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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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之方难,无然宪宪
    乾上坎下是为“比”卦。被离在烛光下数着蓍草叹了口气。

    齐简公脸上透着汗神情十分紧张小心地问道:“先生此卦象吉凶如何?”被离又叹了口气道:“国君此卦所问的可是排难去厄之事?”齐简公点头道:“正是。”被离道:“吉。”齐简公吁了一口长气道:“吉就好吉就好。”阚止在一旁笑道:“既是吉卦国君大可以放心了。”

    这是公元前481年底的齐国都城临淄公宫偏殿之上此刻殿中就只有他们三人。

    被离摇头道:“请恕外臣直言此卦虽吉却并非好卦国君万万不可大意。”齐简公又紧张起来问道:“卦上怎么说?”被离道:“卦辞上说:‘吉。元永贞无咎。不宁方来后夫凶’。意思是说刚开始时便要公正方可无害。不安宁的事刚刚开始后来者大有凶险。”齐简公神色茫然喃喃道:“‘不宁方来后夫凶?”被离道:“此卦乃君臣辅佐之象国君眼下极需贤臣辅佐若得贤臣当可披荆斩棘所行无咎。”

    齐简公笑道:“寡人有左相阚止唔还有右相田恒可谓贤臣矣。”阚止在一旁笑道:“我齐国人材鼎盛鲍、晏、高、国四大家中能人极多正所谓‘君明臣则贤’。”被离冷笑摇了摇头。

    阚止面有不悦道:“三年之前齐吴艾陵之战吴鲁集两国之精兵大败我齐师连大夫国书也丧命于是战之中吴人可说是齐国的大仇人。先生既为吴人避难于齐先生在齐国的这几天常有向国君进言要诛杀先生者但国君却不以为意视先生为上宾正是礼贤下士、胸襟开阔的天下明君被离先生却不以为然不知更有何说?”被离叹道:“被离为人卜卦相面从不敢以假言误人是以一向不为吴王阖闾所喜。阖闾虽然强横无礼却并非不能容人。如今吴王夫差是个心胸狭窄之人连伍相国也被他赐死外臣只好离开吴国来齐国避祸。倘若国君也是夫差一样的人外臣也不敢来了。”

    齐简公听他说得十分得体心中得意笑道:“先生是天下名士寡人怎敢怠慢?唉伍子胥忠义之名天下皆知竟然不容于夫差!”阚止冷笑道:“听说先生初识伍子胥是在集市之中。那时伍子胥刚从楚国逃到吴国穷困之极在市中吹箫无人能识。先生一眼便识得其相貌非常说是‘必是忠义武勇之士。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于是荐之于公子光。如此看来伍子胥之前程富贵全靠先生。此乃民间逛传还是确有其事?”被离道:“伍相国智勇之士天下奇才便如皓月当空无处不明。其前程富贵与这下有何干系?”

    齐简公叹道:“公子光用伍子胥之计使专诸刺杀吴王僚又使要离刺杀王子庆忌终于夺得了王位并在伍子胥和孙武的辅佐下几乎灭了楚国。可惜寡人身边便没有伍子胥之样的天下奇才也没有专诸、要离这样的勇士唉!”

    阚止眼中闪过一缕不悦之色。

    被离道:“阚左相剑术了得威震齐国与右相田恒、昌国子剑同列为齐国三大剑手只是以如此身份又怎会学专诸、要离之类的刺客行径?”齐简公自知失言忙道:“阚止的剑术当然不在伍子胥之下不过人才多一些总是好的。”被离长叹了一声道:“伍相国这样的人忠直有余却不会圆滑若非他有大功于吴又是吴王阖闾的患难之交早已不容于吴国了。”

    齐简公道:“三年前吴王夫差听信伯嚭谗言竟赐伍子胥自尽杀害忠臣。依寡人看来吴国如今君暗臣昏亡国有日了。”阚止问道:“听说伯嚭也是从楚国逃到吴国先是依附伍子胥伍子胥欲荐之于吴王阖闾。当时先生见过他后曾劝过伍子胥叫他不要让吴王重用此人可有此事?”被离道:“伯嚭鹰视虎步贪佞好杀万万重用不得可惜伍相国不听我言终至大祸。”

    阚止道:“伯嚭剑术群虽与伍子胥、颜不疑、夫概、孙武同列吴国五大高手排名仅在颜不疑之上。但夫概造反败逃、孙武辞官隐居五大高手已去其二。剩下三大高手虽然颜不疑锋头颇劲终是排名于他之后只要伍子胥一死伯嚭便跃居吴国第一高手恐怕这也是伯嚭要唆使夫差杀掉伍子胥的一个原因吧?”

    齐简公道:“先生既识伍子胥之贤又识伯嚭之佞真是天下神相!如先生不弃寡人愿封先生为大夫长留于齐国如何?”阚止面色一沉还未说话被离叹道:“外臣是亡家弃国之人怎敢居庙堂之上?何况吴王夫差、伯嚭等人都是狭窄阴狠之徒国君若是用外臣为大夫吴国前来索要亡臣国君又能如何应对?如今吴国正强国君最好是不要得罪了吴国否则因外臣一人而引致两国战端外臣之罪过大矣!何况鲁国的孔子新修《周易》外臣已经与其弟子端木赐约定不日赴鲁向夫子求教若非国君见招外臣此刻已在赴鲁之途中了。”齐简公叹了口气道:“既是如此寡人也不好强留先生。”

    阚止眼珠转了转道:“先生适才所算的这个‘比’卦卦辞说是吉但先生却说并非好卦究竟其中有何道理?”被离苦笑道:“大凡算卦卦辞只是大约其意真正的吉凶祸福全在变爻。此卦变爻在‘六三’乃是‘比之匪人’即是用人不当之故。”齐简公吃了一惊:“‘比之匪人’?”阚止笑道:“先生之卦果然极准。如今正是‘比之匪人’才要排难去厄。”齐简公沉吟道:“唔也有道理。”

    被离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阚止道:“先生有何话说?”被离叹了口气道:“既然国君招外臣来外臣若是知而不言非相者之道。但外臣若是实话实说又恐招来杀身之祸。今日死便死了外臣有几句话要说。”齐简公听他说得郑重又吃了一惊。

    被离道:“国君所欲排难去厄这个‘难’和‘厄’恐怕是田氏一族吧?”阚止豁然站起道:“你……你说什么?”被离道:“齐国田氏专权齐君大权旁落其实是天下皆知的事。如今国君莫非是想与阚左相联手驱逐田氏一族?”

    齐简公脸色大变阚止沉声道:“你……莫非你已经投靠了田恒?”被离摇了摇头道:“外臣本非齐人又何必投靠于他?只是我在齐国三日便已知道田氏势大恐怕难以扳倒。国君万万不可小视了他如今田恒军权在握单是他的二千八百门客便足以在临淄城之中搅个天翻地覆何况田氏在齐民中名声颇佳甚得齐人之心。卦辞是死的人是活的吉凶之变世人难测依外臣看来国君不如暂且忍耐田氏虽然跋扈毕竟不敢对国君如何国君只须招纳贤才暗中培殖势力未必不能除掉田氏。如今之计务要谨慎才是!”齐简公脸上阴晴不定点了点头。

    阚止哼了一声道:“先生之言太过小觑了国君和本相。”向齐简公使了个眼色做了个杀人的手势。齐简公踌躇了半晌叹了口气道:“话已至此先生请先到左相府上憩息数日待此间事了寡人派兵车十乘送先生到鲁国。”被离又叹了口气道:“只好这样了。今日为国君招来宫中即便出了去田恒也不会放过外臣到了左相府上正好免了田氏的骚扰。”

    阚止心有不甘哼了一声招来宫中侍尉长命他带侍卫二十人将被离送到他家中去。

    被离走后阚止向齐简公道:“这被离胡言乱语国君何不杀了他?”齐简公叹道:“此人是天下名士杀了他会招来害贤之名。如今用人之际杀了被离恐怕再无人敢为寡人效力。何况此人之言未必无理。”阚止点头道:“国君心软阚止也只好听从了。好在臣下的府中戒备森严倒不怕他跑了出去走漏风声。”

    齐简公皱眉道:“连被离这个外人来齐国数日便已经猜到我们要对付田氏田常莫非会想不到?”阚止道:“若说田恒猜不到那自是太轻视了他。不过田恒虽猜到国君和微臣要对付他却料不到臣下究竟有多少势力。以他看来在临淄城中以他的势力就算国君宫中兵卒尽出加上臣下府中的一千多人又如何能够与他抗手?即便是国、高、鲍三家的人算起来也不足二千人怎敌田恒堂弟田逆的一万临淄城守兵?他一向轻视我们又怎会小心防备?臣下请来的代地三十六刺客个个都是董梧的门下弟子剑术了得只要能刺杀田逆臣下便可顺利接掌临淄的城守兵卒即便是刺杀失败我埋伏在城外的三千死士足以牵制田逆。何况我们还有大盗柳下跖手下的两千骑兵可算是一支极厉害的奇兵。田恒怎么也想不到大盗柳下跖竟已经悄悄来到临淄城外了罢!”

    齐简公点了点头皱眉道:“若是一切顺利当然是好的。只是柳下跖这人纵横列国无人能制这次竟会答应了你所求之偿想来也极是骇人吧?若是他的人马进了临淄城中恐怕会搞个天翻地覆后患无穷。”阚止道:“柳下跖所求当然是极高的不过田氏一家富可敌国田氏若灭其一成家产便足以打柳下跖了。何况柳下跖答应事成之后决不在城中生事。如果他食言届时臣已经掌握了临淄的一万守兵兵权在握索性将这纵横天下的大盗一举剿灭哼!”齐简公道:“此事只许成功万万不可失败否则你我二人均会死于田恒之手。田氏父子为恶寡人的父君、叔父两代国君都死于其手田恒对寡人是不会手软的。”

    阚止点头道:“不过还有一事须得小心提防:田恒若是心中生疑说不定会先下手为强直接闯进宫来对国君不利。若是国君有失一切便完了。”齐简公骇了一跳:“这……如何是好?”阚止笑道:“国君勿忧臣下既然想到此事自然已经有了安排。今日臣下带了十八名剑手都是董门高手均是以一当百的勇士便留下宫中充当侍卫保护国君。这次臣下从代地请来的剑手共有五十四人其中三十六人学的是刺杀之技便由他们对付田逆。这十八人学的却是御刺之技正好用来保护国君。”齐简公忙道:“如此最好。人在哪里?”阚止道:“正在门外侯传。”齐简公道:“快唤了入来。”

    阚止站起身走到门外招来了寺人吩咐了几句。不一时那寺人带来了十八个大汉来。

    齐简公见这十八人全是北地高大男儿尤其是为那人身材雄键手上虬筋盘驳一看便知此人孔武有力齐简公大悦。此时列国相争天下尚武齐简公虽是国君也习击剑之术所以一看便知这十八人是善于用剑的高手。

    齐简公问为那人道:“你叫什么名字?在董门多久了?”那人答道:“小人唤作平启自小便在董门之中已有十余年了。”齐简公赞道:“果然是勇士寡人宫中无人能及。从今日开始你们便都是宫中的侍卫领侍尉长衔秩五十石。”

    这齐简公倒是个大方的人。须知宫中侍卫领秩仅比城兵略高每二十侍卫设一侍尉长统领如今这十八人虽然只是侍卫却相当于侍尉长之职待遇可算是极之优厚了。

    十八人大喜一起拜谢。

    阚止挥了挥手道:“你们退下便在宫外守卫吧!本相与国君还有事相谈。”十八人退了出去。齐简公叹道:“左相将这些高手留在宫中自己身边却由何人保护?”阚止道:“国君是齐国之主安危远胜于臣。臣的家将之中也有几人的剑法还过得去。”他满脸傲然道:“何况臣有一剑在手即便田恒亲自出手对付我也未必讨得了好去。”齐简公欣然道:“寡人受田恒之气久矣幸得左相如此忠勇之士相佐方有望对付田恒。明日是岁尾后日是初春之日又是齐国的渔盐之祭便是田恒贼子授之日了。”阚止道:“明日田恒多半还会入宫奏事此人老奸巨滑国君还得假以辞色千万不可露出破绽来。”

    正说话间忽然一名侍卫进来施礼道:“国君右相田恒的车马已到宫外有事要见国君。”齐简公与阚止都吃了一惊。

    齐简公骇道:“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阚止沉吟道:“此人夤夜入宫未必有什么好事国君不得不防。不如令十八侍卫侧立一旁以防不测。”齐简公脸色都变了忙不迭点头道:“最好最好。”

    阚止将十八侍卫招了进来分左右两排站在齐简公身后。这时这十八人已经换上宫中侍卫的甲胄腰悬青铜剑一个个颇为威武雄壮齐简公心中稍安。

    便听殿外靴声霍霍一众人拥了进来。当先一人白面长须身材修长目若朗星笑道:“原来左相也在宫中不知与国君有何计较呢?”躬身向齐简公施礼。这人便是执掌齐国大权的右相田恒。

    齐简公道:“右相辛苦请就坐。”田恒大大咧咧地坐在右侧的案后周围的十二个人齐齐地站在他身后。阚止笑道:“国君与本相忽感无聊正在闲议击剑之道右相是齐国第一剑手正好聆听高论。”田恒大笑眼光向齐简公身后的十八侍卫一扫道:“这十八侍卫面生得紧莫非是左相新为国君招纳的高手?”齐简公苦笑道:“右相说笑了。以右相之能更有何人配称为‘高手’?”

    田恒正色道:“国君与左相可说错了。本相虽然在剑术上有些心得但‘第一剑手’几个字是绝对不敢自认的。须知天下之大真正的高手不记其数只是他们未必如本相这般招摇过市而已。”阚止道:“这也未必。如今天下高手推剑中圣人屠龙子支离益然后是支离益的弟子董梧、朱平漫等人只是他们未曾与右相较量过剑术孰高孰下谁也说不准。”

    田恒摇头道:“左相又说错了。屠龙子虽然一生无敌但也未必是真无敌手。譬如说鲁国的子路天生神力空手裂虎号称鲁国第一剑术便不在本相之下。”阚止笑道:“子路虽勇毕竟是一勇之夫不足以论。”

    田恒叹道:“本相所说的高手并非子路而是其师孔子。”齐简公笑道:“孔子当时名士学识之博天下无双倒不曾听说他是剑术了得。”田恒道:“这正是孔子的好处他也是天生神力少年时便曾以单臂举起一扇城门却不以力闻。其‘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之中‘射’不单是射箭还有箭术在内。子路的剑术绝非天成而是来自孔子。弟子的剑术已是如此高明其师可想而知。”

    齐简公叹了口气:“右相说得是寡人倒未曾想过这一点。”阚止皱眉道:“莫非孔子的剑术竟能比得上支离益?”田恒道:“这个谁也不知道。不过孔子如今年事已高今年已经七十岁了吧?据说支离益年方五十单以体力而论孔子是万万敌不过支离益了。”

    阚止道:“如此说来孔子的剑术其实也有可能是天下第一?”田恒道:“这却又未必孔子周游列国曾数次拜访老子后来孔子曾说:‘我听说神龙见不见尾老子大概就是这种神龙罢!’连孔子也觉得其高深莫测老子可真是了不起了!”阚止点头道:“老子的本事天下间有很多传闻他的两大弟子函谷尹关喜、楚狂人接舆名满天下却不曾听说过这二人剑术了得。”田恒道:“本相也不曾听说过不过我想如今盗贼横行老子的弟子只身周游从来未曾听说受过侵害若非其剑法厉害便是自有一套逃身养命之法。”

    阚止笑道:“右相这么晚了来见国君莫非就是为了谈论老子、孔子、支离益?”田恒也笑道:“本相说起这几人纯粹是有感而。只因如今临淄城内外来了一些与这三人有关的人。”

    齐简公吃了一惊:“是些什么人?”田恒扫了二人一眼道:“本相府中有位客人是燕国武士名叫犰委此人不仅剑术高明更长于侦测探查之术本相一直委派他助吾弟田逆维护临淄城治安。今日犰委在城中见到了几人认出是支离益的大弟子董梧大师的门人。这董梧在代国收徒传授刺客之术其门人来到临淄定有所图谋不可不防。”

    齐简公与阚止吃了一惊齐简公脸色大变道:“这……这些……”田恒笑道:“国君勿忧依本相看来这些人未必是为国君多半是冲着我田氏兄弟而来。”阚止心头一震强笑道:“怪不得右相夤夜入宫还带着府中高手作护卫。”田恒冷笑道:“本相虽然猜测这些刺客是为了刺杀我兄弟二人却也怕这些刺客混入宫中对国君不利。”说着话眼光却向齐简公身后的十八侍卫瞟了过去。

    阚止心中惊疑不定道:“右相说笑了刺客怎能随便混入宫来?”齐简公打岔道:“既然右相已经侦探到了这些人自然有办法对付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寡人对右相的本事放心得很。”田恒又道:“单是这些刺客便已经让人十分头痛了但有讯息说今日晚间阚左相府中的恒因先生在郊外遇到了鲁国的子路不知如何二人大打出手恒因先生不幸死在了子路的剑下。”

    阚止大吃一惊:“什么?”田恒叹道:“说起来本相也不怎么相信一是子路怎会无缘无故到齐国来?二是以恒因先生的身手就算敌不过子路怎么也可以逃生的怎至于死在子路剑下?是以命人去查看如今子路已经找不到了但恒因先生的尸体却已觅到适才本相已经命人送到左相府中去了。”

    齐简公与阚止都是大惊失色。齐简公倒还罢了阚止却是心头剧震只因他在城外埋伏的三千死士为避田恒的耳目自己不敢出面一直由恒因调度。如今恒因一死情况大为不妙。须知那三千死士全是些无法无天的亡命之徒。恒因费了一年半的时间恩威并重才能做到如臂使指般顺利指挥。若是新派人去指挥恐怕一时间难以调度如意。何况恒因今日出城便是为了安排死士埋伏如今死在城外连阚止也不知道他们匿身何处了。本来恒因的剑术之高并不比阚止差了多少齐人之中除了田恒、子剑和阚止三人恐怕无人能胜得了他。若非子路更有何人杀得了他?只是这子路身为孔子的四大弟子之一未得孔子同意怎敢擅来齐国?

    “孔子是当代大贤无缘无故派子路来趟这淌浑水干什么?”阚止心中惊疑不定齐简公怒道:“这子路好大的胆子!右相可曾派人去捉拿?”他虽然忿怒却不知阚止城外的三千死士全干系在恒因身上是以不甚着紧。

    田恒苦笑道:“要捉拿子路谈何容易?其实子路倒也罢了如今临淄城外来了一个比子路难惹十倍的人这才是本相最为担心的。”齐简公问道:“还有什么人比子路难惹十倍?”田恒目光如电从二人面上扫过缓缓道:“大盗柳下跖。”

    这一下齐简公浑身的冷汗也冒了出来向阚止望了一眼却见阚止面如土色比他也好不了多少。

    齐简公张口结舌道:“这柳下跖来到临淄城外干什么?”田恒冷笑道:“是啊他来干什么?”眼睛却望着阚止。阚止结结巴巴道:“这柳下跖虽然横行天下但他不至于敢来进攻临淄城吧?或是恰好路经此地也未可知。”

    田恒冷冷地道:“这倒奇了好似国君与左相早就知道柳下跖来了一样否则为何不问他带了多少人马来呢?”齐简公骇了一跳忙道:“寡人又怎知道呢?”举目向阚止望去。阚止心中暗骂柳下跖行事不慎露出了行踪来又看田恒见疑忙道:“这大盗横行天下右相不如派出兵车捉拿。”田恒叹道:“非是本相不愿捉拿只是他带来人马不少没有三千也有两千。临淄城中仅有一万守兵若是倾城而出或可取胜但城中又无人驻守。柳下跖久居胡地全是如胡人般骑射来去如风兵车又如何赶得上他?何况此人是屠龙子支离益的弟子董梧的师弟本相不大愿意招惹。董梧为人最是护短若是杀了柳下跖万一董梧见责将他门下的刺客尽数派了来或是亲自赶了来那可是大大的麻烦了!再加上柳下跖的胞兄柳下惠据说曾向老子学艺现任鲁国大夫又为叔孙氏打理府中事务。如今鲁国之政在季、孟、叔三家叔孙氏的家兵不下二万。如今叔孙氏对柳下惠言听计从若是柳下惠为弟报仇说动三家齐鲁非起战端不可。单是鲁国倒不必怕他但鲁吴结盟已久鲁国起兵又怎会不说动吴国?吴国近年虽然势弱但其精兵仍是非同小可三年前的艾陵之战齐国大败于吴鲁联军如今阵亡将士尸骨未寒元气未复本相怎可重蹈覆辙?”

    阚止道:“柳下惠美女坐怀而不乱是天下闻名的正人早与其弟柳下跖断绝了兄弟之情又怎会为了这臭名昭著的柳下跖掀动齐鲁两国之战?”田恒道:“你这是小儿之见。兄弟之情怎能说断就断?那多半是掩人耳目之举。何况柳下惠真要报仇自然会另找一个理由怎会宣称是为大盗柳下跖报仇?”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斥阚止阚止面红耳赤欲要抗辩但心中有鬼理既不直气也壮不起来。田恒这右相虽比阚止这左相职位要高但这么视若属下般斥责毕竟是有些过分。

    齐简公颇有些看不过眼只是在田恒积威之下也不敢说什么。倒是他身后的十八侍卫新受国君之恩又是阚止千里之外请来荐于宫中所谓投桃报李不免有些代主子出头的意思。只是身份低微也不好开口一个个面脸怒色手握剑柄只要齐简公一声令下便会扑了上前将田恒砍为肉酱。

    田恒看了看二人又看了看那十八侍卫忽地大笑道:“国君与左相真是好兴致这么晚了还闲聊剑术。本相看国君这十八位新来的侍卫剑术定是高人一等。恰好本相身边的这几个家客手下也算有两下子。不如各挑出一二人来略作比试长夜漫漫也好提提大家的兴致国君以为如何?”阚止被田恒一番奚落大损脸面只寻思如何挽回面子来听田恒这一提议正中下怀脱口道:“妙极妙极!”田恒笑问道:“什么妙极?”阚止讪讪道:“久闻右想府上高手如云本相欲一览身手久矣如今右相愿意让他们一显身手正是大偿所愿。”扭头向齐简公看去。齐简公也想让董梧的门人杀一杀田恒的傲气点头道:“比剑为乐本是常事人手多亦无益不如双方各派一人如何?”田恒点头道:“也好。”

    田恒话音刚落齐简公右侧的侍卫中走出一人大声道:“小人平启愿意为国君效力。”齐简公见这平启身高近九尺比一般齐人要高出不少粗壮魁梧面色黝黑满脸都是硬硬的短须便向阚止望了过去却见阚止微微颔便知这人多半是十八侍卫中身手最好的便道:“去吧。”

    平启走到殿下“呛啷”一声从腰间拔出了剑来眼光却向站在田恒身后的家将看了过来眼中满是鄙夷之色。这时田恒身后也走出了一人向齐简公施了一礼又向田恒和阚止各施了一礼向田恒道:“相爷小人愿意一战。”田恒笑道:“小委你可要小心。”那小委应了一声缓缓走下了殿又向平启施了一礼才从腰间拔出了剑。这人礼数倒是不缺只是身材颇为矮小与平启相比便如老鼠站在猫面前一样。

    平启傲然看了看小委冷笑一声忽地上跨一步“呼”地一声手中的青铜剑直上而下向小委当头劈来。烛光闪处殿上众人只见一道剑光便如阴雨天的闪电一般快疾无比剑尚高举冷森森的剑光竟将小委的脸映得铁青。

    其时的剑是最常见的随身武器君王、卿大夫和士人无不佩剑既为护身之用又是身份的象征以区别于庶人。此时铁器虽然已经有了但十分稀少是以人们的佩剑一般是青铜所制只因青铜硬而质脆故剑只有二尺余长脊厚刃宽再长些则易折断。

    平启与小委手上都是黑黄色的青铜剑但平启一剑挥动剑光直上而下劈将下来仿佛剑身忽然增长了一尺多当真是气势如虹凶狠异常。

    本来剑走轻灵剑术之中极少有这般直劈的招数但平启这一招使出来那一口剑在他的手中便如是一口利刀、一把巨斧一般连田恒也暗吃了一惊。小委却如山之峙一动不动。平启这人貌似粗豪其实心思细密兼且技击经验极丰富他不知这小委的底细是以用这一剑直劈试探小委的剑术。谁知小委似是看穿了他这一剑是虚招又似是故意托大竟然一动不动。

    平启心道:“我董门的剑法虚虚实实变化难测实可变虚虚可化实你竟敢如此托大!”腕上凝力摧动剑势化虚为实“唰”的一声剑影重叠如片片山岱沛然而劈下。众人见他剑势摧比之先前更迅猛十倍齐齐吃了一惊。田恒心道:“这家伙化虚为实剑势竟然如此惊人!”暗暗替小委担心。小委待得平启的剑势已老微微一笑竟顺着剑势侧身倒在地上右手握住了剑柄。众人“咦”了一声不料这小委竟以拙化巧倒地避剑。

    此时列国纷争天下尚武之风极盛每逢盛典或是酒前宴后剑手比武乃是常事。众人见过的比武多矣从未见过有人竟然以身扑地化守为攻的招数。大凡高手也不屑于此。

    平启剑势落空也是暗吃一惊心中正有些沮丧却见小委倒地拔剑心道:“我的剑势已经摧你此刻拔剑一推一拉再向我出剑之间就算我变招你终是不及我的剑快。”叱了一声剑身斜转向小委劈了过去。

    却见小委手一挥一道剑光跃出匹练般在平启身前圈过。平启骇了一跳他并未见到小委拔剑小委的剑便应手挥出急忙退身只听“嗤”的一声红影闪处平启哼了一声退出了七八步。小委又是微微一笑跃起了身来道:“承让承让!”众人向平启看去只见他胁下革甲已被割开一片盈红的血迹染红了半边身子原来已经中了一剑。

    平启哼了一声道:“你的剑鞘有什么古怪?”小委笑着举起剑鞘道:“你说错了我这并非剑鞘也没有什么古怪只不过是个剑夹子而已。”原来他这剑鞘竟然是一边开口的根本勿须拔剑手一挥便可出鞘。平启心下恍然其实小委的剑法未必快过了他。他的第一招出时小委倒地出招。平启却以为他先得拔剑然后出招便慢过了他的第二剑。谁知小委根本勿须拔剑直接便出招平启再变第二招当然要慢过小委了。

    田恒笑道:“小委的剑夹子倒是瞒过了不少人连本相也蒙在鼓里。哈哈!其实若是单以剑术而论小委便未必比这位侍卫高明多少。”小委笑道:“小人的剑法丑陋不堪不入高手法眼虽是侥幸获胜其实也是仗着这剑夹子这位平兄出其不意方才受伤落败。”笑嘻嘻将剑插回剑夹子中回到殿上站在田恒身后。

    齐简公大感无趣他身后的十七位侍卫也是脸上无光。这平启是十八人中剑术最好的谁知一下场去第二招还未使出便受伤落败弄了个灰头土脸。阚止脸色铁青盯着小委缓缓道:“若是本相没有看错此人多半是先前右相所说的燕国勇士犰委!”田恒笑道:“左相好眼力这人便是犰委。”

    齐简公见平启仍站在殿下苦忍着痛叹了口气道:“平启你下去养伤吧!你虽落败却让寡人见到了犰委先生的精妙剑术赏五金来人也给犰委先生赏五金。”平启见齐简公不仅并不怪罪反而给他奖赏心中大为感激勉力爬下身叩了个头摇摇晃晃下去。田恒脸上微笑心中一悚:“国君平日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表面上糊涂懦弱其实是大有手腕。他这么做日后这平启就算是送一条命给他也是心甘情愿。这十八侍卫恐怕由此而更为忠心。”

    三个人各有心事都没有说话一时间殿上变得静悄悄的。

    田恒笑了笑道:“夜已深国君当要就寝了吧?本相也该回去了哈哈!怎么左相莫非与国君还有要事商谈么?”阚止勉强笑道:“哪里哪里本相也该回府才是。”二人向齐简公告辞一齐出了公宫。

    这临淄城建在淄河之西岸方圆约八十里地有城门十三座城中七条大街道将城分为十数个区田恒居在城北阚止居于城南。

    齐国国君所居的宫城是单独的一个小城位于临淄城的西南方圆约有十五里有城门五座。

    田恒与阚止出了宫各上了自家的车马一齐出了宫城的东门到了大城之中。两人一个住城南一个住城北倒是不同路便分手告别。

    田恒的马车是那种可乘坐三人的大车他让犰委坐在他身旁自己从马车上探出了身笑嘻嘻道:“左相一路保重莫要不小心跌下了车万一有个头痛脑热的本相从此便无聊得紧了。”

    阚止忍不住回口讥讽道:“多谢关怀。右相也要小心小心驷马失了前蹄摔坏了脑子。”

    田恒哈哈大笑马车辚辚一行人去得远了兀自听到他的大笑之声。

    田恒笑声未歇坐在他身旁的犰委说道:“相爷那侍卫平启并非代国董梧的门人。”

    田恒笑道:“你怎知道?”

    犰委道:“小人今日在城中见过的那一帮代国人之中并无平启这人。国君新招的侍卫之中无一代国人。平启所用的剑术也不是董门的剑法。”

    田恒摇头道:“你错了。不仅是平启连另外那些侍卫在内全部是董梧的门下弟子。平启的剑术比你要高明得多他今日败于你手并非剑法输了给你一是被你的剑夹子所骗失了算计二是不敢用他拿手的董门剑法是以落败。”

    犰委奇道:“相爷又怎么看了出来?”

    田恒道:“本来他掩饰得好不过中了你一剑之后心神慌乱退开了七八步正是用的董门身法。”

    犰委道:“原来如此。唉这人也十分了得小人本拟一剑取了他的性命谁知他还是能够避开了要害。”

    田恒点头道:“董梧的门下本来就没有庸手。”

    犰委叹了口气道:“这董梧究竟收了多少弟子?怎么今日所见全是他的徒弟?”

    田恒道:“他们是董梧的门人却并非得董梧真传的弟子。董梧只有五个徒弟一个是颜不疑如今是吴王夫差手下右领军使名列吴国四大高手之末;还有一个叫南郭子綦居于周天子王城雒邑。最厉害的一个姓任不知其名人称‘任公子’据说是代国国君子侄一向侍奉在董梧身边。其余的两个叫作市南宜僚和东郭子华这二人隐居于世不知其踪。据说董梧还收过其它徒弟但无人能证实。这些董门中人其实都是任公子教出来的。”

    犰委脸上变色道:“这些人如此厉害那任公子岂非更为了得?那董梧能教出颜不疑、南郭子綦和任公子这样的徒弟岂非深不可测?而董梧的师父屠龙子支离益更是无法想像了。”

    田恒也叹了口气道:“世人公认支离益为剑中圣人你以为是胡乱吹捧出来的?不过支离益这人一向隐居世外倒是不问世事只是他的几大弟子之中‘大漠之狼’朱平漫跟他最久但真正得其真传的恐怕只有董梧。柳下跖等人的剑术其实也是董梧代师传授。董梧收徒从不提支离益之名他的门人也只称是董门中人剑法是董门剑法眼中从来无支离益其人。有人怀疑董梧其实是支离益的儿子也有人怀疑董梧的剑术早已经过的支离益所以董梧对支离益不敬支离益也是无可奈何。这些都是些猜测也不知真假。”

    犰委道:“剑中圣人名叫支离益莫非真是个残疾之人要用木杖支撑而行?”田恒笑道:“听说他幼时的确行走不便但他十分坚毅终日与蛇为伍苦练体能十年后不仅能克服先天残疾更靠蛇毒练出了一种奇异的技击之术用之于剑。他是天生的剑手任何剑技被他看一眼便能领悟到其中的奥妙此后日有精进到三十岁时便被天下人尊为剑中圣人。”

    犰委骇然良久方道:“既然如此阚止又与董梧有何关系?他们数十人赶来为阚止助拳为了什么?”

    田恒道:“依本相看他们与阚止并无什么关系。只不过董梧颇为贪财任公子为他教出的门人原本是些刺客供列国权贵甚至国君高价聘用天下间不知有多少人死于这些刺客之手。既有人请他们杀人自然也有人请他们保护所以任公子后来又设了一科训练御刺高手。董门因此分为刺派和御派两种剑术各有侧重。这些御派中人是应权贵之请高价求得学成之后为之效力若有背叛董门之人便会杀了他是以董门御派武士对主人之忠素有好评。他们都算得上天下一等一的护卫高手为了保护主人宁愿以死相殉。阚止定是花了不少金贝才请来了这些人哈哈!”

    犰委忽然笑道:“若是董门刺派的刺客要刺杀某人那人又向董门求得御派高手来保护又会如何?”

    田恒道:“起初之时董门既然有人受聘刺杀某人自不会再派人去保护。但后来这种事多了连任公子也管不过来只好听之任之或刺或御技高者胜。”

    犰委笑道:“董门的御派高手和刺派高手同出一门若是相遇究竟会如何呢?”

    田恒笑道:“也曾有人向任公子问过这问题任公子也没有说结果会如何只不过他曾经讲了个故事。”

    犰委奇道:“什么故事?”

    田恒道:“任公子说他在晋都绛城曾见有一人在集市上卖长矛和盾牌那人举起矛说道:‘我的矛锋利无比天下间任何盾牌皆可以刺穿。’又举起盾说:‘我的盾坚硬无比天下间无任何东西能刺穿它。’任公子当时笑问:‘用你的矛刺你的盾又会如何?’那人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犰委失笑道:“这么说来董门的刺客是矛董门的御派高手便是盾这一矛一盾相遇确是有趣。相爷这任公子叫什么名字?”

    田恒笑道:“他姓任名曰公子。”

    犰委愕然道:“想不到世上还有人起名‘公子’小人还以为是公子高、公子骜一般的称谓哩!哈哈这些代人当真古怪。”

    田恒是齐国执掌国柄的右相犰委只不过是他的一个门客却能与田恒共乘一车说笑可见田桓礼贤下士的名声并非虚言。

    两人一路闲聊不一会便到了田恒的相府。

    田恒才下了车一个家将迎了上来道:“相爷左司马已经等候相爷很久了。”

    田恒微笑道:“这家伙从小到大便是性急!”低声向那家将吩咐了几句那家将点头转身而去。

    田恒向正在指指挥收拾马车的犰委招了招手道:“小委你也来。”犰委答应随着田恒到了大堂。

    两人还在门外堂内一人匆匆迎了出来大声道:“大哥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这人五短身材满脸虬髯正是田恒的堂弟、现为齐国左司马、临淄城守的田逆。

    田恒笑道:“小逆这么晚还不回去睡觉莫非我昨日派人给就你送去的燕女不好?”

    田逆笑道:“好固然是好只是身材太过高大了些站在兄弟身边足足比我高出了一个头不甚好看。”

    田恒大笑:“女人是让她睡在床上的你让她站着干什么?哈哈!”

    犰委也陪着笑了笑心道:“右相与左司马是堂兄弟右相身材长大左司马却十分矮小颇为古怪。”

    三人进了大堂二田坐了下来犰委便站在一旁。

    田逆问道:“大哥情况怎样?”

    田恒道:“阚止果然请来董门中人到了临淄其中还有些人给国君当了侍卫适才小委已经试出了他们的身份。”

    田逆向犰委道:“小委今日可是立了大功先是认出临淄城中来了董门刺客又试出了假扮侍卫的董门中人理应重赏!”

    犰委忙道:“这也算不了什么。”

    田恒道:“我今日进宫本来是想试探一下看看国君是否参与了阚止之谋如今看来国君与阚止心思一样想除掉你我兄弟二人而无疑!”

    田逆怒道:“大哥立了他为国君这人竟如此不识好歹不如兄弟今晚便带兵入宫杀了这昏君然后杀入阚止府中将这狗东西剁成肉酱!”

    田恒笑道:“不要性急。这件事当然要做不过如今有几件事先得做好才行。”回头对犰委道:“小委你忙了一夜便去休息罢!是了你今日立了大功适才本相已命人将楚姬送到了你的房中你慢慢用吧!哈哈!”

    田逆与犰委都大吃一惊:“什么?”

    田恒笑道:“那天本相让楚姬出来为大家斟酒小委看得连一双眼珠都差点掉了出来本相又怎会不知道小委对这妇人十分喜欢?若是给了你怕他人嫉恨今日你立了功本相便将楚姬赏了给你其他人想来也不会有甚怨言的。”

    犰委又惊又喜道:“楚姬是相爷最心爱的姬妾小的怎敢……”

    田恒笑道:“你功劳不小赏你一个姬妾算得了什么?现在佳人正在房中等你你还不过去?”

    犰委大喜向二人施过了礼高高兴兴出去。

    田恒转过头来见田逆面色不虞笑道:“小逆大哥知道你也对楚姬有点意思只是一直不好意思开口向我要罢了!”

    田逆脸色微微一红讪讪道:“大哥兄弟的心思从小到大都瞒不过你。兄弟是想犰委只不过是个武夫如何值得大哥将楚姬赏给他?”

    田恒道:“犰委出身猎户有些天生的本领见过的人便过目不望我们还有件最要紧的事用他!这人也活不了多久让他享受一下也好。”

    田逆奇道:“为什么他活不了多久?”

    田恒笑道:“你想既然国君与阚止想对付你我兄弟我们当然要先下手为强杀了他们。杀一个阚止也没有什么但杀了国君终是于礼不合说出去也不好听。你我兄弟自是不好亲自去做所以得找一个人来顶罪才行犰委今日在宫中伤了国君的侍卫正好日后为他弑杀国君作为藉口。犰委虽是我的门客但叫他去杀国君恐怕赐他千金也还是不敢非得用上楚姬这绝色美人不可。今日我忍痛刻爱将楚姬赐了给他明日再吩咐他弑君他便不好推脱了这叫作‘色胆包天’哈哈!日后你若不嫌弃待犰委死后再把楚姬带回去也行。”

    田逆摇头恨声道:“犰委用过的女人我还要她做什么?”

    田恒见他仍有些不释然叹了口气道:“一个女人不必太介怀。日后这大好齐国迟早都是我田家的你想要什么便会有什么。”又道:“小逆要成大事是要有些手段的单靠剑术怎么行?若论天下武士犰委的身手其实也算不上是一流但他连我的爱姬也能得到你想天下人知道此事谁不想为我们效力?所谓舍得舍得不舍怎会有得?”

    田逆点了点头忽笑道:“大哥言之有理兄弟受教了。”

    田恒见他想通了道理笑道:“你想通了便行。我们田家本是陈国之后先祖陈完虽是陈国国君之子但为了避祸逃来齐国成了齐臣才改称田氏。那时齐桓公给先祖封了个‘工正’的小官若非齐景公暴敛于民而我们历代祖先向百姓放贷大斗借出小斗收进得齐民拥护我们是外来之人又怎能在齐国站下脚跟如今更掌齐国之国柄?其实要成大事只有四个字才是真正要诀那便是‘笼络人心’!”

    田逆道:“大哥说得是。”

    田恒摇了摇头笑道:“你好色的毛病始终是改不了的。你的夫人去年亡故之后房中空虚。楚姬这件事你多半是有些难以释怀的这样吧等杀了阚止换了国君我亲自到公子骜家给你提亲将他的独生女儿妙儿给你作夫人有这齐国第一美女为妻你应该心满意足了吧?”

    田逆大喜道:“真的?兄弟去年曾请大哥提亲大哥嫌公子骜不成大器是以不肯今日又为何愿意了呢?”

    田恒笑道:“傻子!公子骜若只是公子骜虽是国君之弟也不配与我田家结亲。但国君若是被犰委弑杀须得新立个国君才行。公子骜正是下一任国君的最佳人选。公子骜成了国君妙儿便成了妙公主(1o)你便成了国君的女婿正好借此再从国君的手上挖一大片封邑做嫁妆岂不是好?”

    田逆问道:“国君的儿子公子高甚有才能长于外交其实也可以继为齐君父死子继是理所当然为何非要立公子骜不可呢?”

    田桓笑道:“正因为公子高甚有才能才不能立他。这人志向远大多年来为了国事东奔西跑与鲁、宋、卫、燕诸国大夫都有些交情若立他为君这人免不了自以为是。万一他昏了头要对付我们田氏岂不是又要逼着我们去杀他?我们田氏先后杀了晏孺子和悼公马上又要对付现在的国君一连三个国君坏在我们田氏之手所谓‘事不过三’若公子高当了国君再逼得我们动手委实有些说不过去。”

    田逆道:“除了公子高外国君还有几个儿子为何不能立为国君呢?”

    田恒摇头道:“父死子继我们若立了国君之子无论立谁他都当作是理所当然不会感激我们。公子骜久已失势多半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成为齐国的国君我们大老远将他从莱邑请来当国君自然会对我们感激涕零。”

    田逆恍然大悟笑道:“公子骜当年被晏孺子放逐到莱邑与夷人为伍多年无甚治国经验由他作国君我们控制起来也容易得多了!大哥先前说是有几件事要办好才可向阚止下手莫非其中便有这一件事?”

    田恒道:“这件事不必先办以免走漏风声。我说的几件事其中一件便是临淄城中的董门中人须得先行解决。这些人蛰伏城中定是为了刺杀你我二人不可不防。”

    田逆皱眉道:“这却是难办。他们藏在城中是否要兄弟动守城士卒明日全城搜捕将他们觅出来?董门中人都有些匿身的本事只怕搜不到。”

    田恒摇头道:“不必搜捕。后日是我齐国一年一度的渔盐大典我想国君与阚止若要行动必在后日。届时阚止在城外的三千死士一动再加上大盗柳下跖的骑兵你那一万守兵恐怕要忙得紧了。董门的刺客多半也会在那时下手趁忙乱之际与国君宫中的甲士、阚止府上的家将一联手你我二人便讨不到好去。我今日入宫故意将董门中人和大盗柳下跖的消息说出来便是告诉他们我已经知道了其用意这叫作‘敲山震虎’就是要打乱其阵脚让他们沉不住气提早下手。否则真要在渔盐大典动手太过惊扰了百姓。依我看明日董门中人便会来刺杀你我二人。”

    田逆道:“唔我明日一早便派两千士卒来保护大哥。”

    田恒道:“不必。虽然我料他们会对付你我二人但若是他们人手不多的话多半是要对付你。只要你一死阚止立刻接掌临淄守兵对付我便容易多了。好在我已有所安排明日我们如此如此先将董门中人一网打尽了再说。阚止这人若是聪明一点明日不急于动手或可多活几日若是他蠢得明日便动了手索性将他一并杀了。”

    田逆道:“阚止城外的死士和大盗柳下跖又如何应付?”

    田恒笑道:“我早已经安排妥当了。阚止这些年来暗蓄死士却怕被我知道走漏了风声是以将死士安置在城外自己又不敢出面全部由其心腹恒因调度。这个恒因剑术极高比犰委可厉害得多了我今日已让子路杀了他。恒因一死三千死士群龙无不敌你的兵士一击。”

    田逆奇道:“子路?他何时来了齐国又怎会听大哥的调遣?”

    田恒笑道:“子路是孔子派来的找我的。”

    田逆道:“我们与孔子并无交往他怎会无缘无故派子路来助我们?”

    田恒道:“两个月前我派人到孔子处传话说是有一本周文王亲著的《易辞》不日将派人到鲁国送给他。孔子自从周游列国回鲁之后专心整编《诗》、《书》、《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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