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没有藏匿王小妹的动机。“小妹今天没来。”陈小姐简单说完,想关上门,却被王先生的左手抓住门板,反问:“我想进去,到底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只是看看就走。”陈小姐声色俱厉,说道:“我一个女孩子的房间,是你一个大男人说进来就进来的吗?”王先生寻女心态作祟,硬气道:“如果她没有在你这边,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这不就是做贼心虚?”陈小姐怒极反笑,伸手说道:“赌五千块,小妹要是在我这边我就给你五千,反过来你得赔我五千元房间参观费。”王先生瞪着陈小姐,陈小姐大概是想起了脸上那天昏地暗的一拳,于是快速将门关上。
正当王先生跟陈小姐在门口争执不下的时候,老张不知所措地看着不断震动的衣柜。衣柜在动?老张已经过了相信衣柜里有鬼的年纪,但是他仍旧无法理解为何房间里的衣柜会莫名其妙地晃动,好象有人在里面乱踢、挣扎一样。“操……”老张只呆晌了几秒,随即回到现实的考量。“喂,楼上的,你在里面搞什么鬼?”老张拿起墙角的垒球棒,不客气大声喝斥。他话中所指的“楼上的”,应该就是柏彦了吧。“昨天被你害惨了,你他妈给我出来,装神弄鬼的想吓唬谁啊?”老张说归说,一时却不敢拉开衣柜。
“你在想什么呢?在想柏彦为什么会躲在你的衣柜?在想没有钥匙的柏彦如何进来?柏彦是个擅长开锁的小贼吗?如果柏彦是个小贼,又为什么要在衣柜里乱动暴露自己的行踪呢?”我愉快地念着旁白。在这个时间点,正是计画c的节奏。
老张自己也曾躲在陈小姐的衣柜过。但面对一个封闭的大盒子,老张要打开幽禁的空间之前,所需要的大量氧气还未呼吸足够。
“开门!”王先生偏执地敲着陈小姐的门。“给钱啊?那么有把握就给钱啊!没钱就写支票啊?你这种小业务该不会连支票都没见过吧?”陈小姐简直火冒三丈,但言语是她最擅长的武器,隔了张门,这武器运用的就更肆无忌惮了。特别是,一个昨天才在两个男人拳头底下吃大亏的弱小女性。
我又开始哼起披头四的黄铯潜水艇,不由自主的。脚踩着不存在的大鼓踏板,双手拨弄着不存在的吉他,身体前后晃动,陶醉。
“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别说我没给你机会。”老张警告着衣柜里的“柏彦”,左手慢慢接近衣柜把手,右手球棒凝在半空。
紧张。
衣柜。
争执。
僵持。
空白。
“锵!”
升降梯齿轮慢慢咬合。颖如穿著一身湿淋淋的黑色雨衣,手里拎着一个“hollowkitty”的粉红塑胶包包,按下“上升”。雨水沿着黑色雨帽帽沿滴落,在地板上迸开。刻意压低的帽子里,依稀,是个微微上扬的粉红嘴角。
我又惊又喜。
惊的是,原本顺畅进行的预言恐怕会被这颗不定时引爆的原子弹炸成畸形儿;喜的是,这个预言的结局,原本就十足的畸形。我真期待它最后会荒唐到什么地步。
颖如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脱下了诡异的黑色雨衣,颖如竟是一丝不挂,而且自雪白的颈子以下,颖如全身都是红艳的色彩。是血。颖如素净的脸庞因为淋雨的关系,皮肤显得更加的白皙滑润,她拨了拨头发,走到浴室冲澡。而那个粉红色的hellokitty塑胶包包,正安安静静地躺在茶几上。隐隐约约,好象有什么东西随时会从里面挣破似的。
“我知道我女儿在你房间!”王先生最爱的意滛物消失了,他的理性被时间一点一滴剥夺光。除了大吼,王先生的手也一直敲着门板。
“凭什么?你这个人到底是哪里有毛病?自己的女儿不好好看着,跑到别人家里搜什么?”陈小姐并没有大吼大叫,她坐在地上的榻榻米,一边切换着电视节目一边对着门冷冷回应。
老张手中的球棒差点脱手落地,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衣不蔽体的王小妹红着眼,惊慌莫名地看着眼前凶神恶煞般的张叔叔。
“啊?”老张一口气噎在喉咙间,他的惊诧完全不下于赤裸的王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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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王先生的女儿怎么会一丝不挂、被五花大绑丢在这个衣柜里?是谁做出这种变态的事!
老张立刻放下球棒,蹲下,伸手想要撕开封住王小妹嘴巴的胶布时,颤抖的双手却停在王小妹的小脸上。王小妹的眼神充满了恐惧,以及一股无限委屈的能量。
“叔叔不是坏人……你应该知道吧?是谁把你脱光衣服绑在这里的?你应该有看到吧?”老张镇定地说,但王小妹却非常慌乱又害怕地乱动、乱踢,害怕遭到性侵害似的。老张勉强挤出笑脸,说:“叔叔带你去找爸爸,但是你不可以乱叫喔!更不可以诬赖叔叔,知道吗?你几年级了?知道诬赖的意思吗?”王小妹扭动着身子,那稚嫩的美好在老张面前惶然挣扎,看样子是完全听不进去张叔叔的话。
我拿起电话。
“叔叔要撕开你嘴巴的胶布喔,你不可以乱叫知不知道,叔叔是好人,好人的意思就是……”老张的语气越镇定,靠近王小妹的双手就越是颤抖。
铃~~铃~~
老张紧绷的身体立刻断裂,回头看着地上的电话。王小妹趁机跌出衣柜,重重碰了一声。老张立刻抱住王小妹,用他粗壮的手臂架住王小妹的脖子,另一手紧张拿起电话。
“喂,陈小姐吗?”我说。“啊,房东先生啊,你打错了,我是老张。”老张急促地说。“抱歉抱歉,我再打一次。”我挂上电话。
老张松了一口气,但王小妹只有更加慌乱地扭动着,一时之间,老张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百口莫辩的情况。
我并不期待老张会因为抱着赤裸的王小妹而心猿意马、做出人神共愤的事情,因为老张并不是那种人。在这种来不及细想的情况之下,明哲保身是偷窥者的第一要务,也是唯一的行动选项。
王先生持续拍打着陈小姐的房门,陈小姐索性来个浑然不觉。
铃~~铃~~陈小姐瞪着电话,深锁着眉头拿起。
“喂,陈小姐吗?我是房东先生。”我的声音没有敌意。“房东先生,你是想问王先生干什么一直敲我的门吗?”陈小姐的口气却不太好。“哈,的确是这样,不晓得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吗?”我不好意思地说。“王先生找不到他的女儿,就死诬赖在我这里,我不让他进来搜,他就一直乱敲门,你说怎么办?”陈小姐说话的速度极快。“这我听王先生问过他女儿了,嗯,不能让他进去搜吗?”我问。“凭什么?凭什么我要让别人进我的房间?”陈小姐不悦,故意说得很大声,让门外的王先生听的清清楚楚。“说得也是……不过,我看这样好了,就让我来帮大家排解一下,大家各退一步如何?”我微笑。“什么各退一步?”陈小姐口气稍缓。“为了帮王先生找女儿,只要你愿意打开房间让王先生随意看看,下个月的房租跟水电费就免了,你说怎么样?”我一副大仁大义的样子。陈小姐沉吟了一下,说:“你下来,我再开门。”我满意地笑笑:“等我,我上个洗手间就下去。”
我将视线换到老张与他怀中的王小妹。
“等一下看你怎么应付?”我遗憾地看着萤幕中、额头全是冷汗的老张。
我走下楼,经过颖如与柏彦的房间。
一个仍旧在洗澡,她每次洗澡都会花上许久的时间,特别是这次浑身浴血,干掉的血渍尤难清洗。一个则整天都没有吃过东西,正盘腿坐在马桶上微微打盹,偶而不安稳地醒来,睁开眼睛后,不是呕吐就是哭泣。
三楼。香烟的味道从郭力的房间门板底下传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将最后一根烟给抽完。而老张房间里持续传来不安的祟动与对抗,细微声响背后的肢体符号,光是猜想就十分有意思。
二楼。“王先生!”我打招呼。“房东先生!这女人把我女儿藏了起来,不还给我!”王先生气愤地说,指着陈小姐的大门。“别气别气,我在楼上就听到你们吵架了,不过我想陈小姐应该不会这么无聊吧,她又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呢?”我打圆场,敲敲门。
王先生站在一旁、叉着腰,平日最沉默的、最边缘的他,此刻却成为张牙舞爪的演员。
陈小姐打开门,瞪了王先生一眼,又看了看我,说:“还是房东先生大方,为了开我这扇门免了我一个月房租,不像有些人,口口声声自己的女儿有多重要,却连五千块钱都赌不起。”
王先生看陈小姐敢打开门,脸色反而煞白。如此一来,王小妹反而不可能在陈小姐的房里。尽管如此,王先生还是匆匆进了陈小姐的房间,打开浴室、打开衣柜,然后颓丧地在房间中间抓着凌乱的头发,完全陷入空白的状态。陈小姐冷笑,正想酸上几句时,我叹了一口气搭着王先生的肩膀,说:“小妹妹应该只是去同学家玩,玩过头了忘记回家吧。要不然,小妹妹又没有其它房间的钥匙,怎么可能躲到哪里去?”
我说这几句话的时候,陈小姐并没有特殊的反应。真是笨蛋。于是我故意重复、加强了语气,说:“何况,如果小妹妹有别人的房间钥匙,她那么乖那么可爱,怎么会故意躲起来让你找不到?除非是小妹妹捡到了我遗失的钥匙串,玩起躲猫猫来了。”
陈小姐全身震动了一下。
“等等,我知道小妹在哪里!”陈小姐抬起头来,脸上写满了报复的快意,以及少许的担忧。我诧异,问:“啊?那你刚刚怎么不说?”王先生激动地抓着陈小姐的手臂,说:“小妹在哪里!你快快告诉我!”陈小姐避开我的眼睛,看着王先生说:“老张捡到房东不小心掉落的钥匙串,他有所有人的房间钥匙!”我假装生气,说:“那他怎么可以不还给我?要是房间失火了怎么办?要是……”
陈小姐还没接口,王先生就冲到走廊,往楼上跑去。我跟陈小姐连忙跟了上去,我瞥眼看了看陈小姐的表情,她非常快乐地在笑,仿佛要去揭破一场阴谋似的。
“张先生!开门!开门!”王先生用力捶着老张的房门。我跟陈小姐跑到王先生旁边,看着王先生脸红脖子粗地吼叫。我浑然不解,看着气喘吁吁的陈小姐埋怨道:“你这不是栽赃给王先生吗?就算他有钥匙,老张干嘛把王小妹藏了起来?”陈小姐不置可否,只是自信又神秘地笑着。
老张可以躲在衣柜里,再去浴室中强j她,然后又唆使柏彦躲在床底下吓人,最后对她美丽的脸庞来一记魄力十足的豪拳。这样的人品,要绑架、强j一个小女孩也不至太意外。
“张先生!张先生!开开门啊!张先生!”王先生不停拍着门板。
然而,房间里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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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不会是老张不在房里?”我自言自语道。陈小姐不以为然,说:“不如你们两个撞门吧,要是小妹真的在里面,天晓得这只禽兽会做出什么事!”我大惊,说:“天啊!我刚刚损失了一个月的房租,现在还要损失一扇门!我看还是等老张回来吧!”王先生就是这种矛盾的个性,这门一直不开,就代表里头一定有古怪,他拼命扭着门把,说:“这门我赔!只是我没撞过门,该怎么撞才好?要拿东西顶住它吗?”我连忙帮敲门,说:“再等等,再等等!说不定老张只是睡沉了!老张!”
外表急切与仓皇,但我心中其实很轻松。不管老张开不开门或是要不要撞门,我都有不同的剧本,个个力道万钧。
“张先生,再不开门我可要撞进去了!”王先生粗着嗓子。“啊啊啊!千万别冲动!老张你快开门啊!”我讨饶。“得快点进去才行,这家伙是个人面兽心,小妹落在他手上可就危险了。”陈小姐一手叉腰,一手遮着鼻子上的乌青,掩藏不住的得意。
门缓缓打开,老张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后,深深打了个呵欠。一股难闻的酒气扑鼻而来。
“吵死了,到底是什么事?”老张昏昏沉沉的样子,真是有够会作戏。
王先生一把推开老张,冲进房间四处搜探,两个空啤酒罐被王先生急切的脚步踢到墙角,筐筐作响。我更焦急,抢在王先生的屁股后东看西看,一边说道:“好浓的酒味啊,老张你怎么没事喝这么多酒啊?难怪这么难叫!”老张当然附和道:“嗯啊,还不就是那个脿子惹我生气,咦?你也在?”狠狠地瞪着陈小姐。
陈小姐并不搭腔,往后退了一步,一副死三八的臭嘴脸。
王先生打开衣柜,里面只有几件衣服跟杂物,往床下一探,全是几十瓶珍藏的过期牛奶盒。我拉起王先生,气急败坏说:“我们误会老张了,我就说啊,老张怎么会想绑你的女儿?没道理啊!”老张瞪着陈小姐,说:“操,一定是这个死要钱的贱人硬栽赃的!”说完,大摇大摆走向陈小姐,蛮横地举起右手,眼见就要揍下去。“你要做什么!”陈小姐惊恐地冲下楼,完全没有刚刚的气焰。
王先生失魂落魄地走出去,我却挡在门口,正色对睡眼惺忪的老张说:“老张,不是我翻脸,但是你捡了我的钥匙不还给我,你说,这到底要怎么算?”老张打了个嗝,歉然摸着口袋,却又假装神智迷糊酒醉未醒的样子,说:“呵,真对不住,不过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喔,呵,这钥匙恐怕不是我第一个捡到的,其实啊,楼上那个大学生啊才是第一个捡到钥匙的人喔,呵呵,他也有大家的钥匙吧,呵。”我赶紧问:“那你有看见他进过谁的房间吗?”伸手将钥匙拿了回来。王先生更是在一旁大声问:“那小子有没有进过我的房间?”老张沉吟了一下,说:“不知道耶,我只知道他昨天全身脱光光,躲进楼下那个滛娃的床底下,吓了她一大跳吧,哈哈哈哈哈,那小子真够趣的。不过今天下午我就不知道了,我喝了酒一下子就睡着了,嗯?没别的事我……”
很好!
王先生没等老张把话说完,就急着往楼上兴师问罪。然而,正对着老张对面的房门打开,郭力蓬头垢面、几乎用摔的出来,我跟王先生连忙往旁边躲开,免得被一身烟味的郭力扑倒。
“你们……刚刚在那边吵什么?柏彦果然有大家的钥匙?”郭力跌跌晃晃地问。王先生没有理会,一股劲往楼上开跑,我也没搭腔,只是对着老张大声斥责。“钥匙的事再跟你慢慢算帐!下个月房租涨你两倍先!”我生气说道,跟在王先生后面往上走。
老张摸摸头,嘴里咕哝着对不起之类的屁话,关上门,继续处理他未完成的另一个装置艺术去。而郭力像个石像杵在走廊上,空洞的不得了。
跟着王先生,我兴奋地踩着每一个阶梯。无论大家以什么样的节奏在进行各自的事,都脱离不了我的剧本。我的脑下垂体不禁开始分泌奇怪的物质,在医学上应该有他的专属名称,大概是负责产生即兴计画的那种液体。
王先生要是硬逼柏彦开门,会发生什么事呢?柏彦这样一个没头没脑的死大学生抵挡得住这种惶急的压力多久?一行人在柏彦门口兴师问罪,另一个凶手郭力能坐视不理吗?已经错过第一时间自首的郭力,依照他的个性,其实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按照原先的计画……原先“颖如不在”的计画里,接下来的几分钟我只要略施心理战,就可以诱惑即将跟上楼的郭力跟我一齐突击王先生,分享犯罪的罪恶感后,再与柏彦结盟,然后……
但是,我一踏上四楼、瞥见颖如的房门时,有个奇特又诡异的想法在我脑中一掠而过。
依稀,那流水声还未歇止。
我想起来,个性封闭的王先生从来没有上过四楼。王先生之所以会知道单身的老张不是住在他的正上方,全是因为郭力跟令狐做嗳时床脚就在他头顶上哑哑晃动的关系。
果然。
王先生站在走廊上,满脸是汗看着刚刚爬上楼梯的我。“哪一个是那个柏……的房间?”王先生看着我,微胖的他一口气在胸口剧烈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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