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表虽然看上去是那样的平静,但其实内心非常恼火,让人不禁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但她还是这么回答了他。
一团火自下而上蹿了出来,曾梓敖强抑着,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是不是打算跟他在一起?”
曾紫乔咬着嘴唇,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其实这个问题,直到刚才,我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但是现在仔细想想,也许跟他谈场恋爱并不是坏事。我总有一天要过自己的生活,找个人来恋爱,也未尝不可。说不定哪天可以谈婚论嫁,这样对你对我都很好啊。我们也不能总一直这样下去,兄妹不是兄妹,夫妻不是夫妻。你自由了,我也自由了,皆大欢喜。”
“就算要恋爱,你难道不能换个人吗?非得是卫秦?你有没有想过他身边有多少个女人?”虽然对卫秦了解不多,但是以前因为小乔做平面模特工作的缘故,曾梓敖对卫秦也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加上偶尔工作上的接触,他每次见到卫秦时他身边的女人都不同。他也是男人,单凭这一点,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乔跟这样的男人在一起。
“我说我亲爱的哥哥,你也是男人,从你上中学到现在,你有算过你身边的女人有多少吗?你风流快活的时候,可曾想过我的感受?难道人与人之间的道德评判标准不一样吗?你可以,他就不可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曾紫乔不禁嗤笑,这是什么道德标准?
“我跟他不一样,很多时候是逢场作戏,我懂得拿捏分寸。至少我对爱情和婚姻是绝对忠诚的,就算是跟你假结婚,我在婚姻存续期间内也没有和任何一个女人有牵扯。”他顿了顿,继续道,“如果非要说到道德标准,那你就当不一样,因为你是我妹妹,换作别的女孩子,她就算是要跟一个卖**的,我也管不着。”
曾紫乔微怔,她倒是没有想到他会提及这个,原来跟她的这段婚姻里,他倒是很忠诚。就算是这样,又能怎样?这跟她决定要跟谁恋爱有什么必然联系吗?也许这件事对没有失忆的“她”很重要,但对现在的她来说,无关紧要。
“拿捏分寸?拿捏到我去跳河自杀?你说你对婚姻忠诚,难道对婚姻忠诚的男人全世界就只有你一个吗?凭什么你就认定你能做到的,卫秦做不到?”她说话的音调一声比一声高,她现在完全不能理解他以“哥哥”的身份这样干涉她这个“妹妹”私生活的行为。
“小乔,为什么我们每次谈话,都要拼命地去揭以前的伤疤呢?”他感觉无力,只要提到她坠河的事,他的心就仿佛被恶鬼拿着大铁锤狠狠地敲打。
“不是我要揭伤疤,是你总是逼着我去揭。”她走下楼梯,一步一步逼近他,“工资考核表的事明明是人事部的事,你却非要让我做,让我加班,目的无非是不想让我跟卫秦约会。前些日子,卫秦约了我中午见面,而你却突然让我陪你去签合约。我亲爱的哥哥,如果不是你口口声声对我说,我是你妹妹,我们是兄妹,我会以为其实你一直暗恋我。可是碍于兄妹的身份,你又不能把我据为己有,所以逼得‘我’要死要活。现在看见我终于重生了,打算找个男人恋爱,你又不愿眼睁睁地看着我被别的男人抢走,所以只好不择手段。如果是这样,你直接说明好了,我一定会很配合你,就算是下地狱,也在所不惜。”她的双臂攀上他的脖子,她的脸与他的相对,只有几厘米的距离,甚至都能感觉到彼此暖暖的呼吸。
他的脸微微泛红,不知是因为恼怒,还是因为真的被说中心事。
“你言情剧看太多了。”他毫不犹豫地将她那双柔若无骨的手臂拉扯下来,“既然你知道我故意让你加班,你应该很明白我的意思。如果你真的想好好恋爱,然后结婚,那就该找一个本本分分、有上进心的男孩子,而不是身边有很多女人环绕的男人。卫秦他不适合你。”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以前家中有个我,公司有个常恩纯,外面也许还有一堆呢。”她的口气越来越酸,只要想到以前他为了避开她,总是不停地换女朋友,她就很难受。
他咬着牙,“小乔,其实我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你现在跟多少个女人纠缠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卫秦究竟适不适合我,是我说了算。要恋爱,要结婚的人是我,不是你。你如果坚持要当我的哥哥,可以,但有些事情也是哥哥管不着的。婚姻恋爱,都讲究自由,你就是一味地干涉,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你对你自己很宽容,对别人应该更宽容。”她毫不留情地说。
是该彻底死心的时候了,她决定放手。
他听了,咬着牙低吼一声,“曾紫乔,我没有你说的那么不近人情,我是真的为你好。”
“为我好,就不应该插手我的私事。”
“你……你说你到底要怎么样,才不跟卫秦在一起?”
她看着他含怒的双眸,决定破罐子破摔了,“你想知道?好,我告诉你!”
她踮起脚尖,双手捧住他的脸,准确地将自己的嘴唇覆上他的。
他的身体猛然一僵,脑中一片空白,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做。他想推开她,她却将手臂更紧地缠住他的脖子,不让他退开,然后用牙齿在他的嘴唇上重重地咬了一下,这才松开手,推开他,露出达到目的的胜利微笑,斜眼看着他。
他抚摸着被咬得很痛的嘴唇,英俊的脸庞变得通红,就像是喝醉了酒一般。他想要发火,但却不知为何反而不能像刚才一样义正词严。
她嗤笑一声,道:“你要想管着我,就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用婚姻约束我,这也是你在‘十二夜’门口对我说的。我可以保证,我也会对婚姻绝对忠诚,绝对不会跟其他男人有瓜葛。这里,也只有你可以吻。”她将食指轻轻压在自己的嘴唇上,对他绽放着妩媚诱人的笑容。
他别开脸,强抑着心中想要将她绑起来狠狠揍一顿的冲动,怒声吼道:“你这个丫头是不是疯了?是不是疯了?!非得要这样让彼此难堪是吗?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告诉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微笑瞬间凝固在了她的脸上,她暗暗咬着牙,凝视着他,突然尖锐着声音冲他吼道:“不是我想怎么样,是你怎么样才能放过我。你以为我喜欢自己一看见你就像只刺猬一样竖起浑身的刺吗?每天上班下班,除了睡觉上厕所,有多少时间不是在你的监控下?我们这样生活,到底是夫妻还是兄妹,你有没有想过?我不想再这样下去,现在我既不想跟你做夫妻,也不想跟你做兄妹,我只想一个人平平静静的,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在你的强权控制下,做你的妹妹,过你要我过的生活!你懂不懂你这样做是在侵犯我的人身自由?!你懂不懂?!懂不懂?!”说到最后,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了起来。
“强权控制?!侵犯自由?!”他重复着这八个字。原来相处这么久的时间,每天和睦相处其实不过是种假象,她给他的评价是“强权控制”与“侵犯自由”。他一直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在她的心目中竟是一个暴君。
“难道不是吗?你难道不觉得你很过分吗?非得要求一个曾经那样爱你的人做你的妹妹,这不是霸道,不是强权控制是什么?你究竟有没有想过,以前,现在,未来,我究竟要什么?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自私?”她已经恢复记忆了,但她不想他知道。也许他不知道,才能更放心地随她去吧。
他彻底沉默了,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巨石,随时都可能将他压扁压碎。
他抬眸凝视她,她秀气的脸上嵌着犹如黑宝石般的双眸,此时此刻,那里面透着一股浓浓的怨气,在控诉着他所犯的错误。
她说得没错,是他一相情愿,是他自私。
他握紧了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好,你想要的生活,我会给你。以后你想做什么,我也绝不会干涉你,还你要的自由。”说完,他低垂着头,走进客房。
不一会儿,他又走了出来,手中拿着几张纸,是他一直压着没有签字的离婚协议。
他拿起笔,翻开最后一页,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将离婚协议放在茶几上,淡淡地说:“明天杨律师会处理剩下的事情。mk那里,你要是想去就去,不想去的话就算了。客房里我的东西,你要是想扔的话,就全部扔了,以后这里是你一个人的。”
他将一串钥匙压在离婚协议上,停顿了片刻,头也不回,便离开了这个本应称作是家,实际上只是短暂居住的地方。
随着门砰的一声合上,曾紫乔浑身像是失去了力量,缩着身体蹲了下来。
这里又恢复了久违的平静,没有争吵,没有嬉笑。
她赢了。
从此以后这里是她一个人的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什么人能约束她了。她累了,她放弃了,终于将他逼走了。以后,再也不要跟他有任何关系了。
没有他,就不会再有痛苦了……
其实她在酒吧的时候,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与其让两个人都无限痛苦下去,不如她一个人痛苦,长痛不如短痛,她决定放弃了,不再勉强,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
这段时日,没有记忆的她生活得很快乐。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到,真正地获得新生。
滚热的眼泪顺着眼角汹涌而出,渗进她的嘴角,咸涩的味道侵占了她的味蕾,她就像是突然被针刺了一下,回过神后,伸手将脸上的眼泪拼命地抹干净。
她拿起茶几上的钥匙,紧紧地握在手心里,恨不能将它们全部嵌进肉里。
解脱了,终于解脱了。
可是为什么她会觉得心好痛,好痛……
走出单元门,夜风吹来,曾梓敖整个人一下子清醒过来。他抬头望着满天繁星,突然感到一阵迷茫,竟不知该去哪里。不是无处可去,而是对这里有种不舍的情绪。
他回首望向身后住宅楼中那层亮着微弱灯光的位置,心底一阵失落。虽然在这幢房子里,与她共同生活的时间并不长,但却是自从他逃避她这么多年来,两个人过得最快乐的日子。
他走向车子,开了车门,坐进去,却并不急于发动车子,而是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点燃。他的脑子里乱乱的,从来没有这么迷茫过。他们纠缠了这么多年,终于还是分开了,这一次是彻底地分开了,他该高兴的,可是他发觉他并不开心,甚至透不过气来。
这也许是最后一次机会,他还能像这样守在这里。
一根烟抽完,他又点燃一根,一根接一根,直到漆黑的夜空慢慢变得微亮起来。树梢上的鸟儿开始鸣叫,送奶送报人已经开始工作,他才发觉自己竟然在车内待了整整一夜。
车内的烟灰缸里,插满了烟头,像是一只受伤的、蜷缩起来的刺猬。
他再一次抬头望向楼上,片刻之后,抿着嘴唇,发动了车子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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