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不是什么好人,换成说你是一个什么东西,你自己不知道?效果完全不一样,后者语气重得多。可是,对不识字的关大娘来说,任你是啥都不管用,她有自己的聪明智慧,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关大娘又恢复了平时的缓慢和从容,她拿起柜台上的抹布,抹掉了撒落在柜台上的几粒芝麻,抬起眼皮,看了我妈一眼,缓缓地说:“错是错了,已经吃了,咋办?又拔不出来,要不算算多少钱,把小南吃的也算上,都算我头上,看看多少钱,把我送公社吧。”
谁说没文化话真可怕,关大娘几句话把我那个识文断字的妈说得哑口无言。其实在后来的几十年中,一直到我妈去世,她身边都没什么朋友,她从心底是有些看不上像关大娘这样没觉悟的老百姓的,有些自命清高的意思,虽然她自己也是一普通老百姓,我妈觉得自己和他们有本质的不同,我妈有着辉煌的过去。虽然我姥爷家家境富裕,成分划分的时候划成了富农,是在特殊时期,任谁也没有扳倒我妈,原因就是我妈十六岁就参加革命了。当时我妈不顾姥爷反对,在驻村部队开拔的晚上,我妈后半夜砸开窗户跑了,就像电影上演的,追赶大部队去了。我妈曾经无数次给我讲过,她是部队上有名的小老虎,那个年代有许许多多像我妈一样热血沸腾的革命青年,他们不怕苦不怕死,对党赤胆忠心。由于干得出色,我妈在部队上入了党,并被派回家乡主持地方上的工作,职务是区长。名声大了,成了国民党反动派打击的主要目标,好几次半夜被荷枪实弹白狗子堵在老乡家了,险些丧命。
“你不怕吗?”有一次我问我妈。
“怕啥?到那个时候,越怕越死。”
我妈有时候会向我炫耀:“那时候我走到哪都带着枪,这么大,装在口袋里根本看不出来。”
我妈张开手掌比划着,很自豪。
“光我自己有,他们都背长枪。”
我妈说的他们,就是说的她的部下,同志们。
我妈回到家乡后,并没有立刻去看望姥姥姥爷,而是先把工作安排就绪,借着到村里去开会的时候,捎带着去看了看她的爹娘。
走的时候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如今回来一个飒爽英姿斗志昂扬的女干部,姥姥姥爷心里的起伏变化不能想象,原本以为兵荒马乱,好几年杳无音信,当我妈早就死了,姥姥的眼睛都快哭瞎了,现在却明亮鲜活的站在面前。
“你为什么不给他们捎个信,你就不想他们?”
“哪顾得上想,整天跟着部队这里那里的。后来到地方上,工作忙了更顾不上想了。再说,那时候刚解放,斗争形势很复杂。”
我妈说这话的时候,很有点当年妇女干部的神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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