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骗来的,我不是他屋里的。”
那汉子打怀里掏出张纸拎着给苏礼看道:“姑娘您识字吧?瞧瞧这上头白纸黑字地写着,婚书!还有官府的大红印章呢,我管教自家婆娘,你个丫头片子有什么资格拦着。”
偏生这会儿苏祈跟着车夫一道去拴马不在,苏文氏对苏礼道:“咱们别管这些事情,赶紧进去吧”
众人见这汉子果然拿出婚书,便都不再议论,他们都觉得管教自家婆娘,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苏礼虽然瞧着那姑娘可怜,但是毕竟不是自家的事情,总是客不得的,刚要跟苏文氏朝庙里去,斜刺里传来个女子的声音道:“有婚书又如何,谁知道你那婚书是真是假?哼,原本在京听说苏四姑娘稳重懂礼,为人最是良善周全,如今见一弱女子伏在你脚下,你却要拔脚就走,真是让人鄙夷。”
141章机缘
苏礼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素白衣裙的少女走过来,看上去十三四岁的模样,圆圆的脸颊还带着一点儿婴儿肥,如果不是她脸上那讥诮的神色,看上去倒是个十分娇憨的姑娘。
那姑娘见苏礼没有说话,又道:“怎么,苏四姑娘,你就能忍心撇下这个浑身是伤的姑娘自己进去礼佛?心中没有善念,拜多少菩萨都不会庇护你的!”
“哦?姑娘既然这样说,那敢问依照姑娘之见,如今这般情形该如何处置?”苏礼反问道,现在她已经可以确定,这个白衣女子就是来找茬的,但是她看上去面生的很,实在想不出来在何处见过。
“自然是救下这位姑娘,让别人不能伤害到她啊!”那白衣女子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将那个打她的人收拾一顿。”
“如今我们是在天子脚下,国寺门口,远有巡捕衙门,近有护院僧侣,我佛普渡众生,国寺的师傅们更是慈悲为怀,难道他们会袖手不管,任这位姑娘被人欺辱不成?您说是不是?”苏礼先将在一旁袖手看热闹的知客僧扯进来。
那知客僧原本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结果听苏礼这么一说,见周围的香客也都频频点头,他只好将寺庙中的护院僧人叫出来几人,但只是手拄长棍在一旁增加威慑。
苏礼随后又道,“至于姑娘所说的将那几个人收拾一顿,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即便他们真的有过,我也不能恃着自己家中权势随意教训别人,而不应该将他们扭送至衙门明正典刑。更何况我根本无从辨别那婚书的真伪,也无从得知他们双方说的谁真谁假,所以我认为此时,由寺中的护院师傅将双方分别看管,然后等衙门来人将他们带回去讯问清楚,最后依律办事,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哪里轮得到我一个小女子抛头露面的贻笑大方,您说对吗?”
苏礼说到最后突然用上敬语,四周的人没觉察什么,只在交头接耳说着苏家的姑娘果真是懂礼数,办事也周详,难得脾气还这么好,被人那么讽刺都还是温温柔柔的。
那白衣姑娘也没察觉,皱着眉头站在原发不知在想些什么,唯有站在苏礼身边的苏文氏听进耳中,心里带着疑惑这才仔细去打量面前的姑娘。
这一看还真看出端倪,虽说她一身白衣白裙,长发只编做两只长长的大辫子垂在身侧,身上也没什么过多的饰物,但细细一看才发现,只见她辫上缀的珍珠浑圆如龙眼一般,更难得是都一般大小,耳垂上两朵白玉兰的耳坠子,在阳光的照射下分外抢眼,瞧着就不是凡品。最最要紧的是她身上的衣服,上身是白玉兰散花纱衣,下面着软银轻罗百水裙,那轻银软罗是御用之物,每年除了太后和皇后会拿出几匹料子赏赐亲眷臣妻之类,其余都是给宫中贵人用度,当年文老太太有幸得过一匹一赏赐,所以苏文氏曾经得见,不然也是瞧不了妙处的。
这么从头到脚的一打量,苏文氏心中有数眼前的女子,即便不是公主之类的贵女,也是个皇亲国戚家的姑娘。这时远远地瞧见儿子朝这边走来,苏文氏怕万一再起冲突,苏祈可不似女儿这样沉得住气,并且心细如发,到时候得罪了贵人可是了不得的正中事情。
想到这儿她忙开口道:“咱们站在这儿说话,岂不是挡别人的路,还是进去说吧,法会怕是也要开始了,这位姑娘,若是只身一人前来,不如就跟我们一处可好?”
“一处就一处,怕你们不成!”那姑娘显然是被娇纵惯了,说话都带着不屑地口吻。
苏祈这会儿也走到门口,上前道:“娘,都说了让你们先进去,不用等我,怎么还在这儿。”
所幸这会子那白衣少女已经进寺,苏文氏忙叮嘱道:“刚才碰到个贵人家的姑娘,现在还不知是谁家的,怕是最近听京里都夸赞你妹妹,想来结识结识,你等会儿就别跟进房间了,人家是姑娘家你过去不方便。”
“行,那我在下头随便找个位子便是!”苏祈答应的十分痛快。
因为今日有法会,住持会亲自讲经,所以寺内的隔间和大厅基本已经是座无虚席。苏文氏她们的房间是早就打发下人来预定的,屋里布置的简单雅致,推开窗子刚好对着讲经的高台,窗上挂着轻薄的纱幔,借以遮挡外面的目光。
一走进屋关好门,苏礼就屈膝行礼道:“民女见过公主,刚才多有冒犯还望公主赎罪。”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公主?”小姑娘头一句话就露了底气。
苏文氏等人也都忙上前行礼。
“公主这裙子的面料乃是上用之物,再加上公主与生俱来的皇家尊贵气度,臣女如何愚笨,也能认出这是贵人。”苏礼当然不会说,这白衣女子耳上的坠子,自己在苏禅那边也见过对儿一模一样的,当初苏禅说是皇上赏的,这种物件既然赏给了宫妃,自然就不能再拿一样的赏赐臣下,不然就乱了尊卑,所以带着这对坠子的姑娘,也吸能是公主。
那女子面色有些讪讪,嘴上说着:“你这张嘴倒是会说,原来以为是个恭谨的,没想到却是个油嘴滑舌阿谀拍马的。”不过她眼中还是闪过一丝得意。
苏礼见她这般只是微微一笑,这公主被人捧着惯了,虽然娇蛮一些,但看着不似心狠之人。
法会结束后,众人就该进院参拜,苏文氏提前使了银子,所以法会刚刚结束,外面还未宣布可以入寺参拜的时候,就有沙弥过来请她们先去后面参拜求签。
公主嘟囔道:“苏家也不过如此,还不是拿钱压人,连国寺都不能免俗,谁给的钱多谁就能搞特殊。”
那沙弥是个年少气盛的,听这白衣姑娘的意思并不是苏家的人,说话便不肯客气:“这位施主此言差矣,佛曰世人平等,我们对待所有香客都是一视同仁,先来请苏太太一行,是因为她们都是女眷,苏少夫人还身子不便,这也是我佛慈悲的体现,却不知这位姑娘何以恶意揣测,恶言伤人呢?”
“你现在自然是说的冠冕堂皇,难道你也说她们没使银子?我告诉你,出家人可是不打诳语的!”公主气急败坏地起身道。
“自然是捐了银子,但那都是为我寺佛祖重塑金身,以及长明灯和香烛钱,都是敬奉佛祖,以求佛祖庇佑的,却并不是给我们寺中修行之人的。”那沙弥自然不肯示弱。
“小师傅,还是先带我们去参拜吧,在佛门净地如此嗔怒不好。”苏礼出来打断他们的争吵。
“是,苏姑娘说的有理。”那沙弥前面带路,嘴里却还是老大不了一点地嘟囔,“同样看着都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却一个温婉有礼,一个张扬跋扈,真是高下立见。”
苏文氏信佛是极其笃定的,而苏冯氏也是求子心切,恨不得求满天的神佛都来保护自己,所以二人是见佛必拜,苏礼只得陪着她们间间跪拜,还没走过大半就已经腰酸腿疼。
公主却是自在非常,东游西逛似乎在看风景甚至有时候还想伸手去摸摸那供奉品,把那沙弥气得只能一直盯着她,生怕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夫人和姑娘请这边请,这是我们寺里五十八尊佛像的最后一尊,也是我们寺内的镇寺之宝,此尊佛像乃真金打造,上面镶嵌珍贵宝石无数,乃是……”
小沙弥话未说完,就见公主不屑地撇撇嘴说:“不都说佛祖视钱财如烘土嘛,怎么还偏偏要给自己弄得金碧辉煌?”
“你……”以往进入寺内参拜之人,都是佛教信徒,哪里会有人做出如此的质疑和反驳,小沙弥也不知是被她气得还是回答不出来,只抬手指毒害她说不出话。
“其实在你我眼中,这佛像乃是金身翠绕,可是在佛祖眼中,这金玉与那河边泥沙又有何分别?金玉为身还是泥胎做骨,不过都是世人为了敬佛,礼佛的诚心,而佛祖不会因为你拜的是金身就对你另眼相看,正不会为了你求的泥胎而不屑一顾,佛祖普渡众生,洞察世间疾苦,百姓求佛求的是心,而不是身。”
“好!说的好!”忽然殿后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恬儿,你又到处顽皮!”随着声音走出来一个华服男子,面带宠溺地说道。
这人就是当今天子……苏礼心里一紧,原本就在宫见过,而且看他对公主的亲昵,自然是不会有错,她刚要跪下行礼,就见那人身后跟着走出来的竟是苏祈。
“妹妹,刚才我在寺庙后院遇到这位兄台,二人相谈甚欢。”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大房“有喜”
苏礼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行礼,但见皇上盯着自己微微摇头,也不好多说什么,向来皇上既然微服出宫,应该是不会希望被人点破身份的,哥哥这次也算是机缘,至于能不能好好把握,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所以只上前行个平礼,算是见过。
最后一殿的菩萨拜过,苏文氏带着媳妇和女儿,便去先前订好的禅房等着中午的素斋,苏礼惦记着要与方丈见面,推说自己要去求签,领着半夏单独离开。
那羊脂缠花玉玦果真好用,沙弥拿进去给方丈一看,方丈便请苏礼入内详谈。
“方丈!”苏礼进屋后双手合十行礼,而后跪坐在方丈对面的蒲团上。
“这位施主既然拿出此物,定然是有事相问,此乃师傅故友之物,无论是解签或是批命,老衲定然尽心。”方丈双手合十,也微微颔首道。
“方丈,我想问的是,当初您在寺庙中遭遇盗贼甚至遇到刺杀,他们想从您这里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苏礼问出的事情,却跟什么佛法命数风马牛不相及。
“……”方丈惊讶地抬头看着苏礼,但是随即便又恢复古井无波的面孔道,“那些贼人的想法,老衲又如何得知,姑娘若是没有命数佛理的疑惑,那便请回吧!”
“方丈此言差矣,我问的就是命数。我刚才似乎忘记自我介绍,我姓苏名礼,乃苏府三房嫡女,被皇上下旨赐婚于沈家嫡长子沈青昊。考虑到沈家是我未来的夫家,所以我觉得您之前的遭劫和遇袭,应该跟我日后的命运有着不小的关系。”苏礼不急不慢地说。
“你、你都知道了什么?”方丈的目光变得深邃而犀利,抬头盯着苏礼问道。
“说实话,我知道的,就是沈青昊告诉我的那个版本,当年他和卫柏的父亲还有您都是一同从军的,而你们三人的命运在第一次参加的战役中,从此分道扬镳,踏上了截然不同的方向,一个屡立奇功常受封赏,一个人头落地全家流放,而您却是从此遁入空门,我想,当年在战场上,一定发生过什么重大的事情。”苏礼把玩着手里的和阗白玉茶盏,抬头在方丈的禅室中环顾一周道,“了法寺乃是国寺,每年皇亲贵胄的赏赐不少,单说方丈的这间禅室,佛像前的紫定金彩九转炉,架子上的银丝百寿紫玉如意,更别说这四面墙上挂着的历代书法大师的手书经卷,就连我手中的这个茶盏,都不是凡品,哪一样拿出去不能卖个好价钱,那贼人别的不偷,偏偏偷去您与故友的书信,难道方丈觉得这只是那个贼人不识货?”
“往事已矣,姑娘又何必苦苦追问。”方丈见苏礼不过只是猜测,并没有真凭实据,也不知道当年的事情,便垂下眼帘道。
“方丈,当年之事已经有人再次翻出来准备查实,难道您以为书信被偷就不会再有后续吗?当初刺伤你的人有没有问过您什么?往事虽然已经过去多年,但是一旦被翻出来,受到影响的却是现在的人,难道您就不为沈青昊考虑一下吗?他与当年之事毫无关系,但是如果现在被翻出来当年有什么隐情,毁的却是他的前途和命运。”苏礼执意追问。
当初在沈青昊跟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就觉得不会那么简单,什么看到尸横遍野就幡然醒悟出家为僧,这种事情发生在一个武人身上,实在令人没什么信服度,而且方丈禅院被窃,丢的都是旧书信,就更加让她心里疑窦众生。
以前因为事不关已所以不好多问,但是如今皇上既然已经给苏沈两家赐婚,若是沈家出事自己家也必受牵连,如今苏家本来就暗潮涌动,一个悬而未决的爵位让大家都心怀鬼胎,若是再弄出些什么别的,让人看笑话是小事,严重的话说不定会影响爹和哥哥们的前途。
方丈沉吟许多都没有说话,最后叹气道:“姑娘这话说得有理,但此事我不能告知姑娘,劳烦姑娘带话让青昊自己前来,我自会将当年之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于他。”
他这么说,就等于是变相地承认了当年之事另有隐情,苏礼心里揣测,无外乎是两种情形,一是当年卫柏之父是替人受过,二是当年之事乃是沈爸或方丈陷害所致。不管是哪一种,卫柏怕都是在暗中探查实情,想要为自己枉死的家人报仇。
苏礼起身准备告辞,方丈忽然在她身后问:“姑娘难道就不想问问自己的命数?”
“命若真由你不由天,那你又如何会到这里来?”
方丈的话说的有些含糊其辞,听在苏礼心头却是一震,难道这僧人真的能堪破天机,甚至能瞧出自己的来历不成?
“难道你就不想回去吗?就没有别的值得留恋的吗?”方丈紧接着又说。
这下苏礼对他的意思确定无疑,果然是看出了自己的底细,不过她随即就镇定下来,看出来又能如何,以为我会哭着喊着求你让我回到原来的生活吗?那你就错了,原来的生活对我来说早就没有留恋,而这里有真心疼我的娘,还有关心我的家人。
她笑着对方丈道:“怎么,大师连我以前不住在京城都知道?是算出来的还是沈青昊跟您说过?说起来我倒还真是挺想念江南,毕竟是在那边出生、长大,那儿有很多好友和回忆,不过京城倒也不错,一大家子的人,住在一起热闹,您说是吧!”
方丈见她口风滴水不露,便也不再强求,只双手合十道:“小小年纪能如姑娘这样看破着实不易,只送给姑娘八个字:心存善念,必得善果!”
“多谢大师提点。”苏礼回礼后,便转身出了禅室。
午饭的素斋苏礼吃得心不在焉,苏祈也一直没有回来,只打发小厮来说与那年轻公子相谈甚欢,二人结伴在游寺。苏文氏和苏冯氏一直在讨论今日求的签文还有走前该捐多少香火钱,何时来还愿之类的事情,她也半分都没听进心里去。
苏文氏知道女儿并不十分信佛,见她心不在焉只当她是觉得无聊,反正自己和媳妇已经许愿求签,便说吃过素斋就早些回家。
打发人将苏祈叫了回来,全家准备动身回府,刘妈遵老太太的命留在庙中诵经祈福,说要到第二日才回去。苏祈一直在念叨与那位公子相谈甚欢,苏礼心里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将实情相告,若是他知道皇上身份,日后再见肯定诚惶诚恐,说不定反倒扫了皇上的兴致,但若是不告知他,万一他的倔脾气上来做出什么冲动的事儿,倒也是不好收场。
最后她干脆将这事推给苏文氏去解决,自己身为妹妹总去对哥哥叮嘱什么,也是有些不太合适。
苏文氏满口应下,说回去后便跟苏祈说这件事,又心疼女儿道:“礼儿,你瞧你这些日子又见消瘦,就是脑子里事情想太多的缘故,大夫有时候不是会说,思虑过重,我瞧着你再不放松些,怕是要病例的。”
“唉,娘,女儿又何尝不想放松,但是家里事情件件都不让人省心。”她说着扭头看看苏冯氏,见嫂嫂睡得正熟,便叹口气轻声跟苏文氏咬耳朵道,“昨个儿晚上从娘房里回屋,却见到冯嫂在我屋里鬼鬼祟祟,让半夏上去一搜,竟在她怀里搜出巫蛊娃娃,里面还写着我的生辰八字,您说这种天天提心吊胆的日子,让我怎么可能安心?”
“巫蛊娃娃?是谁这么狠毒?咱们家中已经多年未见巫蛊,上一回发生这事儿,还是你大哥刚出生不及的时候呢!”苏文氏惊讶地说,“难道就因为在家有</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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