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天我走了,你回来把我也埋这儿,和你爹挨着,有空了就清明来趟烧烧纸,跟我和你爹唠唠嗑,没空就忙你的。”老人语气缓和了些,环视了一圈,叹了口气道:“这地儿,再过段时间,也剩不下多少人了,这些年野山参早挖完了,年轻的都出去打工了,剩下我们这些老不死的,还能有多少日子可活?你回来,能干啥?”
“我……”
不等男孩申辩,老人立即出声打断,道:“好了,把东西摆上,我再和你爹聊几句。”
说到这里,老人仰头长叹一声,抬手拍了拍石碑,喃喃自语道:“以后再想聊,只能等爹也埋这儿了……”
男孩听得眼眶又一阵泛红,心头好似被压了石头,压抑得难以呼吸。
他默不作声地摆好祭品,打开酒瓶,倒了满满一杯酒。泪水已然滑落,男孩快速转身,抹了把泪,走开了。
老人坐在坟前端着酒杯喃喃自语,男孩在一旁脑子里乱糟糟的,完全没有听清老人在说什么。
他想不通,为什么爷爷会如此反对他回来,因为父亲的原因?还是另有隐情?
琢磨了好大一会儿,也没能理清思路,但有一点他越发的坚定,那就是——禀承父志!
老人的自语渐渐变少,沉默越发越长,声音也变得沙哑起来。
过了许久,老人踉跄地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叹了口气,“天不早了,爹也该回去了……”
男孩转过身,走上前扶住老人。
老人抬了下胳膊,示意男孩不要扶他,而后,弯腰收拾了下包着祭品的粗布,起身转身颤巍巍的离开坟头。
老人慢慢挪移了三四步,又缓缓转过身来,默默地看了眼坟。
冷风轻拂,老人那花白的胡须轻抖。
“娃儿,爹再看你一眼,以后就不来看你啦……”
“爹老了,上不来哩……”
“你别埋怨爹啊……”
孤悲土坟,萧索冷风,年迈的老人仰面对着雨水淋漓的苍穹,苍老的面庞上,滚落的浑浊老泪,随着雨水滚滚滑落……
那一刻,时间仿佛定格。
老人和男孩下山不久,红岩岭山脚下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一辆奥迪a6l,很普通的汽车,车牌却让人震惊,白a00003;
另外一辆是枭龙军车,挂着北部战区小号车牌,北00011。
嘭……车门齐声打开。
一名四十多岁,国字脸,穿着迷彩装的魁梧汉子跃出枭龙汽车。男子目光炯炯,锐气逼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桀骜、霸气。
同一时间,奥迪车上也走下一名中年男子。年纪也在四十岁左右。
那男子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与魁梧汉子相比显得瘦弱了许多,留着分头,戴着金边眼镜,文质彬彬,书卷气息浓郁,但那川字眉颇显严肃,尤其是那刚毅的面庞和充满沧桑感的眼神,神态凛然,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丝毫不弱于魁梧汉子逼人的锐气。
“下了高速你就一路跟着我的车,想干什么?”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冷冷的盯着迷彩服男子问道,他声音虽不高,却掷地有声。
迷彩男人不屑地嗤笑一声,“老子跟着你?这路是你家的啊?你走得了,我就走不了?”
金边眼镜男子微微眯起眼睛,心头涌出一股火气,但久居上位的他,早已苦怒不形于色:“我不想跟你这种莽货吵架,尤其是今天。”
“我呸,好像老子愿意搭理你似的。屁股里插鸡毛掸子,装什么大尾巴狼?少废话,我今天为什么到这来,你心知肚明,甭跟老子打马虎眼,我告诉你,今天老子过来就是要接承运和的儿子我大外甥回家,你别碍事。”
“哼……接你外甥?那是我侄子!你要接,接你妹妹我不拦着,但承运和孩子必须跟我回去。”眼镜男子怒视着迷彩服男子说道。
迷彩服男子一听,顿时火了:“怎么着,你还真敢舔着脸说,当初,要不是你家那老不……”
不等迷彩服男子说完,眼镜男子厉声打断道:“喂,注意你的身份!”
迷彩服男子被这么一吼也清楚过来,冷哼了一声,道:“承运就住在山上,他和孩子想去哪,让他自己来决定,你也少拿你们家那套来叽叽歪歪,惹毛了老子,今天揍你一顿不在话下!”
眼镜男子冷哼了一声道:“不要什么事情都赖在别人头上,管好你家妹妹,我们家也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哼,那咱们就看看,承运到底是愿意回你那没人情味儿的地儿,还是愿意跟着老子走。别挡道,老子要上山接大外甥!”说完,迷彩男子快走两步冲向红岩岭,看似魁梧笨拙的“熊躯”,在上山的刹那,矫捷的如同猎豹。
眼镜男子眉头皱了皱,他还真没多少把握能让承运跟着他回去,这些年过去了,当年的事,不知道时间能否冲淡记忆,承运能否释怀?
带着满心的忧虑,眼镜男子也迈步上了红岩岭。
就在今天上午,他得知了承运在红岩岭,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没有通知任何人,也没有派人来细查,直接扔下所有的工作,驱车就赶了过来。
虽然他掌握的信息很有限,只有一张发黄的照片,以及一些只言片语,他便可以肯定信息是真的,只是不知道,这些年来,承运过得如何。
本来他想着,好好和承运谈谈,可万万没有想到,那个莽夫不知从哪也得到了消息,也跟了过来,这让他感觉此行不太会顺利,心头缭绕着一抹阴霾。
越是临近山顶,眼镜男越感觉到心情有些不安起来。
前面,迷彩服男子虽然也累得气喘吁吁,却没有停步的意思,他想要抢在眼镜男子的前面见见到自己的妹夫和外甥。
山顶,孤坟上,长得老高的野草在凄风冷雨中左右摇摆,顽强的生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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