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语千言何必再说就这样默默相望纵是匆匆一瞥已能照亮林中的黑暗点燃绚烂的火花。
你还好吧是否消受憔悴是否相思如雨—那林间比翼的燕儿去了哪里?
依稀听到的不正是逐浪岩终日不息的万顷波涛?
干涩的喉咙不出一点声音他只能向着她默然地一笑任风吹散。于是她的笑靥嫣然莫逆于心轻柔地将夜融化。
他们就这样遥遥微笑着默望着将如箭光阴浓缩在彼此的对视之中温热着相互的心田。
缓缓地他面向着她退入树后雾气渐渐阻断相望的视线让他的身影隐没。
她的目光依然不能收回宛如一根细细的丝线缠绕着离去的背影天涯海角天上地下。
小金蹦到了她的怀里拧着头也在呆呆凝望林熠消逝的林后。从今之后这个原本我是老大的家伙自愿退居老二。
容若蝶微微一笑欣慰而恬静轻抚小金柔滑的绒毛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向它说道:“谢谢让我今夜不会寂寞—”
身后传来筝姐的声音低低道:“小姐仇厉来了正在林外等候。”
容若蝶站起身彷佛把刚才释放的心绪都珍藏隐匿到心底再不透露半点消息淡然道:“多谢你筝姐。现在我们就去见仇大哥吧。”
两人携着不断回望的小金走出密林清辉洒下风带走离愁方才生的一切刹那间已然了无痕迹直如恍惚梦过。
林熠并没有走远隐匿在秘虚袈裟中悄然目送容若蝶离开。
夜渐深雾更浓他忽然轻轻一笑向肩头的小青问道:“我给你介绍的这位新友感觉如何?”
小青垂目不答奈何这矜持没支撑多久就忍不住用手写道:“你什么时候还会再来这儿?”
林熠怅然摇头黑重重的林木阻碍视线再望不到伊人的身影徐徐道:“我不知道也许会要很久。”
小青没精打采沉寂片刻又写道:“不准和姥姥说。”
林熠故意迷糊道:“什么事不准说?”看到小青瞪圆的眼睛不由轻笑道:“好我明白了这就当作咱们两个的秘密行不行?”
小青一副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又不放心地伸出小手。
林熠会意小指和它轻轻一勾道:“放心大丈夫一诺千金我怎也不会出卖你这个朋友。而且往后若是再来筑玉山也一定设法带上你就是。”
小青大喜在他背上写道:“今后再有谁敢欺负你我替你作主。”
林熠微笑打趣道:“只要你不欺负我就比什么都强。”收拾情怀御风而起离开筑玉山不敢回头再望一眼。
出了筑玉山他收起秘虚袈裟御剑北行往青木宫方向与青丘姥姥会合。行至天明略感倦乏却是酒瘾上来了。
收住心宁仙剑俯身下眺远远看到左前方有一座繁华市集。当下折而向西飘落在镇外携了小青沿着街道找寻酒家。
熙熙攘攘的人流喧嚣热闹的街肆昨夜的一切彷如梦中。抬看到一家刚刚开门的酒楼门口杏黄色的酒旗随风飘扬招摇上书三个大字:“酒神居”。
林熠迈步踏入径直上了二楼。楼上空无一人只有一个伙计跟在身后啰里啰嗦地报着菜名。
林熠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随意点了几碟热炒要了两小壶酒。没多久酒菜上齐那伙计见林熠点得不多也失去献殷勤的兴趣自顾自下楼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林熠递了壶酒给小青问道:“你还喝不喝?”
小青犹豫了一下接过酒壶对着壶嘴津津有味吸吮起来。
林熠自斟自饮望向窗外。南疆民风虽说剽悍但大多性格淳朴热情善歌。尽管林熠来过几回但每次都身负要事来去匆忙。像现在这般怡然自得地凭窗把盏尚是次。
蓦然小青停顿了吮吸偏过头眼眸里射出精芒投向楼梯口。一个老态龙钟、满头白的老道士慢悠悠爬上楼来身上居然还斜挂着一只酒葫芦。
他的衣衫也算整洁只是多了几分落拓和苍老一双黑布鞋上沾满灰尘想来一早已走了并不近的路。
小青看过一眼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当下转回头又去消灭壶里的美酒。
林熠握杯的手凝在唇边眼睛端注老道却什么也没说。
老道士自顾自走到林熠桌前坐下居然不打招呼拿起酒壶倒满一杯。
林熠洒然一笑说道:“出家的道士也能喝酒?”
老道士一饮而尽老气横秋回答道:“连冥海里的金猿都要酒喝贫道为何不可?”
林熠的目光渐渐凝聚像两柄锋利的剑芒盯在他的脸上。老道士恍然不觉又倒满了第二杯。
“别光看我人老了没多大看头不如一起喝啊。”老道士举杯向林熠邀道彷佛是他在作东。
“叮”杯子轻轻一碰酒入愁肠。林熠放下杯盏问道:“道长能喝多少?”
老道恬然含笑满不在乎道:“来多少喝多少。”
林熠沉思片刻认真地问道:“十坛够不够?”
老道士微微笑问道:“你的酒钱够不够?”
林熠点点头扬声道:“伙计再拿十坛都要十年以上的陈酒!”
老道士眼皮抬了抬道:“你不喝?”
林熠淡淡道:“在下有面前一壶足矣不必再添。”
“是不为非不能也。”老道士赞许地点点头。
林熠道:“人生能够选择的事本已不多身不由己久了也就无所谓有为不为。但求尽欢尽情不负平生。”
“小施主真能尽欢尽情此生不负么?”老道士像是在对他说话眼睛却瞧着几个伙计一坛坛将酒抱到他的脚边一字排开。
久久地舒出一口气林熠低声道:“我不能。”
“为何不能?”老道士的言词忽然变得犀利无比步步紧迫地追问着他。
为何不能?林熠呆了一呆才现自己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也许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几个人能够真的尽情尽欢。
强如聂天睥睨一生最终兵解含恨谈何尽欢?
释青衍算么?皓戮心殚精竭虑身陷与九间堂的苦苦周旋抗争中又岂能尽情?
其它人或者试问这天地之间所有人到底有谁能真正的尽情尽欢平生不负?
老道士静静注视林熠喟然叹息道:“年轻人你执着太多宛如镣铐锁住的恰恰是自己的心。那么多的割舍不下让人可惜啊。”
林熠厉电般的光芒从眼中迸射罩定老道士的面庞徐徐问道:“你怎知道我执着的是什么割舍不下的又是什么?”
“何必问呢?总归是自寻烦恼而已。”老道士在他的目光逼视之下坦然自若悠悠道:“人远不如一只冥海金猿来得快乐自在。可其实偏偏是自己束缚了自己徒叹奈何。”
林熠的杯盏轻轻抖动了一下沉声道:“那么道长以为如何才能得到解脱呢?”
“解铃终须系铃人灵山还往自心寻。”老道士微笑吟道:“你明白了么?”
林熠良久沉默半晌才道:“道长这话说了却等于没说。”
“说得好”老道士欣然拊掌道:“看来你已开始明白了。你手握破日大光明弓威风八面莫与争锋。但成就的到底是这弓还是你自己?”
林熠的呼吸变得粗重艰涩道:“请道长指教。”
老道士哈哈一笑愉悦道:“孺子可教。需知道为本源万物为流。一切有道却非道是一切。你执着于道便让道驾驭了你;你执着于弓便教弓控制了你。虽有所得也终究形同行尸走肉有体无魄。融入道的不是你的身而是你的心;驱动弓的并非你的力量而是你的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前车未远莫蹈覆辙。”
言罢飘然起身竟要离去。林熠如雷轰顶积郁心中多日的一块巨石终于轰然颤动。他心悦诚服深深一揖道:“多谢道长点拨晚辈明悟在心不敢或忘。只是这酒尚未尽饮道长为何匆匆离去?”
老道士呵呵笑道:“年轻人十坛美酒早已尽入我腹多谢了。”
林熠霍然垂只见不知何时十个酒坛的封泥悉数开启里面空空见底无有一滴残酒。他心神俱震抬头时老道士已身影缈缈。
林熠如梦初醒向着窗外送出声音道:“敢问道长法号异日晚辈当登门拜访。”
楼外传来老道士的笑声道:“道士无名游历四海天下为家。因缘相遇缘尽自散何必访寻?”
楼内余音缭绕宛如斯人犹在。林熠久久伫立面前的那壶酒倾倒在桌兀自有酒汁汩汩流出。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