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带回了家中讲给家长听,被教授传播到了各亭,最后巩焴烧神主牌和蒙正发欺师灭祖的事闹得成都尽人皆知。
虽然巩焴的反击同样威力巨大,但蒙正发发现互相攻击是他唯一能够挽救劣势的方法。很快蒙正发就发明了贴身紧逼战术,每次巩焴讲学的时候,蒙正发就在紧挨着他的教室的位置开课,把门敞得大大的,讲课的时候总要找个机会借题发挥,冲着门口而不是冲着下面的学生喊上两句:“巩焴烧了神主牌。”
蒙正发的喊声极为响亮,巩焴每次讲课都会听到几次他的喊声。不但课程被打断,学生躁动不安,老师也被搅得心烦意乱。巩焴想要向学生们解释清楚非常费心费力,怎么也不可能比蒙正发单纯喊这一句话来得容易。给学生讲解“人君”、“独夫”之辨很费脑子,需要观察学生脸上的表情,时而扼腕、时而悲叹来调动学生的情绪,更需要语气抑扬顿挫,达到最好的效果。而在隔壁传来一声声“烧神主牌”的叫声中是无法完成的。
忍无可忍之下,巩焴也以牙还牙,冲着对面教室大喊:“蒙正发欺师灭祖!”
这样,蒙正发就成功地把辩论从学术、历史的辨析高度拉低到对骂程度。而且蒙正发自认为还很有优势,因为他还年轻,而巩焴已经是七十的老头了。不过蒙正发还是低估了巩焴,他本以为没有几天巩焴就会因为年老力衰败下阵去,却没有想到巩焴在陕北打了十五年游击,身体硬朗得很,每天和蒙正发对峙两个时辰都不见气力不继。
但这样一来,课程就进行不下去了。本来辩才无碍的巩焴现在总是在讲学的时候精神紧张甚至磕磕巴巴,还经常怒气冲冲地发脾气。最后巩焴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学生正襟危坐地在下面听着,但一堂课下来估计他们印象最深的就是“烧神主牌”和“欺师灭祖”这两句话,完全起不到宣传自己思想和学说的效果。
巩焴改变了教学方法,开始给大家讲故事,主要内容就是东南这一帮士人是怎么在清军面前奴颜婢膝的。“水太凉”、“头皮痒”之类的趣事不太费脑子,即使隔壁教室有人在乱喊也不会影响巩焴组织语言,还可以普及璐王犒劳清师这样的知识。这些故事大家都爱听,发现巩焴战术改变后,蒙正发也有样学样,也开始讲故事,大揭投奔闯营士人的老底。
你说郑鄤杖母,我就提复社作弊,两人把几十年的事情倒数了一遍,一通瓜蔓抄下来,凡是和投闯或是降清的人沾边的人,无论是同年、老师、同年的老师还是老师的同年,谁都跑不了,怎么耸人听闻怎么来。
最后不但陈佐才他们都听不下去了,就连刚开始听得捧腹大笑的刘晋戈等人也渐渐察觉到不对了,这一通揭老底下来,斯文扫地的不只是某一派士人,而是两败俱伤。
“陈祭酒已经很生气了,他私下对刘知府发牢骚说,这几个都不是好人。他本来对江南的士人都敬仰至极,尤其是东林,现在他觉得西北以外的士人就没有好东西。江南名士拿棍子打母亲,东林还专营科举舞弊,不但欺君,还是从寒窗苦读的书生手中盗窃他们的功名、前程,魏逆那么大奸大恶的人都做不出这种事来。”见到邓名后,周开荒就告诉他现在成都官员都觉得书院那边闹得有些过分了,每天去听讲课的人不像是去听讲学而像是去听评书,出来后还到处传:“这不成在书院演猴戏了么?”
“猴戏?这个词不错,就和刘兄弟、袁兄弟他们一样,哈哈。”邓名听得是大笑不止,很多人都认为书院是培养官吏的地方,而官员的威严和士人的脸面息息相关,如果这种闹剧继续下去,最后川西政府一样要自食恶果。
不过邓名想建设的是大学,他反问周开荒道:“为何要替士人的颜面着想?”
“可陈祭酒说,这样闹下去,最后百姓就不会敬重士人了。”
“士人也好,不是士人也好,如果一个人不值得敬重,他就不该被敬重,想被别人敬重,就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行,而不是想法设法地掩盖,我觉得这样很好。”在邓名看来,上次袁象和刘晋戈的猴戏就演得很好,效果比邓名准备的笑话不知道要好多少倍,而这次四川书院的揭老底活动也让邓名感到非常惊喜:“以往书院出来的学生,对老师讲过的东西深信不疑,若遇到不一致的学说,能上升到正邪之争的高度,东林自己窝里还往死里整呢。天启后哪有阉党?都是东林狗咬狗,谁输了谁就成阉党了!”
邓名觉得通过这件事,四川的学生就能明白,老师说的话不一定是对的,更不一定是真的,至于官员两边大都是混蛋,疯狗对咬看个乐就好用不着同情某一边。宇宙的真理,只能由物理学家而不是哲学家来发现,学生损失些对哲学大师的迷信,却可能提高科学精神,邓名觉得这笔买卖很划算:“周兄弟既然来了,就让我好好显摆一下吧,领你在五十一亭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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