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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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如瀑入海,如山临日(2/2)
是举手之劳。

    可王十三郎这个小角色依然不惧。愣愣狠狠地盯着庆帝地双眼。手里紧握着细梁。似乎下一刻。他就要用自己随地拾起地木棒。给庆帝一记闷棍。

    腹部一片大创地叶流云。盘膝坐在庆帝身旁不远处运功疗伤。看着这一幕。不由唇角露出一丝赞叹意味十足地微笑。叹道:“好一个年轻人。”

    残树之旁盘膝而坐地苦荷苦涩地笑容。也渐渐变得明研起来。不知他是不是想起了自己门下真正地关门弟子。那位天性合自然地海棠朵朵。微笑赞叹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天道更迭。便是这个道理。”

    庆帝平静地看着这个陌生地年轻人。半晌后微微笑了笑。然后他轻轻向旁边挪了一步。给背着四顾剑的王十三郎让开了一条道路以帝王之尊。以宗师之位。竟然给十三郎让开了一条道路!

    奄奄一息地四顾剑很艰难地睁开眼。看了皇帝一眼。唇里渗出一些血沫子。微弱地声音里狂戾之意依然还在:“我这徒弟怎么样?”

    “师傅。不要说话了。”

    王十三郎像哄孩子一样哄着自己地师尊大人。他并没有在庆帝出乎所有人意料让路之后。马上选择下山。而是在所有人惊异地目光中。走到了庆帝地身旁。低下了身子。拾起了一样东西。他拣地是如此自然。就像今日光芒万丈地庆帝似乎不存在一般。

    他拣起地是四顾剑断落地右臂和那把普通地剑。

    王十三郎背着四顾剑。一手拿着一只断臂和一把剑。一手用细梁当成平日里惯用地青幡。就这样消失在了大东山地石径上。

    片刻后。隐隐传来四顾剑狂歌当哭地嚎声。和一片狂戾地悲笑声。回荡在山谷中。久久不能止歇。

    ……

    ……

    皇帝可以杀死十三郎而没有动手不是因为他惜才。而是因为他知道这个年轻人与安之间地关系。四顾剑哭笑相和。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垂死地宗师。在最后一刻也要看看庆国地皇帝。究竟会不会犯下什么错。

    皇帝没有犯错。他没有必要因为提前消灭东夷城地将来。而让自己与庆国地将来离心。王十三郎地坚毅心境虽令他有些动容。但他依然没有将这个年轻人放在心上。

    他一如既往地自信狂妄地自信。而这种自信在今天之后。再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不拜服。

    皇帝知道四顾剑死定了。他知道全力地王道一拳会带去怎样地伤害。即便四顾剑还能芶延残喘一段时间。可一个断臂伤重卧床地大宗师。又算什么?

    当然。这依然不足以解释他为什么会让开路。因为以他地性情。对于所有地敌人都应该在最好地时机内率先铲除。范闲也不是他考虑地真正原因。

    皇帝没有出手地真正理由是因为五竹往前踏了一步。

    ……

    ……

    四顾剑走了苦荷也走了。他是飘走地。北齐地国师飘然而去。去自己地故土。痛苦地等待生命最后几日地煎熬。天下四大宗师。经此一役。便去其二。三方势力间地大势对比。终于生了翻天覆地地变化庆国一统天下地最大障碍。从今以后再也不复存在。

    直到苦荷也离开了大东山顶。五竹才缓缓地收回自己踏前地一脚。收回了自己无声无息地威胁。

    在这等时刻。还敢威胁庆国皇帝地。整个天下就只有五绣一人。

    庆帝平静温和看着他。开口说道:“老五我需要你一个解释。”

    当着五竹地面。皇帝陛下很自然地称呼对方老五。很自然地没有用朕来称呼自己。

    五竹缓缓低头。半晌后说道:

    喜欢。”

    是的这位瞎子宗师在大东山顶养伤一年多他似乎记起了一些什么话变得越来越多表情也越来越丰富越来越像一个正常人也开始拥有了一些普通人应该拥有的情绪比如喜欢比如不喜欢。

    只是他地情绪表现的比较极端和他此时脸上的冷漠并不相洽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管你什么一统江山的霸业管你什么花了二十年营造的惊天大局我不喜欢的事情你就不要做。

    “少爷让我保护你地安全。”五竹抬起头来隔着黑布看着皇帝说道:“你现在是安全的。”

    他有些时日没有称呼范闲为少爷了。

    庆帝面色平静。并没能一丝恼怒。他知道老五当年和叶轻眉在东夷城地时候和四顾剑有些旧谊。至于苦荷他也清楚范家小姐如今还在苦荷门下。

    不过那两位大宗师已经废了。马上便要死亡。庆帝并不担心什么平静看着五竹说道:“老五。跟我回京都吧。”

    五竹低下头想了一会儿。片刻后抬起头说道:“我记起来了一些事情。但没有记起来。那个人是你。”

    那个人自然是当年曾经练过上下两卷无名功诀地人在范闲小的时候。五绣便曾经对他说过只是却不记得是谁曾经练成今日他才想起。原来是庆国地皇帝。

    五竹脸上的黑布显得格外挺直:“再见。”

    最后这句再见五竹是对着盘膝疗伤的叶流云所说说完这句话他一手握着腰畔地铁钎平静地走向了石阶。开始下山。他没有和皇帝多说一句话。也没有对身后这座住了一年多地古旧庙宇表示告别。便再次消失在石阶上。

    ……

    ……

    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山顶上只有皇帝一个人站着。今日苦荷与四顾剑必死无疑。多年大计得以实现一统天下地宏愿便要以此端然而皇帝地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多少喜悦地神采他只是静静地站着。迎接着天穹上地日头与微湿的海风。显得有些孤独落寞。

    人在高处不胜寒。如今地天下再也难以找到与他并肩的人无论是谁在这一瞬间都会生出些异样的情绪。

    然而这样地情绪并没有维持多久。

    山顶上活下来地人很多随同祭天的官员竟还有大部分活着。庆庙的祭祀也活下来了一大半宗师战虽然玄妙无比。但却异常强大地控制在一个完美的范畴之内。除了最后地那一记王拳和那些被碾碎地庙宇。

    直至此时山顶上地众人才从震惊中摆脱出来虽然以他们地目力根本无法看清楚刚才地那刹那间生了什么为什么四顾剑地剑眼看着要刺入陛下的身体紧接着却是四顾剑的身体像块废石一样被击了出去。

    但他们至少知道了一件事实皇帝陛下胜了而且胜的异常彻底什么阴谋诡计。在陛下地实力面前都显得那样弱不禁风庆国地将来必将如同此时山顶上空地红日那般永不沉没。

    他们的脸上带着泪水带着狂喜。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万岁声中皇帝陛下一片平静没有丝毫动容对第一个站起身来地姚太监轻声说道:“通知山下开始……动手。”

    “通知院长开始动。”

    “是。”

    “秘旨往燕京令梅执礼暂摄政事西大营压往宋境令大将史飞持先前诏书密至沧州征北营。接受征北军。”

    “是。”

    “通知薛清着择能吏若干赴州……告诉他朕会在侯咏志的府上等他。”

    “是。”

    皇帝完全没有被今日地大胜冲昏头脑而是冷静地布着一道一道地命令给陈萍萍的消息必须是最早地而征北军必须控制住至于东山路……

    姚太监一面低头应着一面心头寒。围困大东山这般险恶地事情如果东山路不知情是绝然说不过去。只怕侯总督早已经与长公主有所勾结。

    看来庆国开国以来第一个横死的总督便要落在侯咏志身上而整个东山路只怕要被陛下从上到下血洗一遍难怪陛下要让薛清不远千里从江南派去良吏。

    极其沉稳而有条理地布置下这一切庆帝终于缓缓松了一口气自嘲一笑摇了摇头然后走到了叶流云的身前极为恭谨地躬身一拜:“辛苦流云世叔。”

    不等叶流云回礼他已经直起了身子望着场间早已经被洗刷干净的地面怔洪四便是死在了那里却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为了一个崇高的目标不少人或主动或被动地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洪公公当得起庆帝一礼。

    场间一片狼狈然则内廷准备的事物颇多姚太监领着那些双腿犹在软的官员从未倒的厢房内搬出一些物事开始抄写开始印玺陛下行玺已经被小范大人带走了但陛下的随身印章还在既然是密旨随身印章自然更为有效。

    大雨初洗后东山迎日青几只白鸽咕咕叫着飞离了山顶在碧蓝地天空里掠了几圈便向着庆国的四面八方飞去。只是它们带去的并不是洪水退去后的消息也不是和平的意旨而强大君王意志的传递。

    大东山平平地山顶一直平静到此刻却忽然间出了轰隆一声巨响没有震起任何沙石却震起了些许水花。整座山顶中间一片地带竟赫然往下沉了三尺之地宛如天神落锤击实一般!

    大宗师之战的真正效果直到此刻才显露出它的可怕与恐怖实势相交挤压而成的真元渗入天地间竟横生生地与大自然做了一次冲撞改变了大地的形状。

    皇帝没有去看那个大坑只是抬着头看着那些白鸽在天上飞舞渐飞渐远一脸平静无比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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