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了摇头道:“都不是,我既不是来打人的也不是来找打的,就是找秦前辈问点事。”
老者斜眼道:“你俩有旧?”
冬落摇了摇头,“没有。”
老者站起身往湖边走去,波光粼粼的湖面下,碰巧有鱼咬钩,老者有条不紊的开始收杆,“说说你要问的是什么事?要是我碰巧知道的话,你给我点好处我就可以告诉你,你就不用去找那个怪老头了。”
冬落咧嘴一笑,将雪念慈要为楼兰王国修史的事,还有有关秦疏雨的事都和盘托出。
老者并未开口说话,只是在默默的收杆,暗中与鱼儿角力。
冬落默默等待,上了年纪,与鱼儿角力之时,冬落就不说话让他分心了。
不然到时候就不知道是人钓鱼,还是鱼钓人了。
许久之后,老者猛的提杆,一条筋疲力尽的乌青不情不愿的被提了上来。
老者将鱼扔给冬落淡淡的说道:“烤了。”
冬落也不费话,接过鱼之后,杀鱼烤鱼,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调料碗碟之类的东西,冬落芥子物中都有随身携带。
老者再次抛杆之后,又坐回柳树下,喝了一口酒道:“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修史,这玩意儿,最累人。就为了一句给后人一个交代,不知道多少修史之人不得善终,你说值得吗?”
冬落脸色有些难看。
老者仿若未觉,将酒葫芦抛给冬落道:“你要问的事正好我知道,秦前辈归隐其实没坊间传闻那么光怪陆离,他归隐的原因其实就三个字。”
冬落仰头喝了一口酒,好故事就要好酒做陪,酒为故事添色,故事为酒增香。
冬落轻声问道:“哪三个字。”
老者靠着柳树上喃喃道:“他累了。”
冬落微微仰头。
老者招了招手。
冬落将酒葫芦扔了过去。
老者这次喝得很慢,似乎在组织语言,“这片土地于雪族而言,可有可无。可对当时那个初入江湖的少年而言,这片土地是他的魂牵梦萦的家乡,是大大小小不能割舍的念想。可你能想到当他知道统治着这片土地的人不尊重这片土地时的绝望吗?雪族,只是把这片土地当做暂时的停泊点罢了。秦前辈在得知这一切之后,就像是信仰崩塌一样。他累了,因此他退了。”
冬落眉头微皱,他知道雪族来此建国只是响应周天子的号召而已!并非是真想来此建国。或许真的并未打算长久的治理这片土地。
对此,冬落只能默然。
这事就像是历史一样,他只能看,也可以评说,就是不能更改。
老者继续说道:“看清事实真相的秦前辈,就逃到江湖中来了,不问世事了。所以啊!你那个是楼兰王子的朋友,没必要如此假惺惺的修史。一个连自己都不承认的国家,你说有必要修史吗?修出来有人会看吗?”
鱼很快就烤好了,冬落与老者相对而坐。
对于老者所言,冬落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连劝慰也不知道该如何劝,他只能听着,只能当一个结局不太好的故事来听。
能在青史上留下名姓之人,有几人的结局又是好的呢!
冬落自然知道眼前之人就是秦疏雨,一个楼兰王国亏欠极多之人。可冬落无法为楼兰国偿还,冬落只能陪他一口一口的喝着小酒吃着烤鱼。
江湖得意,庙堂得意,可于这个老人而言,人生很不得意。
年纪大的人聊起过往来,总是停不住,冬落在一旁耐心听着,用心记着。
江湖趣事,庙堂窝心事,都不敌酒葫芦里那两口伤心事。
兑着往事喝了,还要辣辣喉咙嗓子,等不辣喉咙嗓子了,又开始辣心了。
老者的酒葫芦是一个芥子物,内藏酒水极多,就像是苦闷的人生一样,怎么喝也喝不到头。
老者将酒葫芦递给冬落道:“酒酿出来,就是让人喝醉的,难得老汉我今天想多说些话,来,喝,不醉不归。”
酒,酿出来,目的就是让人喝醉的。
冬落接过酒葫芦,宛如江河倒灌一般,不要钱的往口中倒,看得老头都有些后悔说刚才的话了。
喝了好几口之后,冬落终于停了下来,“秦前辈,出庙堂入江湖之后,可曾出过手?”
秦疏雨面色微醺道:“出过一次。”
冬落彻耳倾听。
秦疏雨喝了一口酒道:“两年前,北莽大军攻破楼兰之时,我借着胸中的那一口酒气,提着手中的三尺青锋,去找过北莽的主帅,我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才换来这个被抛弃的楼兰国国破家不破的结局。”
冬落腾的一下站起身。
老者问道:“干啥去?”
冬落答道:“烤鱼。”
冬落神魂从失乐园中抓出一条彩云鱼,洗杀干净,便放在火上烤了起来。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就为了秦疏雨这出庙堂入江湖后的唯一一次出手,冬落觉得这一条彩云鱼就死得值。
冬落打定主意,等回去之后,一定要让雪念慈将这件没有目击者的事写进楼兰史中。
不管有没有人看,有些事可以忘记,有些事必须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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