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的身份是小厮!
一个弱女子惊吓之余挂在男人身上还算是英雄救美,一个男人这样又算什么回事。
算了,呆会就说自己为了卖身葬父所以女扮男装忍辱负重——搞不好还能博得他的同情唏嘘,进而得到垂怜爱意,于是顺利完成任务,吃干抹净抬腿闪人。
“老鼠应该已经走了,你可以下来了。”‘南之闲’倒没有质问她的性别,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冷冰冰地说。
云出讪讪地松开他的脖子,挤出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可爱笑容,想继续搭讪,话到嘴边,却又怔住——
‘南之闲’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她。
那双冰魄般眸子淡蓝一片,那么幽深动人,却没有焦点。
更没有倒影。
像两枚绝美的玉石,但失了精魄,只看到冰寒的封印。
他看不见。
他竟然是瞎子?!
云出惊愕万分,霎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作者题外话:话说,当年喜欢花满楼……
(十五)梦事(8)
倒是‘南之闲’,在云出松开的他的那一刻,已经退了一点,远离她。然后漠然转身,就要走开。
“哎,等等,我说,南……”云出赶紧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胳膊。
好不容易搭讪上了,她可不能轻易放他走。
他却猛地转身,沉声问,“你直呼我的名字?”
那么严厉的语气,让云出把‘之闲’两个字又咽了下去。
南王南司月的名字,除了当今圣上,夜氏王朝再无第二人敢如此直呼。
南司月并没有自矜责怪的意思,只是很惊奇,惊奇里又带着一点点不悦。
“叫个名字而已,至于那么大呼小叫吗?”云出咽了咽口水,小声地嘀咕道,“名字不就是给人叫的吗?”
“你知道我是谁?”南司月冷声问。
知道他的身份,还敢这样不知礼法地对他,难道是嫌自己的命太长吗?
“嘿嘿,我就是乱猜的。”云出挠了挠头,笑嘻嘻道,“我进府之前,有人告诉我说,府里最英俊最潇洒最倜傥最高大威猛最温和懂礼的人,就是你了。你这么英俊,又好心地帮了我,所以啊,我猜你就是南……咳咳,你不喜欢我直呼你名字,我就叫你小南南好了。”
无事献殷勤,总是没坏处的。
南司月皱眉,这一通话可谓是狗屁不通,至于‘小南南’的称呼……
他的嘴角抽了抽。
——不知好歹的小丫头。
从云出扑过来的那一刻起,南司月就察觉到她是女子。他看不见她的伪装,却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幽凛清净。很好闻,不惹人反感。
“我叫小云。”云出自顾自地说完,然后猝不及防地握住南司月的手,上下摇了摇,相当热情地招呼道,“既然有缘认识,从此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紧接着,她又压低声音,恫吓般耳语道,“既然是好朋友,我顺便告诉你一件事,刚才和你吵架的人可是南王府的二少爷。他可是有名的凶残暴虐,你得罪了他是没有好果子吃的。不过,你放心,有我小云在,什么都不用担心!”
他的手好冷。云出一面叽叽咕咕地说着,一面暗暗地想。
南司月的手,纤长光滑,却又如冰块一样没有温度。云出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忍住了将它甩开的念头。
从来不知,活人的手也可以冰冷如斯,像一只死去多年的游魂。
南司月在被她抓住的那一刻,下意识地想抽开,哪知小丫头攥得很紧,柔软的小手散着汩汩的温热,毫无做作的缠着他。他心中一暖,遂放弃了抵抗,任由她这样抓着。
只是,何以她说话这样颠三倒四的?之闲很凶残暴虐吗?
据他所知,他的二弟南之闲,可是王朝第一温雅斯文之人。
其实,也怪不得云出这样乌龙,实在是唐三传达给她的消息大错特错。
那日她逼着他问,“说,南之闲到底是府里的什么人?和南王扯上关系的事情,我可不做!会被诛九族的!”
唐三眯着眼睛,慢条斯理地回答道:“他几乎不算府里的人,充其量就是暂住王府,估计呆不了多久就会被人赶走。南王不会为他出头的,放心放心。”
所以,在云出的意识里,南之闲是一个可怜的、寄人篱下的落魄公子。
如今见他是个瞎子,这种观念便更加坚决了——甚至没来由地升起一副锄强扶弱的狭义心思来。
(十六)梦事(9)
“你到底是哪个房的?”等云出摇了一会后,南司月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沉声问道。
骤然失去温暖的右手垂入宽襟的袖口里,微微拢着,寒风透指缝而过,霎时冰冷如初。
“我就是来伺候这位残暴二少爷的!”云出做大义凛然状,又自来熟地撞了撞南司月的胳膊,挤眉弄眼道,“放心,我来当你的眼线。他如果有什么不利于你的动作,我就来通知你。要不这样吧,小南南,以后我们每天傍晚都在这里会面好不好?”
她本来是想弄清楚他现在的住处,然后直接杀上门去的,可是见南司月冷冷淡淡的模样,心想:只怕这人中意矜持型吧。
所以,她得表现得坦荡矜持,这才能博得他的欢欣,从而顺利完成任务。
南司月没有做声,面容沉静着,不知道想些什么。
云出并不催促,她歪着头在对面细细地打量他,越发觉得这个‘南之闲’漂亮得邪门:过于完美的轮廓,就像冰雕雪琢出来的,美则美矣,但让人有种深深的不安。
仿佛一眨眼,他就会消融在这清风媚阳中。
以至于云出恨不得张开衣服,把这四面八方的风,统统给他挡在外面。
“好。”过了许久,南司月润薄的唇间终于逸出了一个字。
清清淡淡,还带着冷魄的精魂。
到底是应了。
云出大喜过望,笑眯眯地点点头。
第一步搭讪就此大获成功了。
至于南司月思量了些什么,云出自然猜不到。
“对了,你的眼睛是一直看不到,还是后来看不到的。”临散之前,云出又巴巴地问道。
南司月本欲离开,闻言,脸沉了下来,亦有点愕然。
所有发现他双目失明的人,都无外乎两种反应:一种是闪闪烁烁,顾左右而言他,只当不知道他失明这回事;一种是战战兢兢,想同情又怕唐突他,扭扭捏捏,讨厌至极。
他两种都不喜欢,所以南王失明的事情,被隐藏得很好,世上只有数人知道。王府的人见过他真面目的也在少数,云出这么颠三倒四的言行虽然奇怪,但并不算匪夷所思。
只是,她就这样坦坦然然、淡淡定定、平平静静地直问一个瞎子,“你是一直看不见还是后来看不见的”,这种感觉对于南司月而言,很新奇。
她的语气里没有丝毫怜悯同情或者对待异类的造作,那么普通顺畅的一句话,就好像在问,“你在衣服哪里做的?”‘你吃过饭没有?’
如斯自然。
仿佛失明并不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它就像清风和阳,空气、水一样,只是世上存在的一件事物而已。
“是后来看不见的。”南司月回答了,语气和暖得能让王府接触过南王的人大惊失色。
“那就好。”云出笑了,挺真心地说,“我还担心你不知道这世上多许多颜色许多形状呢。原来你是知道的。”
说完,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非常熟络地说道,“那明晚未时,我在这里等你。不见不散。”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我记得你的长相,会认出你的。再见。”
南司月的肩膀被软软地打了两下,还未回味,面前那个疯疯颠颠的丫头已经转身跑开了。
只留下余香。
他记得了她的味道。
(十七)悸动(1)
离开南司月后,云出很尽职地跑到二少爷那里报到当差去了。
南之闲正临窗画着听雨轩外的修竹,身后竹门吱呀一声推开了,然后便是一个响亮的声音叫道,“二少爷好!”
南之闲没有回头,手腕浅浅地勾着竹叶的轮廓,淡声问,“是老管家让你来的?”
“是,我叫小云。”云出忙忙地回答。
南之闲‘嗯’了一下,兀自作画不已。
云出在他身后站得腰酸腿痛,站到日落西山、肚里饿得咕咕叫,南之闲终于顿笔,站直身子,久久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云出撇了撇嘴,暗自腹诽道,“丫的一自恋狂……”
还没想完,南之闲突然伸出手去,抓起桌面上的宣纸,揉捏成一团。
他花了一下午时间所做的图,转眼变成了废纸团。
云出眨眨眼,有点惋惜地‘诶’了声。南之闲终于抬眸仔细地看向她,他看得很认真也很平和,似乎平易近人的样子。
可是云出知道,自己的影子只映在他的眼眸里,可没进他的心里去。
这位二少爷,看上去很好相处很好说话,其实心性儿很高,谁都不放在心上。
果然,南之闲瞧了瞧云出此刻普普通通的装扮,不置评价,挥手和气地吩咐道,“天晚了,你下去用餐吧,明天再过来听差。”
云出巴之不得,甩袖打了个千,然后屁颠屁颠地退了出去。
南之闲并没有把一个小厮的离开当一回事,云出还没走远,他已经蹲了下来,捡起自己丢在地上的纸团,缓缓地展开。
满是褶皱的宣纸上,一簇栩栩如生的修竹翠墨如滴。旁边写着一句毫不相干的题词。
云破月出。
云破月出。
这四个字,便是寻找夜后的线索。
南之闲这次肯回家住着,多半原因,便是因为那次夜观星象,发现了南家与这位夜后之间难解难分的纠葛。
这段纠葛,将会给南家、给夜氏王朝带来一场不可知的浩劫。
流转千年的预言,传说中夜氏王族命定的皇后,夜氏开国皇帝夜玄大帝最心爱的女人,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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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出回去的时候,一点也不惊奇地看到唐三吊儿郎当地躺在横梁上,嘎嘣嘎嘣地磕着核桃。
只是这番市井味十足的行为,由唐三做来,竟然也优美风雅得让人齿痒。
美人果然做什么都有优势。
可惜云出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她顺手拿起鸡毛掸,朝唐三晃荡晃荡的长腿戳了过去,“丫的给我滚下来!”
唐三笑着躲开她的,翻身从另一侧翩然落下。
“难道你今晚还打算赖在这里?”云出冷着脸问。
“没办法,我申请的活动资金还没有批下来嘛。”唐三摆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两眼泪光闪闪道,“你也知道,户部那些人,个个都小气得很……”
“我、不、知、道。”云出没好气地打断他,将大门拉开,手臂一引,下逐客令,“我不介意你出去露宿街头。”
“别这样嘛,且不说我们还在谈生意,就算生意不成,好歹也有情义在吧。”唐三笑眯眯地坐到了床上,腿一缩,大喇喇地盘了上去。
“情义认识我,我却不认识它。”云出冲他冷笑,道,“再说了,情义能赚钱吗?”
不能赚钱的东西,要之何用?
唐三也不争,他支起一只手肘,索性斜倚在床上,一双秀美晶眸似睁未睁地看着云出,随口问道:“你与那么多男子周旋过,难道就没有谁让你动过心生过情?”
(十八)悸动(2)
“你与那么多男子周旋过,难道就没有谁让你动过心生过情?”
云出听问,歪着头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憾然道,“我又不想吃亏,干嘛要动心动情?”
在云出的观察里,所有动过心的女子,最后都或多或少地吃过男人的亏。
譬如说——
莺莺或者母亲。
而她云出,断然不会做吃亏的事情。
唐三哈哈大笑,以对待小妹妹的语气交代她,“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会让女人吃亏的。这世上还有很多好男人。你听过千年前的灭神之役没有?那一役后,夜氏开国皇帝夜玄,为了缅怀一个女人终身空悬后位,这样的男人,会让女人吃亏吗?”
“切,一个后位而已,值几个钱。”云出哂然,“虚名!”
除了空悬后位,夜玄大帝不一样妃嫔众多、儿女成群,这样的人,算什么痴情啊,八成那个女子也是被他出卖的,所以他心存内疚,这才做出一副姿态给世人看。
唐三仍然倚靠在床上,一双桃花眼微微眯着,饶有兴趣的瞧着愤愤然的云出,眉宇之间,甚至有种淡淡的、他自己都未曾觉察的宠溺。
“你太偏。
其实唐三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自己总是想逗她呢?
云出越想越心疼,疼得热血澎湃。她索性从桌上倒了一杯凉茶,仰头咕噜一下喝尽了,然后伸手抹了抹唇,将衣摆捋上来,打个结,气势汹汹地冲到了床边。
唐三仰躺在床上,手臂枕在脑后,细长妩媚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上面的她。
“你给我起来!”云出把对银子的哀悼,也一并发在这个败家子身上了。
肯花那么多钱在这个已经不存在的莺莺身上,却始终不肯付她订金,你说气人不气人?
眼见着云出的五爪魔山就要朝自己抓过来,唐三突然有了玩兴,反攻为守地拉过她的手,一用力,云出趔趄了一下,直接往他身上扑过来。唐三却极快地闪开了,待她跌在床板上后,他反剪过她的双手,笑吟吟地压在后面,在她耳边轻叹道,“干嘛这么生气?难道莺莺姑娘想过一辈子千人枕万人尝的日子?”
如果这是她的志向,他倒真是多管闲事了。
“不准叫我莺莺,谁他妈是莺莺了!”云出被制,郁闷得口不择言,嚷嚷道。
(十九)悸动(3)
“不准叫我莺莺,谁他妈是莺莺了!”云出被制,郁闷得口不择言,嚷嚷道。
唐三怔了怔,玉色的眸子射出危险的异芒,“你不是莺莺,那你是谁?”
他说话一直是不正不经、装模作样或者吊儿郎当,突然一本正经地问话,竟让人有种透体的寒气。虽悦耳却森然。
云出。
“说起来,你这个花魁已经被我包下了,是不是应该让我尝一尝花魁的手段呢?”唐三终于松开她,把她翻过来,凑近她的耳唇,滛笑道。
云出被他绵糯的声音,敬业得相当了得:媚眼如丝,贝齿轻咬下唇,嘴中还哼哼出声。如果现在是任意一个定力稍差的男子,只怕早被迷得魂授色予、不能自已了。
云出的手指按在了他的睡|岤上。
唐三的眼中滑过戏谑。
在她按下去的时候,他的心情很奇怪:如果云出真的任由他为所欲为,就说明她真是莺莺。可……自己大概也会失望吧。此刻她的行为分明是不寻常的,他应该抓住她的手腕,严刑拷打才对。可是为什么心中却没来由地高兴起来?多矛盾的心理。难道是离宫太久,所以有点分泌失调了?
……云出收起笑容,把昏倒在自己身上的唐三用力地推到一侧,然后坐起身,拍拍手,再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口中发狠道,“想占老娘的便宜,哼,想得美!”
(二十)悸动(4)
唐三纹丝未动,依旧睡得很熟。
云出本想用腿将他踹下床,哪知唐三重得可以,云出使出了全身力气,脚下的力道却像施在棉花上,硬是把这个大活人踹不下去。
她直累得气喘吁吁,到了最后,她索性放弃了,最后又愤愤地踢了唐三一脚。
唐三这次动了动,咕噜一翻,面向云出,继续昏睡。反倒把云出吓得够呛。
“算了算了,就将就一晚上吧。”云出终于放弃把唐三丢到门外的打算,抱膝坐在唐三的旁边。
这一折腾,睡意全消,云出闲着没事,一手支颌,斜?br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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