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唇间,露出美丽却残酷的笑容,望着一招即倒地不起的女人。照惯例,这女人怎麽对待他,他就加十倍利息奉还。他白仲谋,锱铢必较,一点都不肯吃亏的。
就算是女人、小孩、老人,都一样。
他卸下长生宫主的指关节,玩儿似的,从右手拇指开始,慢腾腾的,一个个卸,比她当初可慢十倍不止。但她实在太吵,叫得让人烦,他凌空点了她的哑|岤。
他准备拆了这女人全身的关节。拆到颈骨应该就死了吧?
但那女人抬头望了他一眼。像是火焰狂燃的眼神。像是那日,悄悄潜入王家,探过芙渠後,他在铜镜里看到的,自己的眼神。
那粉嫩的孩子说,无人不冤,有情皆孽。
「就为她,少造一点孽吧。」他冰冷的眼神融成春水温柔,但看在长生宫主眼中,却比他的折磨还痛苦。
他的心底,居然有了人。冰冷无情的人…居然也会温柔似春阳。就用那样温柔的表情,他回手将剑送入长生宫主的心脏,瞬间夺去她的生命,和她的痛苦。
公子挥剑,血珠飞撒,不流一滴在秋水寒芒的剑身。委地的江湖第一美女长生宫主,已经芳魂渺远。
「公子。」一道黑影似自黑暗中化离而出,对他躬身。
「郑烈,」他语气闲适,「送长生宫主回长生宫。就说依约决斗,长生宫主略居下风,让我误杀了。」
「是。」黑衣的郑烈抱拳回了声,眼角余光甚至不敢看那第一美女的容颜,「被宫主收买的左护法已经擒获,请问公子如何处置?」
「剐了。」他淡淡的说。
…剐?他抬头看公子。
「剐,你不懂吗?」仲谋的声音越发亲切动听,郑烈背上的冷汗却不断冒出来,「简单说,就是凌迟一千刀才断气。郑烈,你才离开一段时间,就变笨了。」
「属下愚昧!」郑烈赶紧回答。上回他就是回得慢了,让公子很仔细的在他身上示范。那绝对不是玩儿的,「属下这就去办!」
「不用急。」仲谋沈吟了片刻,「还是我在你身上示范几刀吧。省得你忘了我的要求。」
他既不敢求饶,也不敢说好。心底暗暗叫苦,怎麽被调来伺候这个外表清雅内心如魔的主。怎麽三十几枝签,就让他抽到最倒楣那枝呢…?
「公子。」鬼魅似的身影从树梢飘下来,「小姐将桃花供瓶起来了,很是喜爱。」
背着他的仲谋沈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已有些微喜气,「郑烈。」「属下在!」他的汗已经湿透後背了。
「不用剐太细,刀意思意思就算了。」这魔头居然笑了一下,「难得我今天心情这麽好。」
「是!」他赶紧转身离去,省得这魔主又生出什麽新玩意儿。
他真纳闷,怎麽天下争武林盟主,就会落到这个时正时邪的无情公子身上呢?他第一次拿到武林盟主宝座时,才十七。前年拿到第二次,才二十二。
看起来会蝉联到永无止尽…他这苦日子是不是没到头的时候?
郑烈狠狠地打了个哆嗦,却不是因为太冷。他还是赶紧去发落那个倒楣鬼吧…不然他就成了另一个倒楣鬼了。
续三
武林盟主无情公子白仲谋最近很心不在焉。
不是说他出了什麽差错,他也跟以前一样用种黑色血腥的幽默整他的属下。处理事物依旧快狠准,长生宫披麻带孝来兴师问罪,都让他一个人打发了。
其实他只杀了两个人,长生宫就跪地求饶了。其实他只想杀一个的,只是杀得太碎,使力太猛,那个成了碎片的家伙骨头又太硬…而他旁边的人太倒楣,怎麽就让尖锐的断骨命中心脏…只能说,这完全是误伤。
他掸了掸事实上不存在的尘,白衣赛雪,连一滴血也没沾到。叹了口气。
整个盟坛的人连气都不敢喘大些。上回那个喘气太重的,让公子动了手,内伤吐血,躺在病床上半年才能扶着墙走。
公子只气定神闲的说,「我手抖了一下。」所以,当公子叹气的时候,盟坛一片死寂。他意兴阑珊的看了看遍地狼藉。挥了挥手,「送两位回长生宫。仔细点,别又让我在细缝里踩到手指头。」他漫步而出,盟坛的人才大大的喘了口气,个个千幸万幸额手称庆,庆贺大劫余生,公子的手没抖。
只有倒楣到家的贴身护卫郑烈,板着脸,事实上欲哭无泪的跟在公子後面。公子优雅的一展袍裾,抚琴调弦。山岚缥缈,青松白衣,宛如画中人的无情公子,轻揉慢捻抹复挑,潺潺而出温柔婉约的「凤求凰」。
郑烈面容肃然,心底却被乌鸦给的大八卦给打蒙,加上公子无事就长吁短叹,这凤求凰虽好听,他也听到要长茧…真的吗?是哪家姑娘前世不修,误烧佛塔,被他们这魔头公子看上了?!乌鸦死都不讲,只是贼忒兮兮的笑,很是幸灾乐祸…看起来他们无所不能、心狠手辣、无坚不摧、打遍天下无敌手接近神明的公子大约也得在情上不甚顺遂…即使极力克制,郑烈的嘴角,也微微噙着幸灾乐祸,畅快无比。还有什麽比看这魔头主子吃瘪更舒心快意呢…?
「郑烈。」公子淡淡的说,「乌鸦让我卸了膝盖两个时辰。」
他微不可查的抖了抖。膝盖是要害之一,他当然很娴熟用膝盖作文章好逼供…但并没有兴趣自己试试看。
事实上,白公子的小擒拿手精妙无比,被卸了关节後接上立刻可以行动自如。但痛楚可是极度放大…据说比生孩子还痛。
郑烈为什麽知道呢?因为他来的第一天就让白公子卸过了。他还算好的了,没出丑。听说他刚当上武林盟主时有属下不服,他瞬间卸了那人四肢,扔在盟坛大门口,痛得眼泪鼻涕,黄白之物都出了…
公子斜睇他,即使同为男人也感到心跳,端的妩媚。他却肃容将头一低,「公子处置极当!」他幽幽叹口气,「没人才啊。不然该卸他一辈子。郑烈,你想去替乌鸦呢?还是随侍在侧?」
八卦虽好,性命重要。郑烈义薄云天,正气凛然的说,「属下愿为公子效死!」
幸好督法使战战兢兢的过来了,手底捧了一堆卷轴。原本督法使不该担任这样幕僚的工作,但谁让被打怕了呢?督法使开始一桩桩一件件的会报,公子随听随答,非常精准。有时候督法使说了上半句,他就把处理方案给了出来,非常迅速。
他又叹了口气,「就没比鸡毛蒜皮大点的事情?」
督法使拼命冒汗,「…三月後华山论剑。」
「大得这麽有限。」他瞥了一眼堆积如山的卷轴,「郑烈,咱们右护法还没死吧?」
郑烈一凛,「右护法还在镇江办差。」
「叫他回来。」白公子厌烦的挥了挥纤长如玉的手,「我当武林盟主不是来办这些鸡毛蒜皮的。」
要推给右护法?这还真是没有过的事啊!
「郑烈,你有什麽话可以直说。」他的语气又和蔼如春风起来,入耳只让郑烈和督法使一起哆嗦。
「属下这就去办!」他一躬就要走。
「慢着。」他懒洋洋的声音追上来,「记得告诉右护法,左护法因为勾结外人,意图谋害盟主,被剐了…需要我解释或示范何谓被剐吗?」
他笑意吟吟,俊眉流眼,风采非凡。
但他倒楣的属下被他玩了六七年,早就知道人是不可以惑於美色的。
郑烈气势如虹的说,「属下定会告知右护法,左护法被凌迟千刀,死状凄惨无比,哀号之声,数里外可闻…」「总算是捡回一点伶俐了。」他站起身,白袍飘然,淡定飘逸的离开了盟坛,悠然而去。
而他倒楣的属下只能抖着恭送,连头都不敢抬。
续四
当然,这些事情琳儿一点也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这个冷峻带邪气的武林盟主,把他最好的杀手派来给她看门户,暗中保护。
她正愁容满面,发着呆。面前摊着医书,却一页也没翻。
直到微凉的夜风吹进来,她才转头,大吃一惊。白公子坐在窗台上,却像是坐着宽大的椅子,闲适的叠膝而坐,浅笑低眉,发带在夜风中漂荡着。
「…白哥哥?」她大吃一惊,上前拉他的袖子,「你怎麽来了?不是说明年麽?」
他温柔的看着琳儿小小的脸,「觉得,等不到那时了。」
「一年很快就过…」她扯着仲谋的袖子,「嘘…小声些,快进来。让人瞧见不得了…当贼看呢。」
仲谋顺从的跳下来,她左右看看,把窗关了。瞋着他,「为什麽不白天从大门进来呢?」
他失笑,「你父亲会让我请见你吗?」
琳儿噗嗤一声,「我爹说不定肯,但我大伯二伯会叫人拿大棍子打出去。」
「我虽然不怕大棍子,但也不想让你大伯二伯生气。」仲谋摊摊手,「但芙渠,我很想见你。」
「我有什麽好见的?」琳儿轻笑,如云破天开,洁净月轮,「路上一抓一大把,像我娘说的,还认不得谁是谁,普通得多坚持…」
「你娘,不该这样说你。」他想伸手抚摸她柔黑的长发…却让她扯着袖子,按在桌前凳上。
「我娘说长得平常才好,不惹祸。」她想了想,「别笑就不会惹事。白哥哥,你坐一下别出声,我去看看小喜睡了没…」
她蹑手蹑脚的走去看她睡在隔壁的丫头,仲谋仲谋气定神闲的坐着,那丫头让乌鸦点了睡|岤,天没亮是不会醒的。
转头饶有趣味的打量她的房间。那次匆匆一见,只注意到她,别的都不入眼底。
这哪是小姐的绣房,根本是书房嘛。他哑然失笑。满架满架的书,连书桌都堆得满满的,只留一小块摆纸摆书的地方。连他坐着的小圆桌,应该是吃饭喝茶的地方,也散着几本书。
多半是医书,还有几本风土志、游记。
床帐被褥素净,案上只搁了一个小小的白花瓶,摆着极艳的桃花,就是唯一的装饰了。
想到她那趣致的小木钗,这个王大学士的千金,竟是这样简丽,毫不尚奢华。
门帘一动,琳儿带着些微笑意,捧着一杯茶来,「小喜睡得很熟呢。但我们还是小声些,别吵醒她。」
「吵不醒的。」他淡淡的说,「我声音一直都很小。」接过她亲手泡的茶,居然是枸杞茶,很有趣。
「真没什麽事?」琳儿坐在另一个凳上,「白哥哥,你深夜前来,如果有什麽我帮得上忙的,但说无妨。」
他温柔似水的看着琳儿,「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报恩的机会。」
琳儿掩口轻笑,「江湖豪侠义为先,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她轻叹一声,「但这事儿你是帮不上忙的。我若是男孩子就好了。」
「何不说看看呢?」他温爱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镀着烛光,隐隐辉煌。
「今天,我师父…」琳儿的小脸垮了下来,「我师父教我哥哥针灸了。我好高兴,要我哥教我…他却不肯。」
周身|岤道众多,有些在甚隐密处…「的确不妥。」
「怎麽你们都这样?」琳儿更不开心了,「我哥说什麽男女之防,即使一胎同胞也不可教我。我真要气死了!我什麽都能学,只有针灸…不会针灸还叫大夫吗?我求师父跟我成亲…」
仲谋全身紧绷,心头怒火狂燃。老不死的判官手钱通!你躲在王家避祸我就不去戳你了,琳儿都可以当你的曾孙女,你真知道死怎麽写麽…?
「反正教会再和离就好。但师父狠狠地骂我了一顿,说我再乱讲就要逐我出门墙!我不就想学针灸吗?干嘛这样…」
…好吧。钱通你不用死了。算你识时务。
「你会下针?」仲谋恢复优雅闲静的从容。
「会。」琳儿郁郁的点头,「其实手臂和脸的|岤道我都试过针了。但其他师父怎麽都不教我…」
他,白仲谋,居然会心跳加速。「那麽,我教你认|岤吧。」
她小小的嘴微张,薄薄的嘴唇像是樱花瓣儿。「白哥哥,你要跟我成亲然後和离吗?」
「…为什麽一定要和离呢?」他垂下眼帘,「我不能当芙渠的夫君?」
「白哥哥,你说得好笑。」琳儿展颜,令人头晕目眩,「你长得这麽好看,要怎样的娘子没有?为什麽要当我的夫君?」
他轻轻咬着唇,聪明智慧总耍着人玩的无情公子,居然也会头疼。
她愿成亲,是因为要认|岤,认完就要和离。
她根本不知道成亲是什麽。
哪能这样。
「这样吧…」他退了一步,「我教你认|岤,但你不用跟我成亲。」
「欸?可以吗?」琳儿惊讶,「可是师父说,只有夫君才可以教我…」
他竖起纤白的食指,按在诱人的唇上,低语着,「我不告诉人,你也别告诉人。谁也不知道,好不好?」
「好主意!」她合掌,笑得一整个灿烂辉煌,「白哥哥,谢谢!」
他的心跳,有些不规律。是怎样的笑啊…简直像是让整个昏暗的屋子都亮起来。
「不要太早谢我。」他凑近琳儿的耳边,充满诱惑的说,「我得脱衣服给你看呢…你不害怕?」
「大夫还怕看病人吗?」她也悄悄的在仲谋的耳边说,竖起单掌,「我将来,可是要当一代良医呢。医者父母心,病人都是我的孩子,有什麽怕看的?」
她带着稚嫩女儿香气的气息,居然让他的耳朵像是点着了火。
所向无敌的无情公子、武林盟主、第一高手,第一次惨遭败绩。
他离去时有些狼狈,胸口隐隐作痛──琳儿的试针技巧还很生涩。
而且,她非常大方认真的摸遍了他胸口所有的|岤道,他得拿出毕生的修为才能忍住那双温软小手的触碰。
原来要当个正人君子是如此之不易。
明晚,他是该来还是不该来?向来慎谋能断的无情公子,也深深烦恼起来。
续五
月晕朦胧,让长空的星子也恍惚起来。
正当四月春暮,荼靡盛开。饱含水气的夜风卷着最後的余韵,略显颓美的花前月下。
佳公子已褪罗衫,乌黑柔韧的长发拨到一边的胸口垂着,微低的头让颈线优雅得惊心动魄,如玉般的肌肤隐隐镀着月辉莹然。盘坐在小圆桌上,像是一尊异国来的美丽神只雕像。
目含春水,神情温柔婉约到极点,似瞋似喜。
守在窗外的乌鸦呆看,心底的小算盘打得劈哩趴啦响。可惜啊可惜,若是能把这个观看的权力卖出去…相信黄金万两一张的门票都能抢翻天,有行无市,可惜可惜太可惜。
偶一抬头,正好撞到公子的目光,像是活生生剜了他一眼的锋利霜冷。他汗出如浆,立刻转身对外,再也不敢看屋内。虽说行动自如,但他不想再被卸一次膝盖,更不希望公子把目光往臗骨或颈骨不断打量…突然觉得暮春非常肃杀,比深秋还冷很多。
一无所觉的琳儿正专心的按在仲谋的背上,「是这儿麽。」「不是。」仲谋的声音温柔得掐得出水,「往下半寸…再左边点…停。就是那儿。」微微的痛楚,夹杂着几乎按耐不住的情火,竟是非常奇妙的滋味。他只觉得丹田燥热,滚着熔浆,非极力克制,不然恐怕会走火入魔。
幸好没让她碰腹部。不然非出糗不可。
真是甜蜜又扰人的折磨啊。以为背比胸口还容易熬受,但他忘了背的面积大多了,|岤道当然更多…她的手小,柔润如脂,温度比常人略低点,有种温凉感。触及他,却像是在点火一般。
很想叫她住手,但又舍不得她住手。
「白哥哥,」她温暖的气息离他的背很近,心底一阵强烈的马蚤动,「很痛麽?我想还是别试针了…我标个记号就好。你忍着点,我画一下…」
「没关系。」他的声音温润,听不出任何负面情绪,「你下针。但要果决点,别迟疑。」
等认完|岤道,琳儿画完以後,去了针,他心头略松…却又绷紧。
他娇嫩的芙蓉花,正用温水擦拭着他的背。一面擦拭,一面推着下针生涩产生的淤血。
咱们这个武林第一高手,让人卸了四肢所有关节依旧噙着冷峻淡然浅笑的无情公子,居然轻轻颤抖,溢出一声极轻的呻吟。
听在乌鸦耳中,不啻一声九天响雷。就算他是男人,也有点腿软…但想到後果之严重可怕,他立马离开窗边一丈之遥。
「很痛麽?」在他背後的琳儿张大眼睛,看不到他的表情,「对不住,白哥哥…是我不好…」
「…你很好。」仲谋的声音有那麽点察觉不出的紧绷,「别停。」
当个正人君子需要如山的定力。而且大约得有泰山的份量才行。他模模糊糊的想。
等他跃下小圆桌,既觉得解脱,又觉得有着深重的失落。
但这失落马上被填满,却又舍不得解脱了。
琳儿正在帮他把衣服穿上。褪到腰际的衣服,她掂着脚帮他拉起来,他不知不觉弯了腰,方便她整衣,整理单衣,拉拢衣襟,瞧他腰带松了,又解开重系。
如遭雷殛,动弹不得。她还是个孩子啊白仲谋!虽然你不在乎当不当禽兽,但你从来没当过禽兽,不熟悉怎麽当个禽兽啊!
清醒点!你不会想她永远失去那灿烂辉煌的笑容吧?!
「白哥哥,你为什麽满头汗?」她抽出袖底的手帕,掂脚帮他擦拭额头的汗滴。
一时冲动,他张嘴咬了琳儿的衣袖。
扯了两下,没扯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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