因此毁坏了您的幸福玷污了您的容颜那将是我的终身罪过就是淘尽松花江水也洗不掉的罪过。”
“你你……”柳絮影睁着困惑的大眼睛直指着他说“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我我请你不要在我极度悲伤的时候再来纠缠我……”
“不絮影”卢淑娟按住柳絮影的手说“让弟弟说下去这有好处。”她又转过头对卢秋影说“弟弟说吧应该说我懂我理解大胆地说吧。”
“姐姐既然你理解我也就可以不必多说了。我现在只请柳小姐能宽恕我您方才说不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只能当您说:当爱情的种子被践踏以后就可能生出仇恨的毒苗结出报复的恶果产生魔鬼一样的行动。那条加在塞老师身上的绳索是从我手里抛出去的。我现在要亲自去把它收回来!”说完他转身就向外走。
卢淑娟忙招呼他:“弟弟你上哪去!”
卢秋影站住回答:“去找那恶魔舅舅。”
“你现在出去要惊动爸爸。”
“我不坐家里的汽车也不骑摩托悄悄地走。”
这时王一民站起来走到卢秋影面前郑重地说:“去吧我赞成你去!这对人对己都是大有益处的事情因为它不但可以救人还可以自救。只有这样才能挺起胸膛做一个仰不愧于天俯不柞于人的正派人。”说到这里他看看表说“我估计葛明礼现在可能正在特务科里折磨着才捕去的老塞你可以直接到那里去找他。”
“好我就去请听消息吧。”说完又向柳絮影微微鞠了一躬然后快步走出门去。
王一民目送他走出去以后转对卢淑娟和柳絮影说:“你们就在这屋等他的消息吧我现在也要出去一下。”卢淑娟一蹩双眉说:“这么晚了还出去?”
“有件事必须马上出去办一下。”王一民文转向柳絮影道“你从花园街出来的时候下屋的李汉先生回去没有了”
“没回去。”
“老塞被抓走的时候惊动邻居没有?”
“没有。街上没人他们来去都很快没有人看见。”“在屋里和院里搜查没有?”
“也没有。他们目标很明确就是抓老塞。”
“好吧我走了可能明天清晨回来。絮影不要再难过了老塞会回来的。如果秋影搭救不出来我们再想办法。”
王一民说完就急匆匆走了。
“布谷鸟”从钟里跳出来叫了十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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