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鲜币)第八十一章 冷宫重逢 下
第八十一章 冷宫重逢 下
显然,纳兰轩了解自己,何怡兰更了解他。对於纳兰轩问出口却又後悔的问题,只是一笑而过,挪了挪身子靠在床头,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些,唇角挑起的弧度看不出是欣慰还是嘲讽:“臣妾是应该叫您皇后娘娘,还是轩哥哥?”
一句称呼,时过境迁,前尘旧梦。
抿了抿唇,纳兰轩没有回答,或许想说随便,或许哪一种都不是。缓缓走到一张肉眼便可辨别危险指数的椅子前,盯著凳面上一层厚厚的灰尘半晌,视若无睹的落座。
目光投向窗外,几分悠远,几分迷惘,几分清澈,再开口,带著淡淡无奈和一声略显沈重的叹息:“十天之前被关入冷宫的潇采女已经疯了,当天就疯了,这些天每天晚上我都能听到她疯疯癫癫的叫喊和咒骂……其实我也可以放弃,我也可以选择轻松一些的方式,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会来这里找我的,所以我没有疯,我一直过的很好,很平静,也很安心,一门心思的等你来,”侧过脸来,冲著纳兰轩露出自打成为荣王妃以後从未有过的明豔笑容,“不过你比我想像中的要早了许多。”
下意识的皱眉,何怡兰的自信让纳兰轩莫名的烦躁,他对她莫名的信心不屑一顾,却本能的抵触她自信的理由,因为此时此刻自己真的走进了冷宫,站在了她的面前。
话锋一转,惆怅感慨:“不过我真的没有想到你竟然可以这麽狠,轩哥哥,你竟然可以连你自己都利用,连你自己的算计!失忆……呵呵,失忆……所以我根本没有立场对你大呼小叫咒骂怨恨,连自己都下得去手的人,没有人能责问他任何事,至少我是做不到。”
“在来之前我见过你的父亲,何大人并没有因为你的事情而受牵连,”简单的将宫外的、也是她最为担心的事情交代一遍,“我可以救你出冷宫,如果你愿意,你将会是我唯一的妻子,只不过时机未到,还需要你在冷宫再多住两天。”
凄然一笑,好似欣慰,又仿佛是听到了什麽笑话:“妻子……呵呵,若是四年前你肯对我说这句话,我不知道会有多麽高兴,多麽受宠若惊,而现在……好啊,若是你愿意娶,我当然愿意嫁,至少这曾是我最大的心愿、也是最大的遗憾,不过我想知道,父亲他答应了你什麽。”
危险的眯起双眼,人太笨无法沟通往往爱无理取闹还自作聪明,而若是人太聪明,虽然一举一动甚至每一句话都会省力许多,但是在你不想让人猜出你的动态心思的时候,被一针见血的指出还是让纳兰轩感受到了隐隐的危机,不过既然是联盟,纳兰轩自然没有要隐瞒何怡兰的意思,何怡兰一直是一个聪明的女人自己一早就知道,只是曾经因为情之一字蒙蔽了双眼,因为过度的保护而不善心计,而如今历经人生百态,什麽叫韬光养晦什麽叫厚积薄发,何怡兰这个存在的本身就是一个最好的诠释。
“华朝江山易主,而我,要封玄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是死,死在某种程度上反而是中解脱,成为一生中最大的敌人的阶下囚,那种虽然活著却是对尊严的不断践踏才是像他们这些自小含著金汤匙出身、一直高高在上值人的最大折磨,用生命做成的牢笼,用尊严制成的枷锁,它会一点一滴把残存的理智吞噬殆尽,让阳光成为灼人的存在,让立於人前成为一种酷刑。
沈默了许久,怔愣的看著纳兰轩仿佛要看清其中的真假,半晌,仿佛发现新大陆似的一脸同情:“原来如此,怪不得来得这麽早。”
又是这样的反应,又是这样的神情,莫名的,与那日东华宫中临走时一脸煞白立於窗前的韩瑞风的神情重合,明明赢的是自己,明明占尽上风的是自己,而一败涂地生不如死的是他们,为什麽会露出这样的神情,为什麽出奇的一致,为什麽这样看著自己?!
同情,可怜,讥讽!
我有什麽好被同情的?我有什麽好被可怜的?你们又有什麽资格来嘲讽我?!如今的自己无论前朝後宫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你们才是处境维艰寸步难行的。可为什麽……凭什麽!!
极力压抑下xiōng口中登时翻腾而起的怒火和烦躁,冷硬的留下一句话:“总之事成之後我会来这里接你,最近宫中会比较乱,或许冷宫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话毕,转身欲走,一直一副含含糊糊爱理不理模样的何怡兰却突然开口叫住纳兰轩急於离开的身影。
“潇采女的情形在她刚来的第一天我悄悄去看过了,她有了身孕,却被灌了红花,并且事後并没有得到很好的照料,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纳兰轩不知道何怡兰突然提这件事是要干什麽,只能停了步子转过身,静观其变。
“有仇自然要报,血债当然要血偿,只是你为什麽这麽执著,为什麽要千百倍的奉还?”屋子里冷的吓人,要是没有地龙,恐怕人早就给冻死在这宫里也没人知道。抢在纳兰轩开口之前开口,“不要给我说什麽你本就是这样的人,是,你和封玄奕实在是太像了,都是那种干得了大事也干得了狠事的人,只是难道你不觉的这一次你太急了麽?够狠,却不够乾净,你留下了太多有迹可循的地方。”
“你又怎麽知道那不是我事先留好的缺口,请君入甕,我想我的事应该与你无关。”对於何怡兰的话纳兰轩不敢苟同,他有他的打算,他有他的筹谋,他一直是这麽想的,也一直是这麽做的,他不曾怀疑,更不容置疑,只要按部就班就好。
“是早有筹谋还是补救,我想你比我清楚,我不过随便你说,你不过随便一听,你何必在意?”纳兰轩的反应仿佛正中下怀,何怡兰反而笑了,笑的得意,“不过若是曾经,你一定不屑於跟我解释这麽多,果然这麽些年不见,转了性了。”
懒得再听这些胡言乱语,纳兰轩转身就走,来这一遭也算是自己多此一举了,只是不明白为何眉头紧锁。作家的话:加更第二发~票票神马的速速砸来……
(11鲜币)第八十二章 落胎 上
第八十二章 落胎 上
“一个曾经不明白而现在明白了,一个曾经明白而现在却甘愿不明白,轩哥哥,或许结局并非尽如人意如你所愿吧。”
身後,何怡兰似笑非笑好似带著几分无奈和感慨的声音直到远离冷宫还在耳边回荡,清晰可闻久久不散。
没有人能改变自己的决定,没有人能违抗既定的结局,就连他纳兰轩自己也不行!这一局一旦开始,就没有退路,一如当初,他明知故犯的把自己都设计在局中,而今天同样明知故犯的连自己都不放过。
前脚踏进凤仪宫的门就把後脚急忙跟过来欲谄媚一番的小九和荷香吓得退开老远,就算是呆子都能清晰的感受到纳兰轩周身散发出肃杀和暴躁的气息,更何况是像他们这种就靠著察言观色才得以上位的人。
“主子,”这种时候,也只有纪煜一人敢上前搭话,不是感受不到纳兰轩的怒气和暴躁,只是放眼望去,一个个颤颤巍巍畏首畏尾噤若寒蝉的,他也只能赶鸭子上架了,“皇上身边的莫言过来传话,说皇上午膳会来凤仪宫用。”
既然是既定,变不了也不能变,等一个未知的适时,不如助他一臂之力。
“让你去太医院拿的药拿回来了?”一手端茶,一手随意的顺了顺披散下来的长发,虽然封玄奕曾不止一次的想要让自己以一头华发示人,可在自己的再三拒绝下,封玄奕便没有再坚持,虽然每次看到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时,他的表情总是很奇怪。
“是,东西已经放在小厨房了。”眼睛飞快的滴溜一转,还是老老实实的据实以报。
“那就煮上,要熬得浓浓的。”一抹残忍的弧度在唇边绽放,看的三人触目惊心。
一大清早,封玄奕就觉得莫名心惊,心慌意乱的仿佛有什麽事要发生,早朝的一个时辰里坐立难安,根本无法静下心去倾听,一直眉头紧锁连带著御座之下的朝臣都跟著紧张不安起来。下了朝,没有尽兴的朝臣追著进御书房,继续唠唠叨叨个没完,封玄奕听的一个头两个大,只觉得浑身都不对劲,趁著臣子们喋喋不休的时候开始开小差。
“告诉皇后,今天午膳朕在他那里用。”
“是。”莫言领命,不著痕迹的退出御书房,不一会儿又瞧瞧从侧面挪了进来,侯在封玄奕身边。
封玄奕不知道是看著了还是根本没在意,一只手支著头,一只手在玉玺上描绘著纹路打转,眉头没有丝毫舒展的迹象。
仿佛後知後觉的察觉到身边还有个人,封玄奕半侧过脸来,落空的手正好挡住了朝臣的视线遮住了大半张脸,压低声音,又问了遍:“中午朕在凤仪宫用膳。”
莫言一愣,仿佛有些回不过神的模样,怔忪的看著封玄奕半晌,才确定皇上的的确确是在跟自己说话,才略微躬身哈腰的应了声:“皇上,奴才已经去过了,不过皇后娘娘刚好外出,不过凤仪宫的确知道了,会提前备下的,皇上大可放心。”
闻言,封玄奕也是一怔,愣了半天才悻悻的转过头来,依旧有些回不过神来,继续望著窗外愣神。
或许是说尽兴了,或许是发现皇上的心不在焉,朝臣们终於一致通过放弃在皇上面前絮叨个没完的想法,纷纷跪安离开。
朝臣在身边喋喋不休觉得烦躁,可一下子静下来更觉得无所适从,封玄奕隐隐觉得今天自己的状态不对劲,却说不清楚到底怎麽了,丢下堆积如山的朝政,起身直奔凤仪宫。
莫言在身後怔愣的看著封玄奕离开的方向半晌才回过神,冲著门外站著一排排和自己同样没有回过神的宫人和侍卫,急躁的大喊著:“还愣什麽?还不快跟上!摆架凤仪宫!”
封玄奕卯足了十足内力面色冷凝的一路狂奔,哪里是莫言等人可以跟得上的,跟在後面脚不落地却不敢大喊出声,恨不得手脚并用团城个球直接滚过去。
後面的莫言跑的是上气不接下气,而一马当先的封玄奕则一脸凝重,长驱直入的进入凤仪宫,扬手一挥,一把推开殿门,正巧看见纳兰轩放下瓷碗,唇边依稀沾著些浅褐色的汁液,空气中尹饶的淡淡的药气令封玄奕脸色愈发难看,眉头生生拧成了“川”字。
奉皇后之命抓堕胎药时小九是稀里糊涂的去,再次奉命熬药的时候是心中擂鼓大作一肚子疑问的继续照做,在纳兰轩毫无芥蒂夺过药碗在众目睽睽之下一饮而尽的瞬间,小九只觉得晴天霹雳措手不及,张著嘴还来不及支支吾吾,大门便被一把推开,逆著光,看不清来人的相貌,可那一身明黄的俯视还是认得出的,明明听吩咐办事,却有种灭顶之灾的错觉,顿时软了脚跪倒在地,张著嘴话却梗了半天,才颤颤巍巍哆嗦著出声:“皇、奴才给皇上请安……”
纪煜和荷香一愣,也跟著软了脚,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封玄奕见状,本就悬著的一颗心更是沈到了谷底,一张脸更是到了青白可怖的程度。
“退下。”封玄奕一言对三人来说简直就是解脱,纪煜还算镇定,虽然不住的发抖,可人还能自己走出大殿,而小九和荷香则站立不稳彼此搀扶著才能挪动步子。
大门被“嘎吱”一声合上,仿佛连最後一丝希望都被掐断,大门合上的瞬间,空气也跟著凝滞,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淡淡的带著些许苦涩的药味变得愈发浓郁。
不等封玄奕开口,纳兰轩先轻笑著出了声:“皇上来的可真巧,不过还是晚了一步,没有赶得及。”
“你做了什麽?”极力克制著狂跳的心脏,本能的觉得烦躁和抗拒,尤其是看到纳兰轩那副若有似无的笑意,不好的预感更甚。
纳兰轩起身,对封玄奕黑著的一张脸视若无睹,端著碗一步步走进,不疾不徐,直到碗口抵著封玄奕的xiōng口时才堪堪停下,眼底含笑,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缓缓举起拿著药碗的手,把药碗凑到封玄奕面前。对於这副药的味道,纳兰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舌尖的苦涩依旧,只是心口却不似当初那般撕心裂肺,纳兰轩只是好奇,封玄奕是否同自己一样熟悉它的味道。
(11鲜币)第八十三章 落胎 中
第八十三章 落胎 中
扑鼻而来的气息让封玄奕额角突突直跳,并不熟悉的味道但却记忆深刻,只有那麽一次,混合著血腥气味,这是封玄奕最不想承认也是最不愿面对的。
见封玄奕不吱声,纳兰轩也不觉得意外,猜不透彼此的心思本属正常:“可真是健忘呐,这东西不是你当初亲自下旨赐给我的麽?”倾身,仰著头凑近了些,让彼此的气息交融,让自己能感受到他呼出来的温度,唇角的弧度更大,“只是当初是你决定他的去留,我不由自主,而今天,是我决定他的去留,你只能看著。”
“呵呵,看我,太著急了,竟说的这麽没头没尾的,”站直了身体拉开些距离,眼角眉梢都是自打心里绽放出来的笑意,一手隔著厚重的後服温柔的轻抚著平坦的小腹,平静的凝视著封玄奕的双眼,不愿错过他哪怕一丝一毫的神情,“这里,即便是现在依旧有一个小生命,他是你的孩子,只不过很快,他就不属於这个世界了,就像曾经,他的哥哥或者姐姐,无论你承认与否,他们都是我的孩子,既然你决定了那个孩子的生死,那就让我决定这个孩子的生死吧,多公平。”
午夜梦回,曾无数次的幻想过两人正面交锋时的场景,声嘶力竭谩骂怒斥,包括大打出手,纳兰轩设想过无数可能,准备好了无数说辞,无论是封玄奕有可能说出的话还是自己将要接下去的话,却没有一次是像事实这般平静,真到了此时此刻,心中竟波澜不惊,应该是恨的,现在却觉得可悲,为封玄奕觉得可悲,一字一句不疾不徐不紧不慢,连自己听了都觉得自己冷血,仿佛是一个傲立於世外的旁观者,叙述事实是自己的责任,其余的什麽都感觉不到。
平静的看著封玄奕的双眼猛的睁大、充血,没有想象中的快慰,解恨更是无从说起,看著他xiōng腔剧烈的起伏,喘息声逐渐加重,开口,暴喝而出:“宣太医!!”
门外咕咚一声,好似被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一个不稳得倒在地,随即是宫人凑上前来你拉我扯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响声,然後是一个尽量放轻的步法飞奔而去逐渐消失的脚步声。
凭借出色的内力,虽然隔著门,门外的一举一动对於封玄奕和纳兰轩来说仿佛就发生在眼前。
“没有用的,”转过身,走回刚才自己做过的地方,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悠然坐下,不知是不是已经习惯,亦或者说第一次往往才是最刻骨铭心撕心裂肺的,下腹的绞痛不似第一次那般令人窒息难耐。伸手,平举著碗置於面前,当著封玄奕的面倒扣过来,抖了抖,“一滴不剩,若是真有奇迹,那个孩子也不会掉。”
“你一定要如此麽?你一定要这麽折磨我麽?!”封玄奕快步上前虎虎生风,猛的在纳兰轩面前停下,倏地伸手一把擒住纳兰轩的手腕,颤抖著,努力控制著力道让他明白自己的伤痛却不至於伤了他,“他也是你的孩子,你竟下得了手!!”
一瞬间,纳兰轩不禁要笑场,错愕的看著近在咫尺暴怒的封玄奕,差点忍不住想要问上一句:你是不是失忆了。
“他是我的孩子,但也是你的孩子──”
“你就这麽恨我,哪怕是伤害你自己、伤害一个无辜的生命你都在所不惜?!”断然打断纳兰轩的话,耶律溱的话算是一记预防针,可这麽多日日夜夜的思量,他努力想了这麽多办法来安抚来妥协,只为了给彼此一分馀地和转圜,而事实快於他的想像,他总是让自己措手不及,一个人是要狠到什麽程度才会连自己都不放过!
“你听我把话说完,”说了一半的话被打断,纳兰轩也不急,只是等封玄奕尽了心,甚至体贴的等他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回过了神,才继续轻声道,仿佛生怕惊醒了睡梦中的美梦,“你怎麽会指责我呢?为什麽同样的事情你做得而我却做不得?让我告诉你那个曾经被你下旨亲手打掉的孩子是谁的,”凑近了些,仿佛要把封玄奕俊逸的脸庞棱棱角角都印刻到自己的灵魂深处,“虽然你怀疑过他的血统,但他的的确确是你的,你的亲生孩子,不过现在说起来已经不重要了。”
“你当初既然可以做出亲手杀死你亲子的举动,为什麽今天到了我身上就不行?怎麽你做叫为大局著想,而我就是害人害己?当初你不曾问过我一句,甚至连个理由、连个辩白为那个孩子求饶的机会都不给,毅然决然妄自臆断的决定他的生死,让我独自承担丧子的後果,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麽。”
“直到现在我都想问你你刚才问我的那些话,你怎麽就这麽恨我,甚至不惜牵扯上一个无辜的生命,”故意把“无辜”两字一字一顿的吐出,“不过我觉得我问也没用,你那麽无情,那麽冷血,除了权力地位之外你在意过谁?所以我想既然问也是白问,我也就不需要多费唇舌了,可是我好奇啊,我还是想替那个孩子知道他到底身犯何罪让身为父亲的你如此忌讳不惜除之而後快,所以我想啊想啊,就想到了一个事半功倍也是最能够得到真话的答案。”
看著封玄奕青白的脸色,纳兰轩一脸坦然,认真的迎视著封玄奕的双眼:“不知皇上能否赐教,为什麽你可以恨我到连你自己的孩子、一个全然无辜的生命都不放过的地步?只因他身上另一半血统来自於我?那麽我想这个孩子同样没有必要,这是世界不适合他。”
封玄奕紧抿著唇,为了极力压一下就要奔腾而出的怒火和懊悔,牙齿生生磕碎了唇瓣,顺著唇角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却尤不自知,双眼死死盯著纳兰轩,与其说是恨他,倒不如说是希望他能够了解,能够明白,甚至能够理解,虽然很自私,虽然痛彻心扉:“混蛋!”
一句话,是说给纳兰轩的,也是说给自己的,说给他们两个都没有资格身为人父的人,说给他们两个为了一己私欲而一次次轻贱在这个世界上本应该与他们最为亲近的人!
(11鲜币)第八十四章 落胎 下
第八十四章 落胎 下
若说一个人活在世上不得不为自己的错误买单,封玄奕愿意在任何时候用任何方式去买单,却惟独不愿如此!
而闻言的纳兰轩却一脸的无所谓,甚至不惜火上浇油的配合一记轻笑。
“太医呢!!”猛的转过身,迈著大步三两下来到了门前,一直隐忍压抑的怒火懊悔瞬间膨胀倾泻,精雕细琢的镂花细纹红木门经受不住内里的激荡,在封玄奕的脚下化作碎片。
前脚刚踏上石阶的太医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一脸惊悚的看著应声碎成木屑的门板,双腿不受控制的颤抖颤栗,登时软到在地,仰面正对上站在门槛前黑著张脸犹如地狱走出的煞神一般的封玄奕,张著嘴半天愣是没发出一个音来,什麽理解,什麽请安,都集体见鬼去了。
紧邻著太医跟上的莫言抬头看著封玄奕,心中大叫不好,从未见过皇上如此盛怒,即便是当初玉皇后以死相胁的离宫,皇上也只是愤怒之馀更多的是懊悔和灰败以及陷入深深的自责,而不是现在这般仿佛恨不得将入眼的一切都毁灭殆尽的破坏感。
急忙一把把软脚的太医搀扶起来,连拖带拽的给他往殿里挪,纪煜见状也上前搭了把手,而早已吓傻了的荷香和小九则有心无力的只能措施这次在御前“露脸”的机会。
面对封玄奕的低气压和贴面,前脚踏进宫门还有一只脚还留在外面呢,只听迎面传来纳兰轩不算大,却语调和而言语冰冷的一句话:“滚。”
要不是惦念著御前失仪会对家族带来怎样的没顶之灾,太医一定不会犹豫直接吓晕过去,免得在皇上和皇后之间受两面气,里外不是人。
“把脉。”根本不愿和一副抗拒架势的纳兰轩多费唇舌,哪里还有什麽君王的风度,一把抓住太医的後衣领,将人整个拎了起来,快步走到纳兰轩面前才放下。
夹在封玄奕和纳兰轩之间,太医汗如雨下,大冬天却连穿在冬衣之外的朝服都渐渐晕出汗迹,迟疑的却颤颤巍巍的伸手,一把派去太医欲搭上脉的手,运足了内力毫不介意迁怒旁人,打的太医的手背瞬间肿的老高,目不斜视却也毫不退让的迎上封玄奕的视线:“滚。”
是对太医说,也是对封玄奕说。
同样一意孤行的还有他封玄奕,冰冷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保不住皇子,朕要你全家陪葬。”
本就皱著一张脸的太医顿时觉得天都塌了,想要尽一家本分,皇后不买账,想要遵从懿旨,皇上不买账且事关龙裔,可若皇后不愿,他一个小小太医总不能强迫吧!只觉得一颗脑袋虽然此刻还呆在脖子上,可也摇摇欲坠随时有落地的危险。
僵持了片刻,纳兰轩拖得起,封玄奕拖得起,太医拖得起,可孩子拖不起,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用来救命的,所以封玄奕最先妥协。
一声叹息,强作的坚硬外壳和盛怒随即退却,烟消云散,眼底毫不遮掩的疲惫和懊悔,甚至带了几分卑微的祈求,蹲下身,单膝跪地,双手握住纳兰轩的手,纳兰轩没有拒绝,开口,连声音都多了几分暗哑和苦涩:“气你也出了,恨你也解了,让太医看看,或许还有希望,好不好?”
即便在私下里为了缓和两人间的关系,为了挽回纳兰轩,为了讨好他,封玄奕不止一次的放下身段,可在人前,纳兰轩仿佛本能的给足了封玄奕的面子,像此时此刻在人前让封玄奕如此下不来台、如此百般求全还是第一次。
跪在地上拉拢著脑袋的太医已经抖若筛糠,不止一次的咒骂今日为什麽是他当值,更喝不得一巴掌把自己拍晕,见到皇上对皇后如此模样,事後皇上不悦为了维持尊严就算杀了他他都没处喊冤!
只是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封玄奕的卑躬屈膝,在纳兰轩面前却不值一文,换不来丝毫动容和犹豫:“我早就说过了,这是我的事,与你何干?既然你的怀疑就可以抹杀一个生命,为什麽我的恨不行?我只是单纯的想知道,血刃至亲的感觉到底是怎样的爽快,竟让你如此乐此不疲,显示兄弟,再是骨肉。”
说著,迅速抽出被封玄奕握著的手,冷笑道:“得了,这一局已经结束了,你可以回你的毓鎏宫指点你的江山了,谢谢你的恩赐,给了我这个孩子,让我享受了当初只有你独享的快乐。”
见封玄奕不懂,太医终於得偿所愿当场晕了过去,纳兰轩鬼使神差的做了一件事後连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堪称滑稽的举动:
顺手拔去烛台上的蜡烛,抓过烛台的底座,举起,尖锐的尖峰抵在颈侧,搏动的动脉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冰凉的、带著些微刺痛的触感,面不改色道:“滚!我不想说第四遍。”
一直以为这种寻死腻活的把戏只有那些成天叫嚣著“我爱你”啊、“非你不可”啊的人才会做的事,比一哭二闹三上吊高明不到哪儿的举动,只有凝轩那种一根筋栽倒名为爱情的坑里以为这世间除了爱情自己一无所有的蠢蛋才会干的愚不可及的蠢事,而如今竟能不经大脑的信手拈来。一瞬间纳兰轩只觉得脑子一懵,几乎是条件反射不假思索的举动,游戏结束了,剧终了,所以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而不是杵在自己眼前惹人讨厌,甚至发生一些连自己都不曾料想到的剧本之外的东西。
变数,是对一个大权在握的cāo控者来说最为反感的词汇。
煞白著一张脸半晌,不吱一声,没有再让太医诊脉,只是静静的看著,眼底有什麽东西对了一地,许久,沈默的转身离开,那个背影,仿佛瞬间老去了二十岁,无力且颓废,沈默且孤独,仿佛天之间只剩下自己只身一人。
只是这些并未落入纳兰轩的眼中,封玄奕转身离开的瞬间,纳兰轩同样转身,面向内室寝殿而去,两人的方向全然的背道而驰。
一宫的奴才侍婢寒蝉若噤的跪地恭送,没有人敢探究皇上和皇后的神情,只是曾在揽月宫伺候过的宫人早已习惯这样的大打出手,以及皇上对皇后的纵容娇惯,虽然皇后根本不以为然甚至不屑一顾。
(11鲜币)第八十五章 苦涩 上
第八十五章 苦涩 上
夕阳西下,染红了天际大片的血红,合著刺目的殷红,终於在经过一下午的奋战之後摆脱诸事困扰闻讯而来得以进宫的豫亲王封玄振,才前脚踏进外城的第一道宫门,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什麽的,只觉得一股低沈yīn郁的威压迎面扑来,直让封玄振愣了半天才回过神。
或许是曾经不曾留意,或许是心里早下了定论,封玄振总是觉得这宫里怪怪的,来往的宫人虽然一如平日那般恭敬,却更多了几分颤颤巍巍的谨慎,随手抓了个正巧路过的宫人一打听,那宫人先是怔愣了一下,一脸的难以置信,在看清来者是封玄振的时候反而换上了一副略带同情的模样。
顺著宫人手指的方向望去,目光直落御书房,下意识的皱眉,这个时辰就算皇兄没有用完膳,至少也应该去某个宫妃或者直接回自己的寝宫歇息了,以皇兄的效率还如此没日没夜的劳作实在是罕见。
带著一肚子的疑惑,在封玄振步入御书房最外一层宫墙进入宫门的刹那,仿佛一颗石头落入死寂的湖面,虽然石头本身不大甚至根本没有要惹人注目的打算,却声势浩大的惊动满湖生命。看著莫言仿佛抓到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从眼底瞬间迸射而出的精光,封玄振只觉得刺眼。
看著快步本想自己的莫言,封玄振心里的疑惑和不安更甚,连这麽多年来一向寸步不离的跟在皇兄身边莫言都被赶在了殿外而不得近身,封玄振没有错看刚才一瞬间莫言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王爷来了,”几乎使足了全力才克制住自己过於亢奋的语调,可话一出口第一个音就意外的高陡,甚至尖利,莫言尽量让自己自然一点,像平常一样,“奴才给王爷请安。”
“皇兄在里面吗?”没有追问,封玄振自动忽略这些异样。
“是。”
“就皇兄一个人?”
“是。”
下意识的皱了眉:“皇兄心情不好?”
中午在凤仪宫里闹了这麽大一出,就算是白痴、就算不知道各种来龙去脉,但皇上的盛怒是当时在凤仪宫中的每一个人都切实的感受到的,不是想要刻意隐瞒什麽、更不是故意给豫亲王使绊,只是皇上不说,也没有想要让人置喙的意思,有哪个不要命的敢随便置喙皇家宫闱之事?更何况事关皇后,那绝对是皇上的软肋,触及者死,这毋庸置疑。
迟疑了刹那,想提醒却不能提醒,只能支支吾吾:“奴才不知。”
知道其中定有蹊跷的封玄振也并不追问,正欲抬脚直奔主题,却被莫言喊住。
莫言一张脸几乎全部皱皱巴巴的挤在了一起:“豫亲王一会儿进去得小心著些,”这是莫言能够自作主张的最大限度的提醒了,“皇上从今儿个中午起就什麽都没吃,早上也没吃什麽,晚膳如今还在御膳房里温著呢,若是可以,还请王爷帮帮奴才,龙体为上,让皇上用膳吧。”
莫言的谨慎机灵忠心耿耿是封玄振自小看在心里的,皇兄对他的信任和态度的与众不同也是这些年来有目共睹的,如今连他也这般难以启齿战战兢兢,不比从起初的疑惑,封玄振心里反倒有了几分明了。
推门而入,无力地龙和炭盆尽职的工作著,扑面而来的热浪顶的封玄振呼吸一窒,皱了皱眉,看著龙椅上仰面躺靠在靠背上、一手反手用手背遮掩这眼睑、一手颓然的垂在一边的皇兄,凄凉哀伤却隐约带著些愤怒的气息让封玄振莫名熟悉。
“皇兄……”试探性的低唤了一声,寂静的殿内声波回荡,击打著装饰的金器瓷瓶,发出沈闷的回响。封玄奕眉峰紧敛,眉心被挤成了一个“川”字,而封玄奕却旁若无人仿佛根本不知道有人不请自来、没有听到打破沈寂的突兀。
“你和皇嫂之间……”话出了口,却怎麽也斟酌不出一个恰当的用词,若说闹掰了,可是就连自己这个旁人都不觉他们何曾真正和好过,想了半天,竟成了吞吞吐吐没了下文。
同样,封玄奕没有吭声,依旧维持著封玄振进门时的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的仿佛是一尊逼真的雕塑。
许久,久到封玄振觉得腿脚都有些发麻的时候,封玄奕竟突然开了口,不变的动作,沙哑的声音:“八弟,朕有孩子了……”
龙裔一事事关重大本应普天同庆,却听不出封玄奕话里一星半点的喜悦,封玄振以为症结就在这里,身为君王难免有许多不得已而为之,前朝如此,後宫自然如此,虽然皇兄爱皇嫂甚至为他做出许多惊世骇俗的举动,但是在两人关系并没有多少缓和的情况下让皇嫂知道皇兄的妃子有了身孕,对於皇兄来说的确是雪上加霜有嘴也说不清的事情。
心下了然几分,不禁暗自松了口气,出言宽慰道:“皇兄既为皇上,绵延子嗣也是皇上的职责之一,皇嫂既为皇吼,也应自当理解皇兄的处境,没有皇嗣何来储君,没有储君何来江山万代?恕臣弟说句大不敬的话,相较於父皇,皇兄的子嗣实在是少太多了,他身为皇后,理应顾全大局──”
“是朕和他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打断封玄振的话,却不料封玄奕话一出口反倒让封玄振瞠目结舌的不知该作何反应。
大脑一瞬间的当机,在想到纳兰轩身为长羽族後裔一事时才堪堪回了神,却更不解皇兄的反应。以皇兄的心思,有了和自己最爱的人的孩子,高兴还来不及,怎麽会如此消沈低落,甚至连说话都带著几分沙哑和欲言又止。
封玄奕动了动,扯回盖在眼睑上的手,起身挺直了身体。每一个动作仿佛慢动作一般看在封玄振眼中无限延长,几秒的等待竟成了难耐。
睁眼,本应黑白分明的眼眸通红一片,哪里还能看到一丝眼白?
“只可惜我们的孩子……已经没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绽放在封玄奕脸上,封玄振以为自己眼花了,这麽多年都过来了,多少屈辱都忍下了,皇兄怎麽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崩溃?!
“什麽?”不是没有听见,而是根本不能理解句子的意思。
(11鲜币)第八十六章 苦涩 下
第八十六章 苦涩 下
“他对我说,既然你当初可以做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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