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是咋死的?”邱翠菊道:“是得伤寒病死的俺俩是从小订的娃娃亲。我十五岁那年吴家来人催着娶亲冲喜。俺娘早就死了俺爹又多年没有音信是俺外爷爷把我一手拉扯大的。吴家一来说俺外爷爷说:早晚是人家的人早过门也好。没想到我嫁过去没半年俺男人就死了。”冯剑叹道:“听你说话口直心快又有外爷爷宠着我还当你日子过得舒坦呢。没想到你和俺姐姐一样也是个苦人!”邱翠菊讶然道:“你姐姐?她咋啦?”冯剑暗然神伤低声道:“她早就死了是被人害死的。”邱翠菊大为震惊喃喃道:“你姐姐被人害死了?是被啥样的人害死的?”冯剑叹息道:“说起来话就长了。俺是山东省单县冯屯人俺爹领着俺一家几口种着十来亩薄地。地是洼碱地旱天不能水浇雨天却积水成灾靠天吃饭收成不是多好常年还勉强够吃。那年大水庄稼全都泡在了水里棵粒无收。俺爹推着独轮车带着俺全家逃荒到了济宁俺爹淘豆芽卖俺娘领着姐姐和我挨门要饭一家人饥一顿饱一顿的夜里就住在城外的一所破庙里。那时候我还小只记得有几天俺娘天天哭一天我现比我大六岁的姐姐不见了。后来才听娘哭着说我姐姐被俺爹卖给鲁南县王寨北边阎陈庄邵盼头家当丫环了。过了一年多邵盼头派人把爹叫了去说是姐姐被东家收了房。又过了一年多俺姐姐回了一趟娘家住了三天这是我最后一回见到姐姐!姐姐回到邵家的第二天邵家便派人来叫爹爹和二叔他们去了才知道姐姐已经死了。邵家说姐姐是得急病死的。邵家不等俺爹和二叔他们来到就急慌着成了殓。邵家给俺家置了二十亩好地为这事二叔还跟俺爹吵了一架……人家都说姐姐是被邵盼头害死的。不然邵盼头会轻轻松松地送给二十亩地吗?娘家人不见面就成了殓有悖常理叫谁也怀疑呀这里面肯定有鬼。”邱翠菊泪流满面幽幽问道:“人死了就这样完了?”冯剑叹了口气道:“俺爹这个人呀唉!我……这一回邵盼头的老娘死了也给俺家报了丧我也跟着去了。到阎陈庄后听人家讲俺姐姐的确是邵家害死的。所以我就借故留了下来找机会报仇。可是等了半年也没等到机会。这一回是邵家派我去徐州送信的没想到还没到达徐州就碰到了这么多怪事还差点把性命搭上。”邱翠菊叹息道:“我只知道我命苦没想到天底下还有比我命苦的。”
翠菊姥爷拦住了要去闹事的儿子。蒋风起却咽不下这口气给吴家捎信扬言吴家不来陪礼道歉就带人砸烂吴家。吴家理亏托人来说合答应退回嫁妆邱翠菊任其改嫁决不阻拦蒋风起这才罢休。邱翠菊又去了一趟吴家把自已的东西拿来了。冯剑到底年轻又有邱翠菊的精心照料恢复得挺快才两三天就能象常人一样行走自如了。冯剑白天不敢出门夜里出去一看原来邱翠菊家单独住在一个槐树掩影的大堤上并无一家邻居。大堤后是一个很广大的水坑长满了茂盛的芦苇、莲藕。邱翠菊说这大坑名叫“梁寨淹子”!足有三千亩地。这淹子是前清咸丰五年黄河改道时水头冲击留下的一个深坑翠菊姥爷家的草屋就盖在这坑堤上离最近的村庄也有半里多地。自从那件事后翠菊姥爷见了冯剑有了很大变化不再出言讥讽反而面有愧疚。积威之下冯剑见了他依然是战栗胆寒心惊肉跳极为忌惮。邱翠菊也不似先前亲热对冯剑冷冷淡淡常常独自对着阴霾的天空愣。冯剑病已好了几次想要告辞见邱翠菊脸色不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一天早晨冯剑被激烈的争吵声惊醒那是邱翠菊和姥爷在吵架。邱翠菊道:“外爷爷!你要这么多东西干啥呀?东西能给你养老送终?能给你摔劳盆吗?”翠菊姥爷道:“死丫头!我的事你别管。”邱翠菊叫道:“我偏管!”翠菊姥爷道:“大人的事你小孩子插啥的嘴呀?咱家还有规矩吗?”邱翠菊道:“你不干好事我为啥不能管呀?”翠菊姥爷道:“你小孩懂得啥?啥叫好事?啥叫坏事?”邱翠菊耐心道:“外爷爷咱种地也饿不着家家不是围着地里的这堆坷拉吗?就您不往好处指派人连舅舅也跟着你学万一……”翠菊姥爷生气了训斥道:“越说越不象话了一家子就你是个好人!你惹的乱子还少吗?”邱翠菊抢白道:“我惹乱子我惹啥乱子了?您就是不叫说有您后悔的时候。”翠菊姥爷道:“对你我可够让步了你想跟黑胖子好我不也没说啥吗?管好你自已的事大人做事有大人的道理。我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前心贴后心了。该做清起来饭了做饭去吧。”邱翠菊赌气道:“今天懒得动吃饭想起我来了?我说了您又不听你饿了不能自已做去?求我干啥呀?”翠菊姥爷无可奈何道:“唉!我这是上辈子欠你的呀摊了你这么个外孙女!快去做饭去吧!外爷爷跑了一夜是真的饿了。还有嘴要严实今天的事千万别叫黑胖子知道人心隔肚皮……”下面的声音就低下去了冯剑没听清楚。
过了一会从锅屋里传来拉风箱的声音。冯剑奇怪:他们在干啥呢?鬼鬼祟祟的还这么瞒着人?冯剑起身来到院里只见邱翠菊坐在锅屋里的灶前正烧火做饭火焰映红了她秀气黝黑的脸庞她姥爷却不在。冯剑见邱翠菊紧锁眉头一幅忧虑、心事重重的样子就问道:“你跟你外爷爷吵啥呢?低一声高一声的?”邱翠菊一吓抬头怔怔地望着他眼神躲躲闪闪游移不定尴尬道:“起……来了?你……你听见啥了?”冯剑见她着急诌个空笑道:“啥也没听见呀!睡得迷迷糊糊听见你们爷俩吵嘴呢。”邱翠菊“哦”了一声轻轻道:“你别笑话我跟外爷爷经常这样没事吵架玩。”说罢低头烧火却又心不在蔫几次把柴禾塞错了地方。冯剑见她悒悒不乐环顾四周却也没看出异常来。过了一会翠菊姥爷来家吃了早饭说了一声:“我到河堤上睡觉去了。”便倒背着手走了。自从冯剑来后家中那张唯一的床让给了冯剑邱翠菊依然打地铺而翠菊姥爷便睡在淹子大堤上的槐树荫下。本来翠菊姥爷先是极力反对冯剑住在家里的吴家闹过事以后却又有意叫邱翠菊跟冯剑单独在一块相处吃过饭就走。冯剑经过几天的恢复已是精神抖擞。吃过早饭他鼓起勇气便对邱翠菊道:“翠菊!我的病已好了不能总住在您家吧?我该走了。”邱翠菊翻眼看看他一脸失望抢白道:“那就走吧!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又不是你的家你不走还想住在这里呀?”冯剑一怔道:“谢谢你了!”邱翠菊赌气道:“谢啥呀?有啥谢的?走了就别再来了。”冯剑见话不投机也不好说啥。吃罢早饭邱翠菊就出去了直到晌午方才回来。邱翠菊做晌午饭的时候炖了一条鱼还从篮子里变戏法似的拿出几样下酒菜来原来是她到梁寨集上买来的。邱翠菊搬来姥爷的一坛烧酒说是给冯剑送行。冯剑虽觉她不高兴却也不推让倒了一碗问道:“您外爷爷咋还不回来呢?”邱翠菊道:“他晌午不吃饭了在河堤上睡大觉呢这一觉他得睡到天黑。等他也是白搭咱们先吃吧!”说着端起碗来先喝了一大口。冯剑奇道:“你也会喝酒?”邱翠菊得意地笑笑:“不光会喝你还不一定喝得过我不信咱俩比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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