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啊……”
正趴在桌脚旁睡觉的那只大黑猫抬起头来狠狠盯着声音的主人,“喵呜,喵呜”叫了两声,以表达自己好梦被打扰的不满。
这是个不到四十平米的小小房间,却因为没什么摆设而显得有些空荡。对门墙壁上挂着幅水墨雪松图,画上自题:长白雪松时己丑小春,抱雪斋主画。整幅画笔墨纵横恣肆,酣畅淋漓,显示出画者不凡的功底。
除此之外,整个房间中唯一的摆设便是窗下的一桌一椅。
桌是那种学校里常见的学生用小方桌,铺着绣有淡淡菊纹的雅治布帘,放置着古拙的笔墨纸砚,倒也有一派文人雅士的情调。
打扰了黑猫好梦的罪魁祸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青人,虽然称不上是帅哥,可眉目清秀,带着副眼镜,显得文质彬彬。但此刻他却很不雅地将两只光脚丫子搁在那清洁雅致的方桌上,背靠椅背,枕着双手,抬眼呆望天花板,许久又是长叹一声,“无聊啊……”
大黑猫应和着出,“喵呜,喵呜……”
“无聊啊……”
“喵呜,喵呜……”
“无……”
“咣当!”
房门突然猛烈撞开,剧烈的响动把正一唱一合的一人一猫吓得全都住了嘴。椅上青年与地上黑猫同时一跃而起,钻到桌子底下,动作干净利落,正应了那句静若处子动如脱兔的老话,端得有高手风范。
小高跟狠狠踩地的清脆声响自门口响起,然后步入屋内,逐渐接近书桌。
桌下一人一猫六目相对,俱是紧张得心中砰砰乱跳。
蓦得,桌布一掀,一只纤纤素手探进来,准确无比地揪住青年耳朵,“雍博文,你给我滚出来。”
“哎,小芸姐,你轻点啊。”眼镜青年雍博文护着耳朵苦苦哀求,“看在咱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心心相映的份上……”
进来的是个年纪与雍博文相仿的女子,素衣淡妆,一翻清水出芙蓉的天然美感,只是那双漂亮的杏核眼里此刻怒火熊熊,如果目光能够杀人的话,估计此刻她眼前的家伙应该已经被杀死一万遍再碎尸万段然后褒汤煎炸锉骨扬灰了。
“呸,谁跟你两小无猜啊,我从来就不知道你的脑子里倒底在转些什么东西!”艾莉芸冲着雍博文轻唾了一口,但看到他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中却是一软,松开手,怒道,“你说说,这是第几份工了?”
“大概是第九份吧。”雍博文有点心虚,低着头不敢看艾莉芸的眼睛。
“你也知道啊!”艾莉芸怒气勃,猛然高叫,极具穿透力的尖利女高音回荡在狭小的房间中,吓得黑猫一声不吭,夹着尾巴溜了出去。雍博文感觉耳膜都好像被震裂了,但却怕激怒她而不也捂耳朵,只得苦苦忍耐。
“现在就业形势不好,你也知道,我帮你找份工作容易吗?你倒好,没有一份能做得过半个月的。”艾莉芸一把揪住雍博文的衣领,“你既不呆又不笨,名牌大学毕业,双学士学位,要是肯好好干,哪个公司不得上赶着要你啊……”
说到这里,她扫了一眼那摆放整齐的桌子,怒气上涌,甩开雍博文,飞起一脚,将桌子踢得倒飞出去,桌上的文房四宝尽都抛上了半天。
“不要啊……”雍博文惨叫一声,动作却是毫不含糊,攸忽之间冲到那飞起的桌后,将桌子接住,一手托着桌子,纵跳腾挪,将空中的笔墨纸砚一一接住放回桌面上,尔后轻轻往地上一放,这才惊魂未定地道,“小芸姐这些东西都是我们家祖辈传下来的东西。”
“我就知道是你们家一辈辈传下来的才要砸了它!”艾莉芸一面说着一面过去抢那桌子。
雍博文连忙抓起桌子,闪身躲避,同时哀求:“小芸姐,你消消气。那份工真的不适合我作。”
“除了那鬼画符的玩意,什么工作你会觉得适合做?”艾莉芸越说越气。
雍博文正气凛然地道:“什么叫鬼画符?那可是正宗的道家符录,我身为天师北派第二百三十六代传人,降鬼除邪乃我的本份,怎么可以因为那些蝇头小利而浪费时间?”
艾莉芸冷笑道:“蝇头小利?难道你喝西北风就能活下去吗?那好啊,以后不要向我借钱,也不要到我家里去蹭饭,你就当你的神仙吧。”
听到此话,雍博文立刻气短半截,“小芸姐,你不是这么绝情吧。”
“你当我开玩笑吗?”艾莉芸板着脸说,“你不可能总是靠我吧,我要嫁人的……”
“什么?你要嫁人?”雍博文听到这里,心中大惊,身形一滞,登时被抓个正着。
原来二人说话的工夫,动作却是始终没有停下来,艾莉芸抓不住雍博文,可雍博文也没有办法甩掉艾莉芸,两人就在这狭小屋内闪躲腾挪,纵跃追避,度越来越快,可是说话却绝无半点停顿气促,尽显高手风范。若是让识货的行家看到,不免要喝彩惊佩,只可惜这难得的高手过招,观众却只有一只在门口探头探脑不敢进来的黑猫。
雍博文被艾莉芸抓住却不理会,只是连声问:“小芸姐,你要嫁人了吗?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说?难道,难道……”
艾莉芸轻轻放开雍博文,面无表情地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今年都二十六了,就算是结婚嫁人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你要是能争气点,做出些事业来,我爸妈……唉,小文,你什么时候才能让人省心啊。”
雍博文愤然道:“我现在怎么了?我知道艾叔看不上我,觉得我们一家子都是不务正业的神棍!可这世间只要有人,就会有鬼魅,那天师道法就绝不能失传……”
“你见过鬼吗?你爸爸和爷爷见过鬼吗?”艾莉芸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雍博文愣了一下,摇头道:“没有,不过……”
“没见过不就得了?”艾莉芸摇头道,“就算你学了一肚子捉鬼的本事,可是见不到鬼,这本事跟屠龙术有什么区别?”
“可这世上总归还是有鬼的!”雍博文坚定地说,“只要我有耐心有信心有决心,就一定能够捉到鬼!”
艾莉芸被他气地哭笑不得,但也知道他从小就被灌输这种思想,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扭转过来的,只得变换方法,“好吧,就算是你要捉鬼,那你就不能在没遇到鬼、捉鬼这份正工没什么业务的……空隙,去做份兼职吗?”
“这个……”雍博文犹豫着看了看艾莉芸,突然问,“小芸姐,你真要嫁人了吗?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你是我什么人啊?我嫁人为什么要提前通知你?”艾莉芸淡淡地道,“放心,等举行婚礼的时候我不会忘了请你吃喜酒的。不过我怀疑你有没有钱封红包,这话我得说在前面,这钱可不能再从我这里借了……”
“可是,我们……”雍博文急得面红耳赤,抓耳挠腮,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看到雍博文急成那个样子,一肚子火气的艾莉芸板了半天的面孔终于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两人从小玩大到,相互之间极为了解,一看到她露出这么一点点笑容,雍博文立时心里一松,“你开玩笑的是不是?吓死我了……”
“谁跟你开玩笑了!”艾莉芸皱眉道,“我爸妈已经给我下正式通碟了,让我赶快找对象结婚!我们的事情他们两个是知道的,原本我爸妈也挺喜欢你,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让他们怎么可能同意?我爸已经说了,除非你能正正经经找份工作,要不然的话……哼哼,街道王大妈前两天主动跑我家去,说她有个侄子刚从欧洲留学回来的,想要介绍给我。”
“那些海龟派都是玩洋妞的,有几个好人?”雍博文低声嘟囔着,这才感到事情严重了,仔细考虑片刻,毅然抬头,以慨然赴死的大无畏气势说道,“那好吧,小芸姐为了你,我今天下午就去找兼职……”
“这才乖嘛。”艾莉芸目的达到,心里得意,忍不住甜甜一笑,依着老习惯伸手去捏雍博文的脸颊。
“对不起,请问……”一个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却说到半截嘎然而止。
两人下意识扭头看去,便见一个年愈花甲的老者正满脸愕然地站在门口,呆呆望着他们。
此时屋子里的情形是这样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男的衣衫不整,光着脚丫,手里托着张桌子,一脸宁死不屈的坚毅神色;女的笑颜如花,斜视着对方,同时伸出一只手来暧昧地摸在男子涨得通红的脸颊上。
世风日下的悲哀感慨神情明白无误地出现在老者脸上。
艾莉芸脸腾的一红,连忙收回手,同时做贼心虚地道:“看你脸上这灰。”这话是说给那个突然闯入者听的,但对方显然并没有领会到这一点,仍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继续保持痛心疾的表情。
虽然雍博文也大感尴尬,但这个时候做为男子汉也不能不挺身而出打破僵局,只得干咳一声,问:“老先生,你有什么事情吗?”话说完才觉得有点不妥,连忙把手上的桌子放下。
老者回过神来,歉然一笑道:“请问刘大师的风水工作室应该怎么走。”
需要说明一下的是,这是一处综合写字楼,高二十二层,其间大大小小的公司、工作室多达数百家,除了顶层几家包了整个楼层的大公司外,其它楼层全都被隔成数十个从四十多平米到百平米左右不等的小房间,走廊纵横转折七弯八曲,有如迷宫一般,除非是在这里工作且极为熟悉环境的人,外人到这个地方很难不迷路。
而雍博文这个全楼最小房间就位于十一层最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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