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在他原来的计划里根本没想到一旦战败大军该撤到何处去。
“此地离方石山不远翻过方石山后是狐溪上游水浅可驱马涉过。溪北有一个荒村可扎营再向北一百四十里即为乐安末将和元继祖、李谅两位将军约好了探马赤军将在那里等候大帅!”额尔德木图又施了一礼低声提醒道。
“到狐溪北侧扎营造饭明天日落前赶到乐安!入城修整!”达春点点头把命令传了下去。目送传令兵走远突然回过头来对着额尔德木图笑了笑说道:“你很好!很尽职!”
“大帅!”额尔德木图脑门上立刻冒出冷汗来达春未醒之前九千多蒙古残兵两支探马赤军都围着他一个中万户的指令而行动。论功他有收拢溃军有序撤离之大功。若论过达春也可以治他个越级行事以一部将擅专主帅之权的大罪。
“你很好若无你收拢士卒恐怕我万余弟兄今日皆要命丧宋人之手!”达春伸手拍了拍额尔德木图的肩膀缓缓说道。“本帅急火攻心关键时刻若无你真不知今天该如何向大汗交代!“
“大帅末将末将……”额尔德木图结结巴巴不知道怎样表达自己的谦虚。他和达春级别差距太远平素里到中军议事像他这样官职和出身都低的人都很难有机会走到大帅近前说话此刻被达春一支大手拍在肩膀上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说不出荣耀还是担优
“虽败不乱为将之德也!这点连本帅都不如你。”达春笑了笑知道自己轻而易举地拿回了军队的控制权无怪额尔德木图当了这么多年中万户在权谋方面他的确是毫无心机。
作为一军统帅达春也不愿意贪属下的功劳另一只手提了提马缰绳示意额尔德木图与自己并络而行一边走一边说道:“我会把这次会战的前因后果报给大汗全军战败却不能因败而掩功。大汗也不会看不到你的治军之能将来军中之事本帅就多指望你了。
“谢大帅提拔!”额尔德木图大声回答语气里充满了感激的味道。
“元继祖和李谅这两个无能之辈昨日若不是他们消极避战我军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达春的语调突然一变恨恨地骂道。
没等他把话说完额尔德木图再次施礼低声插言道:“大帅末将有一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讲!咱蒙古汉子别老施礼!”达春的眉头向上跳了跳低声命令。
按大元朝的规矩战败之后主将自然要写折子请罪。达春刚才的话含义己经很明显幸存下来的将领中作为主帅的他将承担大部分责任。而攻击时犹豫不定关键时刻未败先逃的探马赤军两个将领也是罪责难逃。在朝廷没明确传来处罚命令前所有残军将暂时交给额尔德木图掌控。如果额尔德木图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将来的前途会一片光明。
额尔德木图不擅长争权但在军旅里熏陶这么多年了也不会听不出理解达春话里的好意。但是此刻他对前途的看法却不像达春想的同样乐观。
略略躬了躬身子额尔德木图低声说道:“大帅目前我军只有一个万人队而探马赤军却剩下了一万五千多人……”
“难道他们人多本帅就不敢治他怯战之罪么?”达春的两道浓眉立刻竖了起来厉声质问。他本想在乐安将元继祖和李谅两个蠢材拿下强吞了剩余的探马赤军。没想到额尔德木图身为蒙古男人却如此胆小怕事。
“大帅当时战场上情形过于混乱末将起初亦恨元、李二人不战而退乱我军心。可这一路边走边收拢士卒整理各方战报末将现即便元、李两位将军全军压上我军……”额尔德木图咬咬牙决定实话实说“我军也无胜理。邹洬用兵谨慎在战场之外他还安排了至少三路伏兵。虽然都是些十匪流寇组成的乌合之众可数量极其庞大。我军在外围担任警戒的数支游骑皆被他们所杀每队能逃回来不过两三人!”
“你说什么?”达春的身体晃了晃差一点儿再度从马背上栽下来。吉亚和乌恩赶紧上前扶住了他。马上要走山路了道路两边己经出现了沟壑。达春一旦掉下去神仙也无法把他救回来。
“哈尔巴拉、卓力格图两位将军都是在退兵途中被乱匪所杀的。我军与邹洬杀得两败俱伤周围的那些乱匪立刻一哄而上。他们不敢与我军正面为敌打顺风仗却是个个奋勇!赣州是文贼老巢百姓素感其治政之德。”额尔德木图摇摇头苦笑道:“我军若接连获胜那些南蛮子自然不敢抬头仰视。可我军一旦出现败相恐怕他们个个都要趁火打劫了以此报答文贼当年养护之恩了!”
他倒不是有意替元继祖、李谅二人开脱。而是觉得如果当时探马赤军也与蒙古军一样全军冲上有可能冲破敌军大阵。但双方彻底胶着在一起后结局可能比目前还惨。周围窥伺的几支流寇战斗力虽然差但在关键时候随便一支稻草都可以压翻骆驼。这是他在撤军途中总结出来的观点邹洬用兵在他们这些以弓马取胜的老将眼里的确显得幼稚可笑。但换个角度站在破虏军方面想额尔德木图却惊讶地现实际上以破虏军的情况邹洬的办法恰巧能最大地挥其长处。
不是对方不懂战术以乱刀砍死老行家。而是现在己经不再是凭弓强马快争胜的年代了。几年来军械、兵种、江南人的秉性、民心都在变而大元对残宋的认识还停留在数年前。对破虏军的认识依然停留在炮利甲固弓强的肤浅层面。
“你是说当时战场上贼兵人数比我军还多?”听完额尔德木图的话达春半晌才缓过神来喃喃地问。
“当时破虏军不过三万但我大元军中新附军大部溃散一部临阵倒戈。我军能投入的人马也不过在五到六万之间。赣州百姓心向文贼当年索都与李恒两位将军在此杀戮又太重了些。胜败难料之时恐怕田野有一民贼军即多一兵……”
“田野有一民贼军即多一兵……”达春喃喃重复着额尔德木图的话禁不住感到一阵阵心冷。真的是这样么?那些宋人不是根本不在乎给谁交粮纳税给谁磕头屈膝么?文贼如何这么快地把他们心中的廉耻唤醒这么快地让他们认同了自己是个宋人!
凭达春的见识他整理不出一个答案。蒙古族崛起不到一百年能在匆匆数十年间由一群部落聚合成一个民族凭借的完全是杀戮。把抵抗的男人杀死女人抢为奴隶没有明辨是非能力的小孩子抚养成蒙古人这是草原上公认的融合之道。靠着这种办法他们融合了草原伤几百个部族融合了契丹人、融合了女真、融合了党项人甚至把半个中国融合了进去。只是到了最后他们在无法凭武力融合下这江南一隅!
“必须把这些年在福建、两广、江西等地的作战得失和治政得失总结出来否则即便伯颜来了恐怕也未必能呆得长久!”达春愣愣地想到猛然间他明白了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什么!
不是组织人马反攻挽回已经不存在的颜面。也不是排除异己以阴谋和杀戮整合蒙古军、探马赤军和新附军残部《如果这个残部还可能存在的话》。而是竭尽全力在无数冤魂仇恨的目光中把残余的兵马带出去带到北方与伯颜汇合。只有让伯颜知道这些年来江南的变化和大军作战得失南征兵马才有机会大元才有机会获取最后的胜利。
一旦错过这个时机坠入万劫不复深渊的将不是这几万残军而是一个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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