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部署才造成这么大的一场悲剧!”玉旨一郎说到这里抬起头来望着王一民说“现在当局正在追查是谁泄漏了这件军事绝密已经把惟一知道这件事的一个满洲特务抓起来了。我不知道这个特务的情况如何?我只知道我曾经向您——我所敬重的朋友透露过我当时完全是出于对中国爱国志士的人道同情希望他们不遭袭击不在睡梦中惨死于炮火之下能够安全地转移到别的地方去。可是我没料到你的同胞得救了我的同胞却惨遭杀害了一干多人毁于一旦也可能就毁于我的几句话中。我仿佛看见他们的父母妻儿在号陶痛哭在痛不欲生;我仿佛看见他们抛下的孤儿寡母一家老小。这是多么大的一场悲剧呀!我我是不是这场悲剧的制造者?朋友你听懂了我的话吗?你能回答我的问题吗?”玉旨一郎越说越激动越悲愤最后他竟泪眼欲滴地直对着王一民伸出手去。
王一民也越来越激动地直望着他。这时他尽量抑制着自己激动的感情说:“我不但完全听懂了而且深深地理解你甚至想为你分担那些精神上的痛苦。可是我也不得不指出你同情、帮助中国人民原来是有条件的是在不伤损日本帝国利益的情况下才能遵照今尊大人的遗命把手向中国民众伸出来。我现在想先请你想一想:这现实吗?可能吗2战争总是要死人的精锐的饭田部队进山了如果扑一个空他能甘心吗?他上有飞机下有大炮他会进行无情的追击他不但要杀死那些爱国志士还要杀死无辜的平民百姓。”说到这里他用手往北边一指说“前年就在这松花江以北地方日本侵略军为追击东北义勇军和丁、李社将军的部队调派几十架飞机狂轰滥炸使许多村落成为废墟许多人口密集的县城变成一片血海我的一位亲爱的同学家住离这一百多里地的巴彦县一家十八口人老少四辈同堂平日过着被全城人称赞和羡慕的友爱和乐生活却被一颗炸弹炸得一口不剩上到九十岁的老人下至刚刚降生的婴儿都在一瞬之间被炸得尸骨不全从这个地球上给消灭了!像这样被无辜杀害的人家又何止万千。现在日本侵略者包括今叔阁下在内在哈尔滨这样国际城市里尽量制造假繁荣实行怀柔政策但是在广大的乡村却每时每刻都在屠杀着中国人民。”这时他又伸手指着船旁的土崖说“您看那里草木长得多么茂密蒿草长得多么浓郁但是却没有一棵树木为什么呢?因为那是一座巨大的坟墓。前年日本侵略者在这里集体枪杀了一大批抗日志士我的几位老师和同学的尸骨就埋在这里;我方才看您划船划得很好想必您也有很好的水性如果您能潜游到江心深处您会摸到无数中国人民的尸体。他们都是被用铁丝捆绑在大石头上沉进松花江底。您方才说您听见一个‘非常悲惨的消息’您只听见一个心情就觉得沉重了可是我们却天天听见不但听见还看见有时甚至还要担心自己的身家性命也要毁于一旦!所有这一切我不知您——一位同情中国人民遭遇的人道主义者是怎么看的?您是不是也能告诉我一下?”
玉旨一郎的头上流下了汗珠涨红的面孔转成淡黄由淡黄又转而白他的双手紧紧绞在一块好像要绞断自己的手指他的嘴角牵动了几下没说出什么慢慢地将头低垂下去。
王一民又激动地说道:“您听到饭田大佐和他所率领的部队被消灭而难过可是您想没想过饭田大住从在日俄战争中把日本得胜的旗帜插上中国土地以后几十年间就一直在中国横冲直撞他率领着他的部队从旅顺口一直杀到黑龙江他的罪恶双脚踏过多少中国人民的尸体他的战刀不知砍掉多少中国人民的头颅死在他手下的无辜人民他们的鲜血可以染红滔滔的松花江水。对这样一个穷凶极恶的刽子手难道中国人民不应该向他讨还血债吗?他的死本是罪有应得可是您却觉得难过却要提出质问。这就不能不使我对您的同情产生怀疑。如果您的同情只是您矛盾心情中的一点自我安慰甚至是一点自我标榜和点缀的话那么我请您赶快把船靠上岸边我要一个人在那没有墓碑的烈士墓前祭奠一番然后另找一条小船荡回南岸坐在一中学校里听候您的落。如果您要抓一个人为您那饭田大佐报仇的话我倒是非常合适的。我知道只要您轻轻一句话我就会被碎尸万段;我知道包括今叔阁下在内的侵略者们现在已经向哈尔滨的知识界举起屠刀了。我的好朋友中国人民的作家塞上萧先生已经被抓起来了。我今天找您本来就是要说说这件事。可是现在好像连我自己都要步人他的后尘了这也是生活对我的极大嘲弄!”王一民说到这里深深地嘘了一口气说“你方才要我回答你的问题现在我回答完了而且是毫无保留地回答请您落吧。”
玉旨一郎一直低垂着头听着但是当听到塞上萧被捕那段话的时候他的头突然抬起来惊讶地看着王一民。等到王一民住口以后他立即问道:“我先问一下您方才是说写《茫茫夜》那位非常有才华的作家被捕了?”
“正是。”
“几时被捕的?”
“昨天夜里。”
“为什么?”
“不知道。”
“哪里捕的?”
“这倒弄明白了。领头的就是跟我到府上的花脸特务秦得利。他是葛明礼手下的得力干将。”
“这么说是葛明礼派去的?”
“估计是。”
“好。今天午后我就去找葛明礼。”
王一民高兴地说:“这么说您对我……”
“我对您……”玉旨一郎一拍王一民的手长叹了一口气说“您是个真正的爱国者站在中国人那一方面您说的都是对的。但是这并不能完全抹掉我心中的悲伤。先抛开饭田大住不谈只说那一千多日本士兵他们中间绝大多数都是被迫来到中国的他们是无辜的可是现在却丧生在无情的战争中……”他又长叹了一口气。
“您这最后一句话倒真说对了。”王一民在玉旨一郎的哀叹中说道“战争从来都是无情的枪炮一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问题是作为一个主持正义的真正人道主义者究竟应该站在哪一边?是侵略的一边还是反侵略的一边?是……”
“好了您别说了。您的话是对的。只是我……”玉旨一郎挥挥手说“我们先不辩论了有些问题我还要再想想。现在已经到十二点了我们把船划到水上饭店去他那里有别处吃不到的乳猪我们一边喝着酒一边再谈谈。”
“不我吃不进也喝不下。”
“为什么?”
“我的好朋友塞上萧正在死亡线上挣扎我只盼能快把他解救出来。”
“我们最多再耽搁一两个小时完了我立刻就去。”
“您晚去一分钟就可能使一位天才被彻底毁灭了。”
“有那么严重?”
“现在中国人的生命已经不如一条狗了。”
“好吧。一郎照办。”
玉旨一郎掉转船头迅疾地向江南岸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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