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枯枝,那声憋在喉咙中的惊呼还没来得及窜出来,他整个人就已经向空中完全的扑了出去,要知道,前方正是下坡,若是在落地的时候撞中一块岩石或者树干,那么自然不必多说,至少也是重伤。而独自一人在这茫茫的森林里失去了行动自主的能力,应该就只有一个死字在等待着了。
好在他的运气似乎不错,迎入眼帘的是一片茂密的深黑色藤蔓,这些植物不知道在此处生长了多久,只是看它们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模样,就仿佛是一张垫子,巧妙的将少年下冲的冲势承受了大半,但饶是如此,少年也是将这藤蔓生生冲破,撞在了下面的树干上,翻滚了几下昏了过去。
因为并没有撞到头部的原因,少年的昏迷是因为身体对撞击时产生的剧痛后,发出的本能保护性措施。所以,当疼痛缓解以后,他便徐徐醒来,不顾胳膊上的大片血肉模糊,少年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摸脖子上的那条草绳,虽然他的脖子因为疼痛而僵硬,但手指的触觉告诉他,
那东西,还在。
那东西是一块很小的玉石,上面刻了两个字“朱海”,这玉的质量极差,甚至大半都混合着石头,应该是取那些匠师所丢弃的边角料,雕工也非常简陋,只是这东西是母亲送给少年的唯一一件东西,朱海一直都非常珍惜。
----------在他渐渐领悟到世事的雏嫩心中,甚至隐隐约约的明白了为了这东西,为着自己不受那些脖子里悬着兽牙,银箍,玉觖的同伴所嘲笑,母亲付出了多少代价!
事实上,对一个没有男人长达十四年的女人来说,想要在这残酷的犬戎部落中生存下去,她所唯一能出售的,就是自己的身体了。并且因为那个特殊的原因,几乎还遭受了大部分人的敌视,在这样的环境下把儿子拉扯到现在,她所受的磨难可想而知!
朱海甩甩头,将这些令人烦躁的东西抛出脑海里去,贯穿童年的经历早已令他深深的认识到,哭泣与后悔只是在浪费时间,他面无表情的检查起自己的胳膊,几乎小半只臂的皮肤都被重重的刮擦掉,一片血肉模糊里,被尖锐的石子生生犁出道道沟壑,鲜血不住的渗出,慢慢的融汇为一条暗红色的小河,似蛇一般蜿蜒顺着指尖滴下。万幸的是,这样看起来的严重的伤势,其实并没有伤到筋骨,活动并不受限制。
这时候,朱海的耳中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响动。他下意识的去抓手边的矛,却拿了个空,一转头,只见前方被撞破的藤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逼近了来,在地上缓慢的弯弯绕绕着,似一条条诡异的黑蛇,这时候他才发觉,这些墨黑色的蔓藤上原来生有倒刺,还有亮闪闪的恶心黏液,它们延伸到自己流淌出来的血液旁,贪婪的吮吸了起来!
尽管此时面对这样可怕的情形,朱海却已经彻底的冷静了下来,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他从八岁起就开始进山,到现在已经整整六年了,这些年来他看惯了生死,也明白了要学会利用身边一切东西的道理……哪怕,这东西并不是那么讨人喜欢。
朱海蹲下身去,面无表情的将还流淌着血的狼籍伤处放到了那些蔓藤上!
血肉被腐蚀的感觉自然是疼痛,不过很快就被分泌的毒素所麻痹,只是还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但朱海的手臂却是纹丝不动,完全看不出他还是一个孩童,他的眼睛却透过茂密的树木然的望向了空中。黑色的小小瞳孔里映出一团狰狞的影象,这东西就是逼他一路狂奔至此的罪魁货首。
玄蜂。
这东西名为蜂,其实比寻常的野兽都大,滚圆的肚子占据了身体的大半,以至于常常会忽略掉那六条五彩斑斓的脚爪,这脚爪当中隐藏着乌黑的毒针,一旦遇到猎物,便会立即标射而出,中者立即倒地痛苦翻滚,浑身血肉在短时间内被化为液体,这时候它再扑上来慢慢吮吸,大快朵颐。
这种玄蜂唯一的弱点,那便是视力很差,但在寻找到猎物以前,通常都会悄悄的放出一种香味沾染在其身上,之后便如附骨之蛆,死咬不放,这味道虽然很淡,却很难被其他的气息所掩盖,因此通常被这恶物盯上的,都绝难幸免。
然而朱海也曾经听人无意中说起过,山中在背阴处,有一种叫做尸鞭的藤蔓,秉阴气而生,喜生长成网状,靠捕食小型鸟兽为食,它外型很普通,但倚赖于能发出一种小鸟小兽昆虫等喜好的气味,引诱它们上勾。于是朱海便不禁联想到,自己明明已经中了玄蜂的印记,方才昏迷了那许久,为什么未遭毒手?
显然,便是这尸鞭的功劳了,它嗅到鲜血的味道,自然那股诱食的气味格外蓬勃,覆盖住了玄蜂留下的气息,而朱海之所以将伤处凑上去让它吸食,却一来是玄蜂距离已经很近,要刺激尸鞭分泌的气味更加强烈以掩盖住自己身上的气息,二来则是借助它的恶心消化液对伤口的血腥味进行清理,要知道,在这深深山岭中,凶禽异兽不知凡己,若不迅速将这刺鼻的血腥消除,只怕用不了多久,便有无数麻烦找上来。
过了一会儿,那玄蜂终于泱泱飞去,朱海已经面色苍白,纵然竭力强撑,浑身上下都在因为失血过多而不停的颤抖着,他心中却是一片坦然,自从七日前下定决心来山中以后,这少年便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又隔了一会儿,才将胳膊拿开,伤处已是可怕异常,那大片的擦伤中还嵌了许多细碎的砂石,因为尸鞭腐蚀液的关系,伤口内外尽是一片死白色,看起来异常的惊心动魄,倘若有人在旁边看到,哪怕他是铁石心肠,也要为这还算得上是孩童的少年,要承受这样的巨大苦痛而觉出加倍的同情。
然而少年只是甩了甩手,表情依然是一片茫然。从他紧皱的眉头里,可以看得出痛苦依然存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身体上的苦痛竟似毫不放在他的心上。却是他眼神中那种空洞之色,加倍的令人觉得这孩子心上的创伤,只怕比身上的痛楚要剧烈一百倍!
空中忽又传来“啪不,啪不”的清脆叫声,黄白色的绒团飞了过来,停在他面前的树枝上,歪着头看了他一下,便拍拍翅膀缓缓向另外一个方向飞去。
朱海知道这只小精卫是要自己跟着它走了,他环顾四周,山峦起伏徘徊,入眼之处竟是前所未有的陌生,便明白因为先前的一阵夺命狂奔,已是彻底的迷失了方向。他冷冷的望了望自己的手臂,再垂头看了看藏在胸前草绳中的玉佩,蹒跚而坚决的随着小精卫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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