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云:“郎生恐君岑寂思归遣一妪导我来。”言次因贾出门不相告语偎傍之际颇有怨怼。贾慰藉良久始得嬉笑为欢。既毕夜已向晨闻叟谯呵声渐近庭院。妻急起无地自匿遂越短墙而去。俄顷郎从曳入。叟对贾杖郎便令逐客。郎亦引贾自短墙出曰:“仆望君奢不免躁进;不图情缘未断累受扑责。从此暂别相见行有日矣。”指示归途拱手遂别。
贾俯视故村故在目中。意妻弱步必滞途间。疾趋里余已至家门但见房垣零落旧景全非村中老幼竟无一相识者心始骇异。忽念刘、阮返自天台情景真似。不敢入门于对户憩坐。良久有老翁曳杖出。贾揖之问:“贾某家何所?”翁指其第曰:“此即是也。得无欲闻奇事耶?仆悉知之。相传此公闻捷即遁;遁时其子才七八岁。后至十四五岁母忽大睡不醒。子在时寒暑为之易衣;迨后穷踧房舍拆毁惟以木架苫覆蔽之。月前夫人忽醒屈指百余年矣。远近闻其异皆来访视近日稍稀矣。”贾豁然顿悟曰:“翁不知贾奉雉即某是也。”翁大骇走报其家。
时长孙已死;次孙祥至五十余矣。以贾年少疑有诈伪。少间夫人出始识之。双涕霪霪呼与俱去。苦无屋宇暂入孙舍。大小男妇奔入盈侧皆其曾、玄率陋劣少文。长孙妇吴氏沽酒具藜藿;又使少子果及妇与已同室除舍舍祖翁姑。贾入舍烟埃儿溺杂气熏人。居数日懊惋殊不可耐。两孙家分供餐饮调饪尤乖。里中以贾新归日日招饮;而夫人恒不得一饱。吴氏故士人女颇娴闺训承顺不衰。祥家给奉渐疏或呼而与之。贾怒携夫人去设帐东里。每谓夫人曰:“吾甚悔此一返而已无及矣。不得已复理旧业若心无愧耻富贵不难致也。”居年余吴氏犹时馈赠而祥父子绝迹矣。是岁试入邑痒。宰重其文厚赠之由此家稍裕。祥稍稍来近就之。贾唤入计曩所耗费出金偿之斥绝令去。遂买新第移吴氏共居之吴二子长者留守旧业;次杲颇慧使与门人辈共笔砚。
贾自山中归心思益明澈遂连捷登进士。又数年以侍御出巡两浙声名赫奕歌舞楼台一时称盛。贾为人鲠峭不避权贵朝中大僚思中伤之。贾屡疏恬退未蒙俞允未几而祸作矣。先是祥六子皆无赖贾虽摈斥不齿然皆窃余势以作威福横占田宅乡人共患之。有某乙娶新妇祥次子篡娶为妾。乙故狙诈乡人敛金助讼以此闻于都。当道交章劾贾。贾殊无以自剖被收经年。祥及次子皆瘐死。贾奉旨充辽阳军。
时杲入泮已久人颇仁厚有贤声。夫人生一子年十六遂以嘱果夫妻携一仆一媪而去。贾曰:“十余年之富贵曾不如一梦之久。今始知荣华之场皆地狱境界悔比刘晨、阮肇多造一重孽案耳。”数日抵海岸遥见巨舟来鼓乐殷作虞候皆如天神。既近舟中一人出笑请侍御过舟少憩。贾见惊喜踊身而过押吏不敢禁。夫人急欲相从而相去已远遂愤投海中。漂泊数步见一人垂练于水引救而去。隶命篙师荡舟且追且号但闻鼓声如雷与轰涛相间瞬间遂杳。仆识其人盖郎生也。
异史氏曰:“世传陈大士在闱中书艺既成吟诵数四叹曰:‘亦复谁人识得!’遂弃而更作以故闱墨不及诸稿。贾生羞而遁去盖亦有仙骨焉。乃再返人世遂以口腹自贬贫贱之中人甚矣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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