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兵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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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话 突法尔勇佳的沙丘
    春。

    千里新生碧草连着檠蓝一线之天在牛马荡去的蓬蓬尘积中抖起居延海以东乌拉古尔草场白色手掌參的花香。包围草场的远山色彩斑斓像一波连着一波的彩龙向狼山以东奔去。

    乌拉古尔草场腹地簇立着几十座羊皮帐时近黄昏羊皮帐群的上空已飘起阵阵炊烟。在帐群的东口一位不失丰韵的突厥妇人静静地坐在羊皮帐前手按磨细的狼齿牙在羊皮袄的扑丁处反复扎去等她咬断丝线后促然抬起黑红色的脸庞见远远的腾耷勒草丘上正急奔来二骑。妇人放下手中的活计探手抓向身旁的铃摇杆清脆的铃声荡去让聚在草场的那些吃惯牛肉、饮遍马血的人们稍稍回过了头也就是那一稍稍人们的眼睛又转了回去盯着更远的地方————沐浴在金色阳光中的突法尔勇佳沙丘。

    奔驰的二骑在乌拉古尔草场外的垒门石下放慢了度他们知道这个部落的规矩在茫茫大草原上在长城内外之间在天水交接的地方这个规矩与大唐帝国的下马碑一样是最高荣誉的象征是具有不可动摇的绝对权力。

    为的汉子是个经过风霜多载的男人他缕了缕骑下的鬃毛在额际厚厚的包头布下深邃的眼睛极力眺去仿佛要透过草场的人群望穿传说中的突法尔勇佳沙丘。他勒住马缰安安稳稳地与从人下了马然后拍了拍马项两匹老马通了人气轻提脚蹄向垒门石外的浅草滩觅食去了。

    那位摇铃的妇人站起身子望着二人走来叹了口气道:“早了三天你不该来。”

    汉子左手按过蝰蝰刀撇在腰后大咧咧地席草而坐回答道:“再也等不及了我们得赶在风头前面头人的意思?”

    妇人扬了扬手汉子顺手看去正是草场人群围拢的地方妇人说:“在选头人呢所以你不该来。”

    “在选头人?你是说苦雅拉不是领了?”

    “呵……”妇人引着线将狼齿牙重重地扎进另一件羊袍中说道:“苦雅拉头人收下了金子就算他战败这单买卖也做数的。”接着仿似想到了什么她抬起头望向突法尔勇佳沙丘喃喃道:“那是大草原最强悍的人们之间的约定!他们的灵魂中不存在反悔这两个字!”

    汉子敬重地低下头道:“狼山的孩子是最勇敢的战士我信赖他们也尊敬他们如果科别尔同意我想亲自看一看大草原最强悍的部队买天乌骑甲巴哈秃儿之间的决斗!”

    “买天乌骑甲只为忠诚存在你来自东突厥他们会很欣慰你的到来。”科别尔大娘又指了指他腰间的蝰蝰刀、道:“你最好把它放在我这里。”

    汉子“哦”了一声起身将腰刀双手递给科别尔手中然后看了一眼从人便大踏步地朝人群走去。

    他心里明白乌拉古尔草场是产生勇士的地方在这个倍受大自然崇爱的地方所生长的人是在最残酷的环境下磨厉出的武士而在突厥所有部番中他们是最强悍和有力的一支他们单骑可破千里百骑可亡部落千骑的力量足可震撼万众之骑!他们被草原的人们称为买天乌骑甲!又称为草原上的游骑巴哈秃儿!汉子尊敬地在圈外的人群单膝跪下探手捞了一把湿土捧在嘴边深情地吻了吻然后才起身挤进人群中。

    在几百人群所围拢的突法尔勇佳沙丘上一南一北相对着站立二人南是一个精赤上身的中年汉子他敞着蚴黑的胸膛满头灰黑长迎风飘动而右手提着三尺长的鹰头刀刀锋滴着血色显然他已祈天过誓在买天部最神圣的突法尔勇佳沙丘滴下了他做为头人奉献给大地之神的鲜血。

    再看北末矗立的是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此人是个秃子身高体壮眉凸眼毒一脸横肉生的颇为霸道独穿狼毛连襟披风双手紧握奔狼状的单刃长刀在汉子眼里这把狼刀可不简单在刀柄处加了绷簧!由刀柄处拧旋扣会加倍增加刀锋的斩劈力!而不论是单打或群战此刀都会调整到适当的斩劈使之倍加具有攻击力。

    汉子暗赞好刀这时听那秃子沉声道:“阿爹!这是第一刀也是最后一刀!”

    灰黑长的买天头人苦雅拉哼笑一声道:“尽管过来!你十几年的臭屁我都闻够了!”

    秃头陪笑一声脚下点足突法尔勇佳沙丘凌空举刀横斩开去!

    苦雅拉呀呀连声!身子一旋硬磕而上!只听二人在空中“吭”地一声兵刃交击!竟相扭着同时落在丘上!而丘下人等无不簇拥着倒退数步!从二人身上扩散的刀劲连那汉子也为之一振!他瞧在眼里心中叫好!他赞的不是别的是那兵刃交击的声音普通刀刃只有脆响或摩擦的响声而两人的刀却低沉有力那是真正力道的交锋是虎口和骜力的对抗。

    苦雅拉一脚逼开秃头接着左手暗捏鹰爪捣向对方的右肩与大肋秃头也不示弱抬起右膝将来爪磕去!顺势倒翻一周后脚踏丘上随后闪电般戳刀再刺了出去苦雅拉侧身一避右手鹰头刀一勾一带竟砍穿了秃头的左胳膊!

    秃头也顾不了那皮肉之苦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竟再翻了个跟头!一刀劈向苦雅拉的头盖!众人还来不及叫喊只见苦雅拉左手激电般探出!鹰指捏住刀锋后右手刀倒撩而上!秃头左手掩上!只听“噗”地一声!左臂鲜血再次飞溅!而不等众人分辨之时!秃头猛压绷簧刀!左手一抽一送下划出漫天血雾地一拳扣在苦雅拉脸颊上!

    “嘭”地一声!苦雅拉口吐血沫不等反应过来秃头抽回绷簧刀削掉了他的四根手指!转身再次横切!“噗”地一声后秃头纵身飞起!手按刀柄狠磕在苦雅拉脑盖!头骨爆裂声响起时!秃头的刀锋已再次切过苦雅拉的脖项了!

    一连串高的斩磕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当秃头搭拉着血肉模糊的左臂紧紧盯着丘土时背后传来“噗嗵”一声苦雅拉的喉管哧着血箭沉重地倒在了地上。

    突法尔勇佳沙丘的四周一片肃静……

    “买天乌骑甲!我们的买天乌骑甲头人!分雷!是分雷头人啊!”

    也不知是谁吼的!突法尔勇佳沙丘周围的人们也跟着嘶吼起来并纷纷跪下!那人群中的汉子骇然地倒退开去望着那些鼎礼膜拜的人们不禁震撼地呆立在原地!他自信刀技满身却从没见到那么快狠的刀法!而最可怕是那没有丝毫感情的拼磕!在此时他已深深地被震慑住了!

    直到夜晚人们仍不肯散去草原的星斗是最亮的灯笼乌拉古尔草场的人们并没有为苦雅拉的被杀而伤痛在丛丛煹火前人们宰杀牛羊饮着居延海的清水和美酒尽情的享乐。神圣的突法尔勇佳沙丘却只有寥寥几个买天部的老人他们在月儿当空下跪地拜在苦雅拉尸身旁久久不愿起身。嘴中轻轻唱着对头人的诵词。

    汉子和一直蒙面的从人坐在煹火旁一直望着那些老人这时风韵犹存的科别尔端着蝰蝰刀走近汉子身边道:“鸿吉里大人这是您的刀。”

    鸿吉里干咳着嗓子接过递来的蝰蝰刀收回腰间道:“在可汗身边长大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部落头人之间的更替。”

    科别尔在通红的煹火映照下显得更加动人她露出雪白的牙齿微笑道:“这是买天部几百年来沿袭的传统新头人必须杀死可敬的头人才能换来人们的尊敬和忠诚我们崇拜狼也按狼的优胜劣汰来选择头人。”

    “是啊……”鸿吉里叹道:“如今我们突厥再没有往日的雄风了唯有乌拉古尔的买天部没有变……”

    科别尔给他斟了一杯油酥奶茶道:“我虽是个妇人家却识得真正的男人我们买天的男人是让突厥各部落骄傲的唐军在十年前几乎灭亡了突厥犹存的也不过我们这几支了。”

    鸿吉里叹了口气仰躺在草地上望着漫天星斗喃喃道:“草原的人们崇拜的是天上的星斗崇拜无限的自由或许我们只想去天涯海角的尽头我们有什么错呢?”

    科别尔见他不想喝奶茶自斟自饮地问道:“你说天上的星斗之间会不会有长城相隔?”

    鸿吉里咧开嘴摇摇头笑道:“最好是没有。”

    科别尔转过头笑道:“那么苦雅拉真的是带着幸福去了长生天呢。去吧分雷在等你他刚吃了苦雅拉的心脏他需要你这种通化汉史的人来安慰他灵魂内的不安。”

    鸿吉里听罢蓦地坐起疑道:“分雷头人这么快就接见我吗?我看那几位老人念完诵词就会将苦雅拉送去天葬场头人不跟着去吗?”

    科别尔笑着摇摇头道:“他还年轻内心还沉浸在伤疼之中况且还有您这位远来的贵客不过他已经知道你是汉人了你要小心哩。”

    鸿吉里尴尬地点了点头起身在科别尔的指引下向分雷的营帐走去这小半刻的路程上他想起自己的身世虽然流淌着汉人的血可是从小却在草原上长大他一直为自己这个双重身份尴尬不已如今能为东突厥车鼻可汗重用却也时常受草原人排挤。

    他无奈地失笑走去大口吸入乌拉古尔草场春夜的寒湿之气或许这样能漂洗掉自己身体内的汉血吧……

    分雷的营帐设在突法尔勇佳沙丘的南侧鸿吉里当然知道分雷这个满脸横肉的秃子设帐地目的他是在告诉乌拉古尔的人们并未忘记苦雅拉身死的方向。当鸿吉里掀帐而入时出乎意料之外帐内只有分雷一人他依礼坐了下来先举起羊腿大嚼开去!然后将羊骨头扔在帐内的煹火中。分雷毫不避嫌地在外来使者前包扎着左胳膊时不时还用刀削一片羊肉递进嘴里。

    分雷嘴中嚼着的羊肉让鸿吉里有些蹉跎他可以想到分雷是怎么嚼进苦雅拉的心脏的。

    “我……”

    鸿吉里抬了抬头分雷接着说:“我有一半的……血统……是汉人。”

    鸿吉里愕然道:“这怎么可能?”

    他说完就后悔了因为买天乌骑甲的头人不可能传给汉人!他满头大汗他甚至以为分雷这么说是早就准备杀掉他的了!

    “呵呵……”分雷却笑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说道:“我有点接巴……呵呵……”然后又咬了一口羊腿道:“你也知道……买天部接的生意……就没错过。”

    鸿吉里咽了口吐沫他看着分雷的吃相不禁道:“草原上有大风我早来了三天我希望头人能履行先头人的契约。”

    分雷继续嚼着鸿吉里看他无动于衷颇感无趣沉默了半响分雷“啪”地将羊骨头拍在桌上!然后掏出一张羊皮擦试着割羊刀。

    “这就是你说的……契约。”分雷擦完刀将那张羊皮丢在帐中鸿吉里一看!正是月前与苦雅拉定下的契约!

    “敢问头人!这是什么意思?”

    分雷大手抹掉嘴上的油腻厉声道:“你说什么意思!嗯?!”

    鸿吉里大出意料之内愤怒地站起道:“传闻买天乌骑甲最重信义!苦雅拉头人也在月前说好的!这不是玷污买天的名声吗!”

    分雷“嘭”地一手砸趴小桌!吼道:“买天部……现在是我的!你就拿了这点金子……能让草原上最勇敢的战士卖命吗!”

    鸿吉里盯着分雷的秃头恨不能一刀豁了他!他一咬牙“呸”了一声转身掀帐而出!可刚出来就被一个士卫模样的刀手撞了个满怀!他也顾不了那些了本是个血性男儿推搡下便大步跨去。

    望向漫天星斗鸿吉里满腹痛处他此来是关乎到东突厥的兴起!至从十年前强唐谋将李靖大破颉利后东突厥便一蹶不振十年后东突厥始出车鼻可汗在周边图强下萎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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