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宰了那家伙。
“慢着。”萧翰从沙滩上站起来,走了过来,把怒不可遏的张士德推开,半蹲下身子,把那孩子从泥沙里拉起来,看着那张血和泥的脸,他凝视了一会,皱眉道:“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你认识齐猴子?”
“少爷,别理他,交给我好了,这就是个小匪徒。”张士德气呼呼的叫道。
“你这就是姓萧的少爷?”小孩听张士德的称呼猜到了萧翰的身份,鼻子里冷哼一声,叫道:“就是你爹横行霸道?毒害百姓?杀了猴子大哥的娘?”
“你说什么?”萧翰一愣,随即脸上从白变红——谁也不能容忍父亲被羞辱,他一把伸出手去掐住了那小孩的脖子,把他脚离地提了起来,满脸狰狞的叫着:“你敢这么说我爹?”
手越来越用力,他本来就力大,那小孩一开始还挣扎,后来只有吼吼喘气的份。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一阵的尖叫,一个披头散的赤脚女人推开盐帮众人,来到了人群中间,一见儿子正被萧翰扼着,二话不说,扑通对着萧翰就跪下了,几乎是疯狂的磕头,嘴里含糊不清的叫喊着:“爷爷,行行好!放过我家不懂事的小罗吧!爷爷,行行好!放过我家不懂事的小罗吧!我们都是流民,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看着那母亲身上穿得和手里这孩子一样的破烂,浑身都是一股流民的死亡气味,萧翰再次定定凝视铁手上那个翻了白眼的脸:皮肤上都是长期不洗澡、泥土结成的皴,萧翰握住他脖子的手感觉的就像握住一条蜥蜴的鳞片那样;一股臭味从泥丸遍是的头里散出来;握住自己手腕挣扎的手指甲里全是黑泥;萧翰能从他脖骨的咔咔声中,认定可以一把捏碎那饥饿中长起来的小脆骨头。
但是他没有,他把那孩子扔在他**面前,母亲如护犊子的母狼一样敏捷的把那小孩抱在了怀里。
张士诚挡开了看起来又愤怒又悲愤乃至于红着眼睛要流泪的萧翰,他笑道:“他们是群猪,少爷不要和下等贱民一般见识,莫急,我来问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救走齐猴子的小乞丐就叫小罗。
原来这次出动,被父亲严令学习生意的艾公子自己带了几十人马,好几条大船,但自然不会让清风山那群人坐,而高狐狸只是赌一下,并非全力以赴,秦五义的船还是用来监督水道和作战,所以配给谢家弟兄人马的船不足,他们不得不在水边找了几条小船用为补充。
这其中就有乞丐小罗母子所在的一条乌篷船。
小罗大名还是小罗,他没有名字,就像他死去的父亲叫大罗一样。
身为一个贱民,还记得自己的姓就不错了。
小罗母子是安徽流民,父亲死掉了,他们流落在这一带,因为小罗母亲长得不错,被一个小船的船主看上了,张罗着人去说媒。
那乌篷船的船主是个老光棍船户,所谓船户就是没有土地也没有房屋,吃喝拉撒睡全在船上,靠捕鱼和做点运输的生意维生。
小罗母亲自然也没什么可以选择的,小罗才十一岁,自己一个女人带着个半大孩子,能活命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所以就同意了婚事。
因此小罗这孩子就和母亲、继父一起生活在船上,还没几天,连游泳还没学会呢,继父就被客人雇船北上,他自然也随行。
雇船的就是清风寨那些人。
这次清风寨并不确定萧翰一定在黑水河,所以就仅仅搞了两条小船进来黑水河侦查,其中一艘恰恰就是小罗继父的船。
没想到在黑水镇码头现了萧府的船,五个清风寨的高手就把船泊在离码头不远的岸边,天黑后,一条船留下作为退路,其他五个人和小罗一家三口挤在这条小乌篷船上,悄悄的在黑水镇靠岸,然后大开杀戒。
大约是这几天齐猴子可怜这个没爹的孩子,他自己也是没事就偷懒的家伙,在路上一直和小罗混在一起,给小罗肉吃酒喝,还送了一把匕给这小孩,总之对小罗不错。
本来小罗仅仅是个拖油瓶的,他就是应该在船上等那几个客人回来,谁也没想到,小罗年纪小不听父母的话,自己溜上了岸,躲在岸上一间房子的墙根处看清风寨那群人的作为;
父母虽然害怕小罗遇到危险,但清风寨那群人严令不准他们上岸,然后亮出刀刃冲到岸上,接着就是杀保镖、捆梢夫、凿沉船,把他们吓了个半死。
所以,他父母也不敢贸然上岸,正犹豫是不是上岸把这小孩提溜回来的时候,这时正好遇到萧翰抓住了齐猴子,往死里打。
两人之间的恩怨,小罗自然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齐猴子大哥这次是为了报杀父之仇、为了替天行道、为了劫富济贫、为了他们这群穷人才冒着生命危险去斩杀豪商的,眼见萧翰在沙滩上压着了齐猴子打,他热血上冲,提着一块石头就斜冲了过去,一下子开在了萧翰脑后。
救了齐猴子后,他一小孩,跑得没有齐猴子那么快,齐猴子拉着他的手没抓住,就一拳被赶到的张士德打飞了,晕晕的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和母亲继父都做了俘虏。
母亲看小罗居然打了这个少爷,吓得泪流满面,跪在地上,一手抱着自己孩子一手扯住萧翰的裤腿,连连哀求:“大爷,求您饶了我们吧,我们什么都不懂。我们就是贱民,您不要和小孩一样见识。这孩子十岁就没了爹,颠沛流离,实在可怜,那些拿刀的客人给了他块肉吃,他就以为人家是好人了…….”
萧翰上前一步,指着那小孩咬牙切齿的叫道:“我父亲不正是为了你们这群百姓能过上太平日子才呕心沥血、才被匪徒杀害的吗?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们竟然帮着匪徒做事!我才是官军,我爹那种人才是你们的依靠!畜生!”
“小兔崽子,你通匪!”张士德咬牙切齿的走前一步,吼叫道:“你知道通匪是什么下场吗?”
张士诚看了一眼怒不可遏的弟弟,心知在这种乱世,人命不值钱,唯一值钱的就是自己的命,他能体会弟弟差点被杀后的愤怒,以及为了忠诚于萧翰而想要杀掉这小孩的戾气,但是他不想管这些不相干的事,看萧翰和弟弟还在为这种小孩子愤怒和纠缠,他咳嗽了两声说道:“少爷,现在不是耽误时间的时候,您也听到,清风寨那群人肯定乘坐另一条船回去报信了。嗯,他们把您的船都凿沉,这本就是怕一击不能得手,您坐船跑了。现在没有了大船,我带来的船很小,走水路的话,对方人多势众,船只精良,朝前走可能被追上,朝后退,则可能被堵住。走旱路非常慢,而且也不能保证安全,你看怎么办呢?”
萧翰叹了口气,他蹲在码头前的沙地上,眼前就是那波*光荡漾的黑水河,在身后大火的映照下,前面的船只纤毫比现:最大的两条船沉在水里,只剩船帮露出水面;旁边就是张士诚和齐猴子坐的那乌篷船,还稍微大点;剩下的全都是本地人的小舢板。
他不得不承受这个事实:自己竟然被陷在了这小小的黑水镇,进退不得。
而且还是仇敌所做的,这耻辱更让他的愤怒烧得太阳穴上的青筋霍霍乱跳,连恐惧生死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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