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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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新郎
    邓宣今年十六岁再过十二个时辰他就将从一个少年变为一个男人。但他并不开心。从愁眉苦脸的表情上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他岂止是不开心简直是痛苦愤懑却又无可奈何。

    这个相貌颇为英俊的小伙子人高马大拥有显赫的家世和一身还算不错的修为。周围许多年轻人都在暗暗羡慕甚至嫉妒他他自己也曾经认为老天爷实在很够朋友让他拥有一个好爹爹和一个好娘亲。

    但这样的自豪在一个月前却戛然而止。那一天他从父亲那里得知了一个喜讯一个天大的喜讯。青木宫宫主花千叠终于答应将他最宠爱的小孙女花纤盈下嫁金牛宫许配给邓宣为妻。

    消息宣布的那一天金牛宫许多人都在为此欢呼喜气洋洋。

    当然也有人在暗中咬牙切齿譬如邓宣的外叔公金裂石。

    邓宣同样也在咬牙切齿。这倒不是说邓宣有多讨厌、反感花纤盈。相反他听到过很多盛赞这位青木宫小公主的话美丽可人至少单凭这四个字对一个即将娶亲的男人来说就绝对不应该是什么痛苦愤懑的事。

    相反对这桩门当户对的亲事邓宣本该高兴才对。

    可邓宣偏偏就是感到别扭。为什么他就不能娶自己真正心仪的女孩子呢?那个青木宫的小公主不管有多美丽可人可是跟他邓宣有什么关系呢?他从来没见过她他根本不认识她。

    他有自己的心上人一个不算十分美丽但却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孩子。老天爷安排他们相遇于是那天成了邓宣生命中最快乐、最值得回味的一天。每当邓宣和她一起在山林草甸间漫步都会感觉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快乐和沉醉。

    她会用热烈而又微带感伤的目光静静注视他毫不介意他东拉西扯说一通也许并不好笑的笑话。

    她冰凉的小手握在邓宣的手中很柔软。她可以一整天就那样任由邓宣拉着她的手漫无目的地走走歇歇直到不得不各自回家再重新期盼下一次的相会。

    他们从来没有在意过彼此的身分或许她从来都只把邓宣当成龙山附近一名普通的世家子弟。

    小檀这个称呼是只存在于他与她之间的一个小秘密。

    然而现在邓宣告诫自己要把这个秘密永远埋在心底回忆的痛会折磨他一生。

    他不敢当父亲的面拒绝这门亲事从小到大他在邓不为的面前就不敢说半个不字。他始终觉得毕竟父母都是疼爱自己的一切的安排也都是为了能令他将来活得更好、更开心自己有什么理由去惹老人家不快呢?

    可惜这次不同真的不同。

    邓宣很想身边能够有一个人可以让自己毫无顾忌地倾诉心中的痛苦和矛盾更可以接受自己痛哭流涕时的窝囊模样。

    但到这时候他才现原来在自己身边竟完全不可能找到这样一个人。那些围绕着他、称颂着他的人不过是因为他的父亲是邓不为外公是金裂寒。

    他只好买醉。

    可笑的是宁福楼的孙掌柜还特意跑到桌前向他敬酒满面殷勤地恭喜他抱得美人归从此娇娃相伴前程似锦。

    邓宣咧着嘴勉强笑着直着脖子吞下苦酒好不容易应付走孙掌柜一腔郁闷全都泄到小小的酒杯里。

    一坛接一坛从清早喝到中午脑子却没能够如愿以偿地迷糊起来。他更欲哭无泪了自己的酒量实在是***好极了连一门心思地想喝醉都办不到。

    更揪心的是他忽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醒地意识到一旦离开金牛宫、离开父母自己就什么都不是了。所有人的敬畏与奉承都是冲着金牛宫三个字而去。

    邓宣已记不清喝空了多少个酒坛酒楼的客人来了热闹喧嚣好一阵又都走了周围渐渐冷清下来。在二楼就只剩下两、三桌客人仍在饮酒闲聊。一个伙计手撑着脑袋靠在楼梯口的桌上打盹既可以躲过掌柜的斥骂又好趁机偷懒歇一会儿。

    沿楼梯上来一个人是个脸色有些苍白的年轻人。一身不显眼的藏青色袍服相貌只在寻常身子像一根弱不禁风的蒿草偏偏脚步声却重得很。

    正在打盹的伙计被惊醒急忙跳起来迎上去唱喏道:客官往里请!年轻人点点头迳自走到邓宣桌前停下问道:我可以坐在这儿么?邓宣抬起头瞥了他一眼觉得对方有点眼熟却又说不上来在哪里看到过。

    若在平时他的桌旁岂容不相干的人落坐何况酒楼里空位多的是但这会儿邓宣内心强烈渴望着有人能够陪在自己身边管他认不认识只要能在身边坐一会儿就是好的。至少压迫心神的孤独感能够被冲淡一些。

    他点点头道:随便。年轻人微微一笑道:多谢。在邓宣对面坐下随意点了几碟小炒却一口气要了六坛酒。

    邓宣打了个酒嗝吐气开口道:这酒烈得很朋友最好少要两坛倘若待会儿钻到桌肚子底下爬不出来可难看得紧。年轻人道:我这人有个怪毛病越烈的酒偏就会喝得越多而且从来不醉。邓宣眯起血红的眼睛打量对方呵呵笑道:失敬原来是同道中人。年轻人道:阁下看上去似乎有心事脸上显得不怎么高兴?邓宣一挥手道:谁说的本公子今天高兴极了从来也没像这样高兴过!年轻人哦了声淡淡道:抱歉那是在下看走眼了。邓宣将杯子里的酒饮尽问道:朋友你是从外乡来的吧?见年轻人点头邓宣得意地笑笑说道:我第一眼就瞧出来了。龙山附近的人没有一个是不认识我的见了我也都会恭恭敬敬叫一声孙少爷。唯独你不是这就说明你是打从外头来的。年轻人微露诧异拱手道:原来阁下是金牛宫的邓公子失敬失敬!邓宣摆摆手说道:客气什么我又没怪罪你。对了朋友贵姓?年轻人道:我姓云到龙山探亲。没想到能在酒楼邂逅邓兄亦是幸事。伙计将年轻人点的酒菜端上邓宣斟酒举杯道:远来是客我敬云兄三杯。两人对饮了似乎找不到新话题又陷入短暂沉默。邓宣依旧一杯接一杯地直着脖子灌酒不消多时桌上那个酒坛又空了。

    他正要招呼伙计上酒年轻人递过一坛酒道:我这儿还有先喝这坛吧。邓宣一怔接过酒坛道:那就算我先欠着云兄的待会儿结帐一并算在我头上。年轻人摇头道:不必了只不过是一坛酒算不了什么。话锋一转问道:小弟来时路上不断听见有人说起明日就是邓兄大喜之日为何不在家休息养足了精神好做新郎倌?邓宣哼道:我懒得待在家里。反正婚事有人操办到时候我只要出面走个过场便成了。现在多我不多少我不少不如出来喝两杯。年轻人深以为然道:邓兄说得不错。也许成亲后再想一个人溜出来喝杯酒就难了。邓宣笑道:听云兄口气好像已经结婚成家对此深有感触?年轻人叹了口气道:在下自幼四海为家浪迹天涯有哪个姑娘肯嫁给我?邓宣带着三分醉意拍胸脯道:若是云兄愿意不如让我在金阳堡替你谋个差事混得好了三、五年后成家立业不在话下。年轻人一喜随即忧虑道:在下听说金牛宫对外人的管制极严在下年纪又轻除了会点祖传打铁的手艺别无长处就怕贵宫未必愿意收留我。邓宣不以为然地哼哼道:我是谁?我是金牛宫的孙少爷想为云兄安排件差事有哪个敢反对?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年轻人抱拳道:那我就先谢过邓兄了。来在下再敬邓兄三杯!邓宣见这年轻人应答之间不卑不亢心里又多了三分喜欢。他难得能认识一个年龄相近且谈得来的朋友笑呵呵瞧着对方把酒喝了说道:云兄你的酒量果真不错啊。年轻人谦逊道:在下酒量也就凑合。或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才多喝了几杯。邓宣面色一黯长吁一口气喃喃道:我却是在藉酒浇愁。年轻人眨眨眼睛旋即笑道:邓兄莫和在下开玩笑了。明日便是你的新婚大喜换作旁人早高兴得晚上都要睡不着觉哪会来喝酒买醉?邓宣摇摇头道:我骗你做什么?云兄你不明白我恨不得现在能够醉得一塌糊涂什么也不晓得什么也不去想心里恐怕还能好受一点。年轻人凝视邓宣半晌叹息道:我的确有点不明白。新郎倌不都是欢天喜地满脸春风的么?邓兄怎会闷闷不乐莫非其中另有苦衷?邓宣低头呆望桌上空空的酒杯徐徐道:其实我并不想娶她。这完全是我爹爹的意思我躲在这里喝酒却不敢对他说不。年轻人问道:是新娘恶名在外令邓兄心中厌恶不愿迎娶么?不是是我自己的原因。再好的女子我也不想娶不想要。年轻人恍然道:我明白了敢情邓兄心里已经有人了所以才会这样。邓宣弄不清楚自己为何愿意向这个来路不明、素昧平生的年轻人吐露心事只觉得话刚说出口堆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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