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商界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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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55(2/2)
拍完照片,填完表格,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等半个月签证到手,然后永远地离开这里。

    天色渐晚,安洛不想回安家,就在这个城市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在这里生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对这个城市依然很陌生,去过的地方也是寥寥无几。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座陌生的桥,站在桥上放眼望去,突然发现这个城市的夜景极美,远处的高楼大厦灯火辉煌,街道两旁的路灯串联在一起如同两条金色的链子。

    安洛一个人站在深夜的街头,感觉着夜风冰冷的凉意,好让自己的思绪慢慢沉淀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安洛接起电话,就听到耳边传来安扬的声音:“安洛,你现在方便吗?我有点急事想跟你谈谈。”

    安洛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可以,我过来找你?”

    “你对这里不熟,还是你说个地方,我来接你吧。”

    ***

    半个小时后,安扬的车子开到了安洛所在的桥边,看他站在桥头吹冷风,安扬忍不住微微一笑,走上前说:“大半夜站在这儿,你不会是迷路了吧?”

    “……”安洛被他一语道破,不禁有些尴尬。

    的确是迷路了,到处乱走的结果就是分不清方向,也不知走到了哪里,附近没有公车站,没有地铁站,甚至连路过的出租车都没有,安洛暂时不想回家,更不好意思打电话回去说自己迷路了叫司机来接,于是就站在桥边,无聊地看了一会儿风景。

    安扬看他被夜风吹到全身发冷的样子,觉得这人有时候实在固执得让人无奈,赶忙打开车门说:“快上车吧,小心冻感冒了。”

    安洛坐进车里,被暖气一吹,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低头仔细系好安全带,再回头看着安扬,疑惑地问道:“你找我有什么急事?”

    安扬并没有发动车子,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的怀疑并没有错。”

    “什么?”

    “安郁冬的确跟贩毒集团有关。”

    安洛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查到证据了?”

    安扬点了点头,“去年七月份第一届旅游节期间,本地外来游客的数量暴涨,知名酒店全部客满,可唯独华安酒店的50层楼有几个房间自始至终都没有客人入住,据说那几间房是给至尊贵宾预留的。”

    安洛沉默片刻,说:“酒店给贵宾客户预留房间,这不是很正常吗?”

    “给vip客户预留房间是很正常。只不过,曾经入住过华安酒店预留客房的一个客人昨天突然死在了家里,死因是吸毒过量导致的心脏骤停,这就不正常了。”

    “……”

    “我相信这不是简单的巧合,我们怀疑安郁冬利用酒店做掩护,在酒店的某些客房里暗中进行毒品交易。华安酒店的内部,或许已经被他改造成了一个毒品流通的据点。”

    “……”

    安扬回头看着他说:“安洛,我希望你能协助我们调查这件事情,安郁冬一直以为你失去记忆,现在对你还没有太多防备,你可以找机会接近他,看看他的身上到底有没有六芒星的纹身,再去酒店查一查那批最高机密的贵宾名单。”

    “……”安洛始终沉默着,直到安扬说出这个要求后,才轻轻皱了皱眉,低声说,“我不想再参与这件事。”

    安扬惊讶道:“你之前不是一直想查清真相吗?怎么现在又改变了主意?”

    “……”安洛没有办法回答。

    他只是不忍心、更不想亲自查出这么丑陋的真相去打击安泽。安泽刚刚失去了最爱的哥哥,已经够难过的了,如果知道他的哥哥是被他父亲害死的,他一定会痛不欲生,一想到那个画面,安洛就觉得特别揪心。

    见安洛冷着脸不答话,安扬也暂时没有多问,发动引擎打算开车,却听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喂……你说什么?!”安扬震惊的语气引起了安洛的注意力。

    安洛回头问:“怎么回事?”

    安扬挂上电话,轻轻吐出一口气,神色复杂地说:“安郁冬出事了。”

    “出事?”

    安扬点了点头,说:“是车祸。”

    “……”安洛的脑子突然间一片空白,怔了怔,回过神来,想也没想就开口说道,“马上去医院!快!”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今天晚了一小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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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54

    “马上去医院!快!”

    似乎是下意识地开口说出了这句话,安洛也不知自己为何要急着赶去中心医院,或许是担心安泽,又或许是想知道安郁冬受伤的具体情况。

    一路上,安洛的脸色一直很难看,安扬也是一脸严肃地加快了车速,赶到医院时已是凌晨十二点半,一楼的急诊大厅里乱成一团,安洛拉住一个年轻的护士问道:“请问刚刚出了车祸的安郁冬被送去了哪里?”

    护士想了想说:“应该送去七楼的急诊手术室了……”

    话还没说完,安洛便转身一阵风似的跑到电梯口,按上行键的手指甚至有些微微的颤抖。

    好在深夜里用电梯的人并不多,刚一按键电梯门就开了,安洛赶忙走进去按了七楼,安扬也跟了进来,见安洛脸色难看的样子,忍不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慰道:“别着急,没事的。”

    安洛没说话,一直沉默地看着头顶的楼层数字。

    电梯终于到达七楼,安洛快步走出去,按照箭头的标志找了夜间急诊手术室,在走廊尽头转过弯,突然看见一个男人正坐在手术室的门前默默等待着,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握在一起的双手因为太多用力的缘故,连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看着他蜷缩起身体的那个样子,安洛的心脏猛然一阵紧缩,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似乎被卡住了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安扬倒是十分镇定,走上前问道:“安泽,情况怎么样了?”

    安泽抬起头看了安扬一眼,又把目光移到安洛的身上,沉默了片刻,他才低声说道:“你来了?”

    “嗯。”安洛顿了顿,轻声问,“手术做了多久了?”

    安泽说:“已经一个多小时了。承平说,我爸的头被撞破,脑部出血非常严重,妈妈的腹腔脏器破裂,送来的时候已经因为出血过多而休克了。医生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看着安泽表情平静地说出这些,安洛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揪了起来,可是,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现在的安泽。

    安洛也曾经历过车祸,前世的那一场车祸中,哥哥安扬为了救他差点死掉,被送去医院抢救的那几个小时里,安洛一个人坐在手术室的门口,等着最亲最爱的人在生死线上挣扎,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等待,再等待,等待命运的宣判,等待医生给他一个生与死的结果,那种无助又绝望的感觉,只要经历过的人,永远都不会忘记。

    所以,他现在根本想不出安慰安泽的台词,因为他很清楚,在这个时候,任何语言上的安慰都显得无济于事。

    沉默片刻后,安洛才轻声问道:“通知安岩了吗?”

    安洛只是觉得,有安岩在身边,能够替安泽分担一些压力。在路上的时候,他一直以为到医院会见到安家一群人等在手术室外的场景,可没想到,只有安泽一人。

    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那里等着。

    安泽摇了摇头,低声说:“安岩在外地拍戏,现在是深夜,肯定睡了,即使通知他也没办法立即赶回来,等明早有了结果再告诉他。”

    安泽跟安岩虽然自小不合,可毕竟是亲兄弟,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安泽还在为安岩考虑……

    安洛心里一酸,接着问道:“那安陌呢?也没通知吗?”

    “安陌晚上睡觉会把手机静音,打他电话一直没人接。”安泽顿了顿,又补充道,“爷爷我也没叫醒,他心脏不好,到医院来……说不定会出事。”

    安泽的表情看似平静,可声音却十分沙哑,显然,他很累,很难过,父母同时出了车祸送往医院抢救,安家的人里,能守在医院抗下关键时刻的重担的……在大哥安洛去世之后,也只剩下向来最懂事的四弟安泽。

    见两人都沉默下来,安扬只好说:“你们先在这里等,我去问问交警那边调查的结果。”

    “好。”安洛点了点头。

    等安扬走后,手术室门前突然静了下来,安洛走到安泽的旁边坐下,虽然安郁冬和周碧珍都跟他无关,可看着安泽这么难过,安洛实在不忍心丢下他一个人。

    安泽一直不说话,安洛也就没有说话。

    也不知为何,似乎是下意识的,安洛突然轻轻握住了安泽的手,或许是为了给他传达一点支持的力量,又或者是为了给他一点行动上的安慰,直到手指相触的瞬间,安洛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行动的突兀,好在安泽并没有介意,反而轻轻反握住了安洛的手指。

    什么话都不用说,这样握住手的动作,似乎已经解释了一切。

    他需要人陪在身边,而他也愿意陪他度过这艰难的时刻,至于是不是亲哥哥,是不是另一个灵魂,是不是所爱的人,这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安泽只知道,这一刻,他很感谢安洛能来医院。

    在最艰难的时候,忽略了一切恩怨的,单纯的陪着他。

    ***

    手术室的门一直紧闭着,医院走廊顶部的电子时钟上,时间已经从00:30到了02:00。

    安扬回来了,看见兄弟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安扬有些惊讶,想开口说点什么,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暂时把心中的疑虑收回去。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周承平走了出来,他摘下口罩,脸上的神色是长时间手术的疲惫,还有……难过和歉意。

    一看他的脸色,安泽的心里就一片冰凉,紧接着,他的话让安泽彻底绝望——

    “对不起,你父母都没能……”

    安泽没说话,只是握住安洛的手指突然收紧,指尖开始忍不住地颤抖。

    “对不起,安泽……我们尽力了……只是伤得太严重,根本就没办法……”

    明明是能容易理解的话,可安泽的脑海里却一片空白,他甚至不敢相信这样的结局。等了这么久,等来的就是父母一起离世?上午还见过妈妈的面,下午还和父亲通过电话,他们听起来都是那么的健康和愉快,可转眼间,两人竟然变成了医院里冰冷的尸体。

    安泽僵硬了很久,才回过神来,放开安洛的手,抬起头,红着眼睛说:“我能……看看他们吗?”

    周承平说:“当然可以。”

    尸体很快就被推了出来,遮盖着两具尸体的是刺眼的白布。

    安泽掀开白布,看见母亲周碧珍的脸,原本年轻美丽的女人,此时因为失去了生命,一张脸变得僵硬而苍白,看上去有些吓人,安泽却毫不在意,俯□,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轻的吻:“妈妈,走好……”

    后面一具尸体是安郁冬,平时看起来温和亲切的男人,死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也十分平静,安泽伸手轻轻摸了摸父亲花白的头发,低声叫道:“爸爸……”

    突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在手术室外连续等了三个多小时,他的精神已经紧绷到了极限,此刻,得知两个最亲的亲人相继离世,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尸体,安泽没有崩溃已经很难得了,在跟父母遗体告别的时候,他强撑着的平静也终于彻底瓦解。

    安泽颤抖着手指替父亲盖上了白布,看着两具遗体被医生推走,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

    他一直站在那里目送着父母远去,僵硬的身体仿佛是一尊冰冷的雕像。

    安洛看他这么难过,突然觉得心疼不已,父母同时丧生的意外换成是任何一个人或许都已经哭疯了,安泽到现在还没有流一滴眼泪,显然是在拼命的压抑。

    安洛终于控制不住心疼的情绪,走上前去轻轻抓住他的手,说:“安泽,先回去休息吧,别把自己累坏了……你需要好好睡一觉……”

    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他用力抱进了怀里。

    那是种几乎让人窒息的绝望的力度,被他紧紧抱进怀里,感觉到他轻轻的颤抖,安洛根本不忍心挣扎,只好伸手回抱住他,就像一个兄长在安慰弟弟一样,慢慢地抚摸着他的脊背,在他耳边低声说道:“难过就哭吧……别忍着了……”

    滚烫的液体突然一滴又一滴落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安洛更加心疼地抱紧了面前的男人。

    那一刻,他们都忘记了彼此的身份,忘记了所谓的真相,他们只知道,在凌晨深夜医院的走廊里,这样的拥抱,是他们仅剩的、唯一的温暖了。

    ***

    周承平本想去安慰一下安泽,可看见他们兄弟两人在那里紧紧相拥,周承平反而觉得自己此刻去安慰会打扰到他们,抬起头来,见安扬正冲自己使眼色,周承平上前轻轻拍了拍安泽的肩,然后转身跟安扬一起走到了走廊的拐角处。

    “你是?”周承平有些疑惑于面前陌生男子的身份。

    安扬说:“我是安洛的朋友,职业是一名警察。”

    “……警察?”

    安扬点了点头,“周医生,他们两人送到医院时你在现场,刚才你也参与了手术的全过程,是吗?”

    被警察问话,周承平的脸色立即变得严肃起来,“是的。”

    “能跟我描述一下他们送到医院时的情况吗?”

    “嗯,其实当时我小姑父,呃,也就是安郁冬,他还有一点意识,他认出了我,并且跟我说了一些话。”

    “什么话?”

    “他说……替我跟小洛,说声对不起。”

    安扬轻轻皱了皱眉,“除了这句话之外,还有没有别的?”

    “呃,没了,他也是撑着最后一口气说的,我凑到他唇边才勉强听清楚,说完之后他就陷入昏迷,我怀疑他颅内出血,紧急送他去拍ct,确认出血就直接上手术了。”

    安扬沉默片刻,“那周碧珍呢?”

    “我姑姑……她送来的时候已经出血太多休克了,并没有意识。”

    “嗯,交警当时说的是意外事故?”

    周承平点了点头,“今天下午的时候下了一阵雨,晚上虽然雨停了,可路上还是有很多的积水,有个路段据说路灯坏了,好几辆车都出了事故,不少伤员送来了我们医院,交警说,我姑父的车子也是在那个路段出事的,大概是路灯坏了没看清路标,他的车子直接滑出了弯道。”

    安扬说:“今晚有好几起车祸吗?”

    “是的,在这样的雨夜里最容易发生交通意外,我们急诊科也会最忙……”微微一顿,周承平有些难过地吸了口气,说,“只是没想到,姑姑他们也……唉,我到现在还不敢给我家里打电话,姑姑是我爸唯一的妹妹,他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很伤心。”

    安扬也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节哀吧。事故已经发生了……接下来,还有很多事需要你们处理。”

    周承平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那我先走了。”

    见安扬转身要走,周承平赶忙开口道:“对了,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你刚才问我的那些话……是以安洛朋友的身份,还是以警察的身份呢?”

    安扬回过头来,“这很重要吗?”

    周承平挠了挠头,说:“当然重要啊,如果是以警察的身份,那么,我姑姑和姑父一定跟你查的什么案子有关,你才会如此关注他们。”

    安扬沉默片刻,微微笑了笑,说:“你就当是……以安洛朋友的身份吧。”

    ***

    走廊的那一边,安泽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他放开了安洛,看着安洛被自己捏红的手腕,安泽的神色有些尴尬,低声说道:“抱歉,我……”

    安洛赶忙打断了他,“没关系,先回去吧。”

    安泽点了点头,跟安洛一起转身,并肩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到了停车场,安泽径直走向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用遥控器打开了车锁,见安泽要开门上车,安洛忙拦住了他,说:“我来开车,你休息一下。”

    见对方脸上的表情十分坚定,安泽只好点了点头,转身走到另一侧,坐在了副驾驶座的位置。

    安洛上车坐在司机的位置上,系好安全带,扭头问道:“去哪边?”

    安泽说:“去我住的地方,就在华安集团对面的那个小区,我给你指路。”

    “好。”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安泽新家所在的小区,是酒店式管理的公寓,安泽住在5号楼的23层1号房间,房间的号码是052301。0523,正好是他哥哥的生日。

    安洛看着这个房间号,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开门进屋后,安泽打开了灯,给安洛拿了一双新的拖鞋,安洛换好鞋子,起身环视了一遍四周——这里布置得温暖整洁,果然是安泽喜欢的风格,屋子面积大概有一百多平方,客厅和餐厅连在一起,还有三个小房间,一间卧室,一间书房,还有一间被布置成了健身房。安泽一个人住,这样的布置的确非常合理。

    安泽打开书房和卧室的灯,回头说:“我只收拾了一间卧室,书房的沙发可以打开来当床用,我睡书房,你去卧室睡吧。里面有自带小浴室,你想洗澡可以在那里洗。”

    “嗯……”

    看着他转身走到书房,安洛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跟过去了。

    他现在心情很差,一定需要一点独立的空间,单独待一会儿。

    安洛回头走到床边坐下,最近好几天都没有睡好,今天又折腾到现在,他也的确是困了,不想在安泽家里洗澡,只好和衣躺在床上浅眠一会儿。

    ***

    安洛一直睡到早晨七点才醒过来,走到书房想去看看安泽的情况,推开门,却发现他正坐在桌前开着电脑,看一部战争题材的电影。

    他的目光一直盯着电脑屏幕,可是注意力却没有集中在影片上,安洛从他脸上看出的表情只有茫然,丝毫没有被影片吸引的专注。

    或许,他打开这样的电影只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想让自己想太多父母离世的事情。一双深邃的眼睛因为熬夜的缘故而布满血丝,看着挺让人心疼。

    安洛走过去,低声问道:“你昨晚,一夜没睡吗?”

    安泽关掉了电影,用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说:“我睡不着。”顿了顿,又说,“没个哑巴徐,我以前在部队训练的时候,连续两天不睡都没有问题。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处理,我暂时没心情休息。”

    安洛沉默片刻,说:“或许我可以帮你?”

    “不用了。”安泽低声拒绝了安洛,抬头对上安洛的眼睛,沉默地对视良久之后,才低声开口道,“昨天晚上……”

    “嗯?”

    “谢谢你,安洛。”

    chapter55

    听安泽说谢谢,安洛反倒是尴尬起来。其实,安洛自己也不清楚那么着急赶去医院的缘由,似乎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必须赶过去。昨晚的一切动作,也只是出于对安泽的心疼以及仗义。尤其是在他抱住自己无声地哭泣的那一刻,心里软得几乎要化开了……

    “不谢。”安洛迅速转移了话题,“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安泽沉默片刻,说:“这件事绝不能让爷爷知道,否则他的心脏承受不住,说不定会……”

    提起安光耀那位老人,安洛的心里不禁也有点难受。除了心脏病之外,他的心底其实还一直带着对女儿安芝和次子安郁秋的愧疚,如果他得知仅剩的儿子儿媳也一起发生车祸离世了,他一定会因为伤心过度而引发心脏病。

    安泽想瞒住爷爷的想法,安洛自然十分赞同。

    安泽继续说:“我会通知安岩和安陌,回来给爸妈办一下葬礼。葬礼不需要太铺张,也不用请太多亲戚朋友,就我们兄弟几个,还有周家的舅舅表哥们,去坟前简单祭拜一下就好。至于爷爷那边,就跟他说……爸妈出国去了。”

    安洛点了点头,“嗯,这样也好。”

    安泽顺手关了电脑,站起身说:“我现在先打电话通知安岩和安陌,待会儿还要再去医院一趟。”顿了顿,又看向安洛说,“你回去休息吧,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不需要忙这些。”

    安洛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现在名义上还是你哥哥,这个时候不出现,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医院吧。”

    安泽皱着眉头想了想,说:“好吧,辛苦你了。”

    “……没关系。”

    因为知道对方不是自己的哥哥,安泽的语气也变得客套和生疏起来,安洛对这样的语气反倒有些不习惯,他突然发现,他最喜欢的,居然是安泽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叫他“哥哥”时的样子。

    ***

    上午十点左右,安洛和安泽一起来到医院,跟匆忙赶来的安陌和安岩遇上,他们两人去太平间看了一下尸体,然后安岩就在走廊里抱住安洛大哭起来。比起安泽沉默的哭声,安岩哭得很是可怜,听着他的抽泣声,安洛只能无奈地摸摸他的头,低声安慰道:“别哭了……”

    这一安慰,安岩哭得更伤心,安陌的眼眶也红了,在那偷偷地擦眼泪。

    此刻的安泽却表情平静,沉默地给安岩和安陌递了几张纸巾。他已经哭过了,在昨晚彻底宣泄了心底压抑的难过,他脆弱的一面,大概也只有安洛看到。

    接下来就是火化遗体,选择墓地,举行葬礼。

    安家兄弟为父母操办后事,忙成一团,还要想方设法地瞒住爷爷,可以说是心力交瘁。几天下来,安泽整整瘦了一圈,连下巴上的胡茬都长了出来,眼睛里更是布满血丝,看上去疲惫到了极点,安洛实在看不过去,就给安泽吃了片安眠药,让他好好补一下觉。

    想来也挺可笑,以前安洛常常失眠的时候,安泽总是体贴地拿来药片喂他吃下去,现在却是反过来轮到安洛去照顾安泽,很少主动关心人、照顾人的安洛,做起这种事来显得有些笨手笨脚,好在安泽的心思完全放在父母的葬礼上,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葬礼定在了下个周末,墓地也选在安芝和安郁秋所在的同一个墓园里。

    举办葬礼的那天,天空中再次下起了小雨,在淅淅沥沥的细雨中,众人带着安郁冬和周碧珍的骨灰,将他们好好地安葬在了一起。

    安洛穿了一套黑色的西装,手臂上戴着黑纱,作为安家的长子,第一个上前鞠躬。

    看着夫妻二人的遗像,安洛的心情其实很复杂,安郁冬在警方没有逮捕他之前发生车祸去世,或许比被判刑的结果要好,可怜的是周碧珍无辜受了牵连……当然,这只是安洛的猜测,周碧珍和贩毒集团是否有关目前还是个未知数。

    见安泽和安岩在墓碑前深深鞠躬,一脸难过的表情,安洛忍不住在心底轻叹口气,安郁冬和周碧珍的去世虽然让人难过,可至少,他们在儿子们的心里没有留下任何的污点,这也算是这场悲剧中唯一的一点点好处了。.

    安洛在葬礼上见到了安泽的两个舅舅,才知道周碧珍是周家最小的女儿,从小到大颇受两位兄长的关爱,这次葬礼,周家的人集体出动,连正在国外谈生意的安泽大舅也放下手头的事情飞了回来,周承平一家、周悦平一家全部到齐,安泽的两个舅舅站在坟前,对着妹妹的遗像哽咽着落泪。

    葬礼的气氛相当压抑,长辈们的哭声让安家兄弟们再次陷入了难过的回忆里。

    一直到下午的时候,众人才渐渐稳定了情绪,先后离开了墓园。

    在墓园的门口,安洛和安泽一起被他大舅舅叫了过去。

    安泽的舅舅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安老爷子为了你们兄弟间不产生矛盾,已经把两家公司给分开了,虽然如此,可你们依然是彼此最亲的亲人。不管将来谁有了困难,另一个人应该鼎力相助,你们都是安家的子孙,是最好的兄弟,希望你们永远记得这一点。”

    安泽看了安洛一眼,神色平静地说:“舅舅放心,我跟哥哥会彼此照应。”

    安泽的大舅欣慰地点了点头,“悦平和承平完全不懂生意上的事,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你大舅舅我至少还在商场上混。”男人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安泽的肩膀,“以后遇到困难,随时找我,不要跟我客气,知道吗?”

    “我知道,谢谢舅舅。”

    “嗯,我该回去了,你们也回家好好休息几天。”

    周悦平的父母先后上了车,被司机送走。周悦平是单独开车来的,他走到车旁时,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冲安洛说:“安洛,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安洛走到他面前,疑惑地问:“什么事?”

    周悦平打开车门,“上车说吧,我顺便送你回去。”

    安洛回头看了安泽一眼,见安泽点头,这才转身上了周悦平的车子。

    周悦平是除安扬和安泽之外唯一知道自己身份□的人,安洛的心底对他总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可能是因为他的职业是个心理医生的缘故。

    当初因为放心不下周悦平,安洛后来也特意去查过他的底细,周悦平的确在高中毕业后就出国读书了,在国外期间勤奋学习,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毕业之后又去考了博士……大概是对心理学这门学科真的很热爱的缘故。

    周悦平仔细打量了安洛一遍,轻声问道;“你最近身体状况如何?头还痛吗?有没有想起一些别的事情?”

    安洛摇摇头说:“没有。”

    周悦平沉默了一下,才开口说:“上次听你说完那些,我回去后专门查阅文献研究了一下,催眠只能激发你潜意识中存在的比较浅显的记忆,要想回忆起更多、更深入的记忆,或许需要对你的大脑中进行直接的物理刺激。”

    外行的安洛对此十分茫然,回过头问:“能说得详细些吗?”

    周悦平点了点头,耐心地解释道:“是这样的,人类的记忆产生的原理是神经细胞之间的相互连接,这就类似于大量神经细胞组成的信息网络,而海马区在这个过程中充当的是中转站的功能。比如,你第一次听见一个人的名字,你的大脑会把这些信息转化之后暂时存放在海马区,如果长时间不再使用,这些信息就会被海马区自动删除,也就是所谓的遗忘。而一旦那个名字被反复提及多次,海马区就会把它转存到大脑皮层,形成更加长久、甚至永久性的记忆。”

    “你的大脑皮层并没有受到严重的损害,照理说是可以找回记忆的,那些记忆依旧存在,只不过出现意外,导致信息无法读取。我问了一下在国外的导师,他的建议是对你的大脑皮层进行直接的物理刺激,彻底打开信息读取的通路……”

    “但是这种做法风险相当高,刺激的强度太低不会有效果,强度太高则有可能伤害你的大脑甚至让你变成植物人,而且,这种做法需要进行开颅手术……”

    “我个人还是不建议你去尝试。实在太冒险了,你自己想想看吧。”

    安洛沉默了很久,才下定决心,低声说道:“我不会尝试的。”

    没想到他拒绝得如此果断,周悦平怔了怔,回头问道:“你……不是很想恢复属于安洛的记忆吗?”

    安洛低声说:“当初想恢复属于安洛的记忆,只是为了找出安洛被绑架的真相,现在已经不必了。再说,一旦我用这种方法强行打开安洛的记忆,我会渐渐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我不希望成为他的代替品。我想,安洛本人也不希望另一个人带着属于他的记忆生活。”

    关于这件事情的调查已经彻底打乱了自己原本的计划,安洛不想再为此浪费时间,冷静一点说,那个安洛跟自己完全无关,况且,安泽已经果断地提出了一刀两断的说法,甚至在无意中赶他离开……

    他何必厚着脸皮留在这里,可笑地去查什么真相?又何必冒着可能变成植物人的风险,去强行记起唯独属于安洛的记忆?

    就算他想起安洛储存在脑海中的记忆,他依然不是安泽所爱的那个哥哥。

    ***

    在葬礼结束后的又一个周末,安洛终于拿到了之前申请的护照和签证。

    这一周以来,安洛和安泽没有再见过面,安泽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每天都照常去公司上班,他的承受能力向来很强,安洛也相信,哥哥和父母的相继离世虽然让他难过,却不可能将他击垮。

    安岩也重新回到了剧组,无尽2的拍摄进入尾声,他跟徐少谦之间的矛盾似乎也解决了,网络上传出的新闻,都是关于电影的正面宣传,无尽2的前期宣传势头大好,看来今年年底各大电影节的颁奖礼,安岩也一定不会空手而归。

    安陌找到了一个美术学院老师的工作,学校在郊区的大学城里,他为了上班方便也搬离了安家。他父母生前经营的那间画室,被他改成了一个小型的展览厅,算是对他父母一种纪念。其中有一面墙上挂的全是他自己的画,画面的取景非常独特,或是沙滩上的一只贝壳,或是街道角落的一缕阳光,或是细雨中的一把小伞,安陌很喜欢画这些细节,看得出,他是个非常细心而敏感的人。

    安泽安陌相继搬走,安岩又因为明星的身份很少回家住,安家的屋里似乎一下子空了起来,晚上的时候,也只有安洛和安光耀祖孙两个一起吃饭,比起前几日兄弟四人、安郁冬夫妻同在的那几天热闹的日子,独剩祖孙两人的家里,似乎有些凄凉。

    这天晚上吃过饭后,安光耀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安洛走到他身旁坐下,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决定,“爷爷,我打算出国一趟。”

    安光耀怔了怔,有些失落地说:“小洛,你也要走?”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看着安洛的眼神有些难以掩饰的难过。

    安洛避开他的视线,低声说:“爸爸之前去加拿大谈的那笔生意还没有最终确定,我以前也没跟外国商人谈过生意,这次就当是出国学习。”

    安光耀沉默了片刻,才说;“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过几个月吧。”

    对这位老人家说谎,让安洛的心底有些不安,可是,安洛实在不想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待得越久,他就越会被安家的人影响,甚至产生“如果我是真正的安洛”这样可怕的想法,他不想因此而失去自我。

    安光耀似乎相信了安洛的解释,微笑着拍拍他的手背,说:“你还年轻,出国去历练历练也好,在国外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

    两人正说着,突然响起一阵开门的声音,安洛惊讶地回头,正好对上了安泽的视线。

    他怎么会回来?

    此时已经很晚了,外面似乎下着雨,安泽的头发被淋湿了垂在一侧,手里还提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他进屋换了鞋,拖着行李箱走到客厅里,看了两人一眼,说:“爷爷,你们在聊什么?还没睡呢?”

    安光耀疑惑地道:“你怎么回来了?”

    安泽说:“我那个房子的装修很不协调,我请了装修公司重新按照我设计的图纸给修改一下。这段时间,我打算先回家住。”

    “原来是这样。”安光耀笑眯眯地道,“你们兄弟俩倒是心有灵犀嘛,你哥哥刚要出国,你就回来了。”

    安泽跟安洛对视一眼,相对无语。

    沉默片刻后,安泽才说:“哥哥要出国?这倒是很巧。”

    安光耀点了点头,“嗯,我困了先去睡觉,你跟你哥哥好好聊聊。他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儿,你帮他收拾一下行李。”

    “好的,爷爷晚安。”

    安光耀走后,安泽便转身把行李箱放到了卧室,出来时却发现客厅的灯关着,安洛已经回房去了。

    安泽推开安洛卧室的房门,发现他正在低头收拾东西。他的包很空,里面什么都没装,看着他弯腰整理简单到极点的文件袋,安泽的心底突然有种微微揪痛的感觉。

    站在一旁沉默了好久,安泽才低声说道:“不带一些换洗的衣服吗?”

    安洛低着头说:“不用了,这些都是你哥哥的衣服,我以后会自己去买。”

    大概是前几天那些“你永远代替不了我哥哥”之类的话说得太果断,伤害了他,他现在似乎很介意这些,在自己和“安泽哥哥”之间划了一条清晰的界限,连哥哥曾经穿过的衣服,他都不想带走任何一件。

    安洛很快就收拾好了行李,他的行李很简单,只有护照签证机票和一些钱。

    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孤身一人,走的时候他也想潇洒一点,什么也不想带走。

    安洛站起身,回过头来,看着站在一旁的安泽,低声说道:“本来还觉得,你们都不在家,我也走了的话,就剩爷爷一个人会很孤单……你能在这个时候回来住,我真的很高兴……我知道你说的装修问题都是借口,你是个很有大局观的人,能够在最需要的时候赶回来,所以我也相信,安家在你的努力之下,一定会变得更好。”

    安泽的心底微微一颤,这样的话,听起来,居然像是诀别。

    沉默片刻后,安泽才假装若无其事地问道:“你刚才这段话……是什么意思?”

    安洛表情平静地解释道:“华安酒店那边,我已经全部安排妥当了,你过去之后可以暂代我的位置。我前段时间招了一个助理,名叫余婷婷,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办事效率也极高,以后,她也会全力协助你。”

    “……”

    “我要在这个世界上生存,还得暂时借用你哥哥的身份证。除了这个,我不会带走任何属于他的东西。你可以放心,过段时间,我会想办法重新办理一个身份证,再把你哥哥的寄回来给你。”

    安泽在身侧轻轻握紧双拳,沉默了良久后,才低声说:“你想好去哪了吗?”

    “既然决定不再见,我去哪里,也没有必要告诉你,反正……以后再也不会联络了。”安洛顿了顿,垂下眼睫,轻声说道,“很晚了,去睡吧。”

    “……你也早点休息。”安泽僵硬地转身离开了卧室。

    安洛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叫住他说些什么,可话到唇边,却被他关门的动作给阻挡。

    想说的到底是什么呢?或许连安洛自己都没有想清楚,那一刻,想要留住安泽说点什么的想法,或许只是一种下意识的冲动。

    ***

    次日早晨,安泽起床的时候,安洛已经不在了,他就这样离开了安家,连一句再见都没有留下,或许是因为,他们之间,根本不需要再见。

    早上八点的时候,安泽到公司上班,刚走进办公室就听到短信的声音。

    安泽脱下西装挂在衣架上,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拿出手机,就见屏幕上跳出了一行文字。

    未读短信,form安洛:“我走了。”

    简单的三个字,以及一个代表完结的句号。

    安泽看着这三个字,突然觉得眼眶一阵酸涩,他甚至不想去打开这条短信,仿佛那么做,就意味着他们之间真正的结束。虽然他跟这个安洛从来没开始过什么,可在安洛真的离开的时候,安泽却突然有些莫名的不舍。

    现在,父母同时离世,连哥哥最后的影子也要离开了,从此以后,安泽的世界里,或许只剩下刻骨的孤独。

    安泽对着手机沉默了良久,终于深吸口气,冷静下来,点开那条短信,手指僵硬地打下了四个字:“一路平安。”

    短信发送成功,却再也没有收到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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