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去。更半复返扣扉入曰:“娘子来矣。”言未几女郎惨然入向壁而哭不出一语。生拜曰:“小生非娘子无以有今日。但有驱策敢不惟命!”女曰:“受人求者常骄人求人者常畏人。中夜奔波生平何解此苦只以畏人故耳亦复何言!”生慰之曰:“小生所以不遽诺者恐过此一见为难耳。使卿夙夜蒙露吾知罪矣!”因挽其祛。隐抑搔之。女怒曰:“子诚敝人也!不念畴昔之义而欲乘人之厄。予过矣!予过分!”忿然而出登车欲去。生追出谢过长跪而要遮之。青衣亦为缓颊女意稍解就车中谓生曰:“实告君:妾非人乃神女也。家君为南岳都理司偶失礼于地官将达帝庭;非本地都人官印信不可解也。君如不忘旧义以黄纸一幅为妾求之。”言已车遂去。
生归悚惧不已。乃假驱祟言于巡抚。巡抚以事近巫盅不许。生以厚金赂其心腹诺之而未得其便。乃归青衣候门生具告之默然遂去意似怨其不忠。生追送之曰:“归告娘子:如事不谐我以身命殉之!”归而终夜思维计无所出。适院署有宠妾购珠生乃以珠花献之。姬大悦窃印为生嵌之。怀归青衣适至。笑曰:“幸不辱命。然数年来贫贱乞食所不忍鬻者今仍为主人弃之矣!”因告以情。且曰:“黄金抛置我都不惜:寄语娘子:珠花须要偿也。”逾数日傅公子登堂申谢纳黄金百两。生作色曰:“所以然者为令妹之惠我无私耳;不然即万金岂足以易名节哉!”再强之生色益厉。公子惭退曰:“此事殊未了!”翼日青衣奉女郎命进明珠百颗曰:“此足以偿珠花否耶?”生曰:“重花者非贵珠也。设当日赠我万镒之宝直须卖作富家翁耳;什袭而甘贫贱何为乎?娘子神人小生何敢他望幸得报洪恩于万一死无憾矣!”青衣置珠案间生朝拜而后却之。
越数日公子又至。生命治酒。公子使从人入厨下自行烹调相对纵饮欢若一家。有客馈苦糯公子饮而美引尽百盏面颊微赪。乃谓生曰:“君贞介士愚兄弟不能早知君有愧裙钗多矣。家君感大德无以相报欲以妹子附为婚姻恐以幽明见嫌也。”生喜出非常不知所对。公子辞出曰:“明夜七月初九新月钩辰天孙有少女下嫁吉期也可备青庐。”次夕果送女郎至一切无异常人。三日后女自兄嫂以及仆妇皆有馈赏。又最贤事嫂如姑。数年不育劝纳妾生不肯。
适兄贾于江淮为买少姬而归。姬姓顾小字博士貌亦清婉夫妇皆喜。见髻上插珠花酷似当年故物;摘视果然。异而诘之答云:“昔有巡抚爱妾死其婢盗出鬻于市先人廉其值买归。妾爱之。先父止生妾故与妾。后父死家落妾寄养于顾媪家。顾妾姨行见珠屡欲售去妾死不肯故得存也。”夫妇叹曰:“十年之物复归故主岂非数哉。”女另出珠花一朵曰:“此物久无偶矣!”因并赐之亲为簪于髻上。姬退问女郎家世甚悉家人皆讳言之。阴语生曰:“妾视娘子非人间人也其眉目间有神气。昨簪花时得近视其美丽出于肌里非若凡人以黑白位置中见长耳。”生笑之。姬曰:“君勿言妾将试之;如其神但有所须无人处焚香以求彼当自知。”女郎绣袜精工博士爱之而未敢言乃即闺中焚香祝之。女早起忽检箧中出袜遣婢赠博士。生见而笑。女问故以实告。女曰:“黠哉婢乎!”因其慧益怜爱之;然博士益恭昧爽时必薰沐以朝。
后博士一举两男两人分字之。生年八十女貌犹如处子。生病女置材倍加宽大。及死女不哭;男女他适女已入材中死矣。因合葬之。至今传为“大材冢”云。
异史氏曰:“女则神矣博士而能知之是遵何术欤?乃知人之慧固有灵于神者矣!”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