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灯梳零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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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东娥无栖时
    我的舞还算跳得不错,但他们大都是在赞叹三哥弹奏的曲子。

    空灵细腻,宛如湖中游龙越出,翻起洋洋洒洒的波浪,接着便与皓月同空,祥云瑞彩遮天蔽日。

    相比之下,果真我这是谷中的蝴蝶,万万不能与盘空的游龙相拟。

    不过纵然得了许多夸奖,三哥脸上还是挂着愁容。

    我正要上去去跟他说两句宽慰他的话。

    落竹却比我早些张口。

    “昔有朝歌夜弦之高楼,今有倾城倾国之舞袖。”

    还是文人墨水多,虽然听不大懂,我还是向他点头以示感激。

    三哥愈来愈发愁,宴席还没进行到一半便已看不到他的身影。

    这时父亲说:“旭儿一曲,犹如天籁一般,为父想起年轻时是何等的天真自信……”

    他摸着他那只有一点点的胡须感叹道。

    “父亲,您听出曲中的浩然之声,却没有真正与作曲之人相通。”反正闲着无事可做,我放下手中剥了一半的甜橘。

    在座之亲戚和贵族,一贯知道我伶牙俐齿,有事没事爱胡说八道,他们便借此再取笑我一番。

    我淡淡道:“朝露羡慕明珠之璀璨无限,便将自己也包裹得晶莹剔透,但不过是吹弹可破。”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真有两把刷子,只不过我的确对乐理稍有天赋,对这些弦音瑟声更加敏感些。

    “究其根本,不过就是凡人所说的,越是所求不得的,念想就越深。作曲之人,约莫其实是个”

    我脑瓜转了转,搓了搓词来,“险恶孤僻、身陷浑浊之人。”

    “是以,他羡慕自由,羡慕光明,羡慕天真。琴音所向,便是心之所求。”

    父亲对我这番说法不置可否,就当我闲来无趣随便捏来的玩笑话。

    在座的喝酒的喝酒,打趣的打趣,几个喝晕的公子撇着嘴道:“妙哉。”

    我不免有些黯然伤心,罢了罢了,果真知音难求。

    落竹那厮,脸色有点奇怪,看了看我最后也没说什么。

    宴席散了后,外头已是更深露重。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

    我带着落竹去三哥屋里头找宿房歇息。路经一小亭,见一对男女摸着月色抱成一团。啧啧。

    我不是一个爱管闲事之人,偷窥实属猫鼠之辈。于是我轻手轻脚跑去假山背后,把这春景悉数纳入眼中。

    落竹:……

    我对他规劝道:“去去去,你一边去,只有我们猫鼠之辈才能偷窥此光景,你人族小心长针眼。”

    我细看了番,便觉不对,接着吃了个大惊。这,这女子不就是我那表妹,熹宁。

    冤家路窄啊,冤家路窄!

    拽着落竹,蹑手蹑脚得将要退离。哪知那猫儿耳聪目明。

    “表姐,晚好啊!”她挽着她男人,扭腰走来。

    “参见朱瑕郡主,郡主客气了!”我规矩行礼,礼是不可少的,可不能叫她握了我把柄。

    熹宁她爹昔日是我父亲麾下一员得力大将,封为朱瑕将军,也是父亲的小舅子。

    他二人如今卸甲归家,颐养天年。好久之前,熹宁被封做郡主,也是封号朱瑕。

    家族辈分上,我是她表姐。这爵位上,她是尊贵高雅的郡主,我见到她也是要行礼。

    当年我跟父亲说,我也想有个郡主当当。父亲被我吵烦了,告诉我,人家熹宁因才名出众受到了陛下的赏识,郡主之位当之无愧。

    如是说,除了她脾气刁蛮些,她的才情我还是羡慕哇。

    凉风刮过,我不禁打了个寒战。小熹仿若被刮走了神魂,脚下一软倒在她情郎怀中。

    “李哥哥,我好冷。”她皱眉微吟,是一副娇弱美人样。

    我瞧了瞧那位李哥哥,浓眉英眼,唇红齿白,约莫是三四十岁的大哥哥,看起来稳重成熟。

    情郎将她怜爱得往怀里抱了抱,目露关切备至之情。小熹微微颤着睫毛,道:“好表姐,妹妹身体愈加不中用了,见谅。”

    她往情郎怀里蹭了蹭,“李哥哥,让我表姐看见,人家太不好意思了……”

    接下来不知多久,他二人你侬我侬,完全不把我二人放在眼里。

    想前进又给挡了道。

    我不要紧,只是落竹这孩子长针眼就不好了。

    落竹无奈叹了口气。忽然一阵阴风瑟瑟,刮起了小石块砸在我的脚踝骨上。

    我吃痛一声,抱脚痛吟。落竹蹲下来瞧我,关怀备至:“裳姐姐,可有大碍。”

    他眼中柔情可以假乱真一样,手中慌乱摸着我的脚踝之处。

    我大脸一怔,疼痛早就消失到九霄云外。

    心里嘟囔着,他又是在搞什么,莫不是深知他演技登峰造极,我怕不是又被他糊弄。

    面前的小熹仿若看见什么不得了的事面露酸涩。这可得要她知道知道,长针眼的痛苦。

    我小心试探:“阿…阿落莫急,不要紧的!”说着他将我抱起来就要走,一脸心疼委屈模样。

    回头看去,小熹一脸茫然。

    心中万分感慨,不禁给落竹这厮竖起大拇指。我佩服他到五体投地。

    我拜托三哥要好好照顾落竹,万事顺心妥当,便要走了。

    他叫住我,我将要迈出去的右脚又踏了回来。

    回头望他。

    “那首曲子的名字是,东娥栖。”梨花树下他立身,皓月照在池水上,池水反出亮光来。“我刚想起来。”

    “东娥栖。”我捏起下巴细想,想学堂的夫子捏着胡子。“东娥,东娥……”

    东娥栖。

    我倒是兴趣上来了,追着他问道:“东娥是什么?东娥是人名吗?东娥是谁,是你心上人吗……”

    我十分不爱管闲事,但我觉得这不是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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