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身坐下。
阜怀尧低声问:“还好吗?”
阜远舟笑了笑,“皇兄莫担心,我没事。”
阜怀尧伸手握了握他的手,分明感觉到他掌心的汗sh,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回身叫寿临拿份炖品过来。
阜远舟心里一暖。
申屠谡雪已经回到原本的座位上,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会儿两兄弟的相处方式,不知为什么,眼底突然闪过一抹略显诡异的神色。
“申屠先生高才,朕今日见识到了,甚是佩服。”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阜怀尧淡然地抬起头,道,好似刚才他和阜远舟剑拔弩张的交锋完全不存在似的。
申屠谡雪掩唇而笑,“陛下过奖了,不过是些许雕虫之技,您听得高兴就好。”
他这话不知是不是刻意,说得实在暧昧,叫阜远舟一下子寒了眼神。
周围的连晋等人也是瞬间牙酸,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个衣冠楚楚斯文败类的登徒浪子……
这场洗尘宴就在表面一派和乐融融暗里唇枪舌剑交锋中结束了,群臣们出宫的时候还对今晚那三人斗乐的精彩津津乐道。
会宴的大殿里,连晋等一众亲信都留了下来,苏日暮也被甄侦拖着往主位那边走去,被楚故他们围观了一会儿。
阜怀尧望向他,道:“多谢苏卿家方才的鼎力相助。”
苏日暮打哈哈,“臣只是随手之举,陛下不必客气。”
周度感慨:“酒才之名,果然名副其实。”
甄侦笑笑,“能与三爷齐名,总得有这么个实力才行。”
苏日暮白他一眼,径直走向阜远舟,朝他伸出手,边问道:“怎么样?”
阜远舟把那支箫随手递给他,“还好。”
苏日暮用手指一弹,那管上好的箫明显承受不了阜远舟的内力,就和那玉箸酒碗一个下场,瞬间化作粉末了,他“啧”了一声,“这娘娘腔什么来路?”
众人:“……”
这话倒是说出了连晋的心声,他看了看那洋洋洒洒的粉末,大致地说了说刚查到的申屠谡雪的事情。
原来这申屠谡雪在朝的时间并不长,他原本就居于深山,身份成谜,素有山间隐士之传说,这个传说的来历也无人知道,早几个月前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就出了山,成为当时的池尤六王子完颜遂简的幕僚,助他登基即位,其后被奉为国师。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人,只知他身边只有两个木偶般的美貌随从,他脾气怪异,连完颜遂简都不敢轻易忤逆他的意见,而敢得罪他的人,通常都死得很是惊悚。
申屠谡雪很美,美得像是山里走出来的山精鬼怪,但在池尤却没人敢打他的主意,他们都说,这个国师,是带着妖术的。
“妖术?”苏日暮讥诮地挑了挑眉。
“是因为六韵魔音?”阜怀尧问道。
“这应该也是一个原因,”连晋摸摸下巴,“还有就是那些得罪过他的人,你们知道他们都是怎么死的吗?”
“被暗杀了?还是申屠谡雪让完颜遂简把他们抓起来千刀万剐了?”陈闽猜测。
“都不是,”甄侦接了话茬,“他们是自杀的。”
“咦?”众人意外。
连晋点头,“没错,抹脖子的,跳楼的,跳河的,吞金的,什么死法都有,就在得罪了申屠谡雪的当年,还有人说看到了他在作法,千里之外取人性命。”
众人听得后脊梁一阵阵凉。
“真是邪门了,难道这也是六韵魔音搞的鬼?”布磬喃喃。
楚故忽然叫了一声“糟”,“刚才他无缘无故吹笛子,该不会也是想把什么人整去自个儿弄死自个儿吧?”
众人面面相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天仪帝。
阜怀尧面不改色。
苏日暮却在此时懒洋洋插话道:“刚才他没用六韵魔音。”
众人愣了愣。
阜远舟也颔了首,“他已经到了以口惑人的功力了,借助乐器反而会让他束手束脚。”
商洛程不解,“若是没有用六韵魔音,那为什么……”
话意未尽,已经明了,刚才的情景现在想起来还有些惊心动魄。
苏日暮嗤了一声,“十八般乐器练到一定地步,以音魅人又岂是难事?”
群臣直勾勾看着他和阜远舟——你们两个的乐技也算是登峰造极,怎么还要联手才能搞定申屠谡雪?
苏日暮给了众人一个白眼,“……我和子诤学的是乐器,又不是他那种专门为了惑人才学的邪门歪道。”
这方面的能力申屠谡雪确实已经是世间少有敌手,他也不怕承认这点。
燕舞却很是不明白,“既然他不想用六韵魔音,那么这么做有什么用意?”没事做拿他们开刷吗?
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一直若有所思的阜远舟却忽然开口了,“会宴殿附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人物?就是……”他想着形容词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就是,会让申屠谡雪……或者宿天门感兴趣的人。”
楚故蹙眉,“难道说他的目标不在大殿的某一个人身上?”
他话音尚未落,常安就急匆匆地从殿外走了进来,面色凝重。
“陛下,奴才有急事禀报。”
在座的人都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阜怀尧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眉,“说。”
常安躬身正色道:“伏汹殿出事了。”
……
第二百四十六章 自杀
前文就已经略有提过了,这伏汹殿上是房屋下是地牢,地牢里全是三面封死外加一扇铜门只留一个小窗送饭的隔间,阴冷晦暗潮sh,用来关押一些不能见光的人物,除了皇帝外无人可以无令擅进。
而这里面能让申屠谡雪感兴趣的,或者说是和宿天门有关的人还真的不少。
阜怀尧就带了阜远舟、连晋、甄侦以及苏日暮过来,守卫这里的禁卫军头子忐忑不安地带着他们往里走。
入到深处,就可以看到几个大的有玄铁栏杆围成的牢狱,这里本来关押着十几个虎人,因为他们的凶猛而用锁链一一锁在柱子上,阜怀尧下令让顾郸隔几天便过来看看,试试寻找让他们恢复正常的方法。
而现在已经不用费力了,因为他们依旧被拷在柱子上,但是脑袋低垂着,已经失去了生命的痕迹。
阜远舟先众人一步越过了大开的牢门,走到十几个虎人面前一一查看,连晋和甄侦也随后一步跟上,苏日暮本来就是被阜怀尧不知出自什么心思点名过来的,就没去凑这个热闹了,只在四周墙壁什么的用手指头敲敲打打一番。
里面腐臭和血腥味交缠,实在叫人作呕。
阜远舟面无表情地一一看过他们的致命伤,都是在后脑勺,一击致命——是撞击,他们用力之大,让整个后脑勺都凹进去了一块,流出了鲜红的血和微黄的脑浆,此时已经有些凝结了,被氧化了的颜色让人看了极是不舒服。
收回手的时候,他手上不小心沾了一点没干的血,借着烛火,他清晰地看到了上面微微紫色的血丝,极浅极浅,若非习惯都很难发现。
是失败品……
他心里一沉,好一会儿才回神,朝站在外面的兄长摇了摇头。
阜怀尧面无表情地示意他们出来,一行人继续往里走,走到一个隔间前,这里同样已经门户大开,里面仰面躺着的男子瞪大了一双不瞑目的眼睛,喉咙里鼓起了一块,似乎卡着什么东西,他的手抓挠着脖子,看得出有挣扎的痕迹,似乎很不想死。
阜远舟走进去,将尸体的头部托起,另一只手在他的脖子上一按一推,一个缺了口的汤匙带着未干的血滑了出来。
甄侦用手帕包住,拿起来看了看,又在地面上翻了翻,翻出一块碎瓷片,道:“他自己摔碎的。”
言罢,一行人又走到了隔壁开着门的隔间里,里面同样有一具尸体,这是一个看着挺文气的中年人,甚至身体还没凉透,双手却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整张脸都因为窒息而扭曲,可怖之极。
阜远舟检查过后,对兄长道:“都是自杀。”
苏日暮撇撇嘴,总算明白为什么天仪帝把自己叫过来了,道:“这墙壁坚固是坚固,但是隔音效果太差。”
阜怀尧眉宇之间冷皑皑一片。
事情是起因是这样的——
就在不久之前,会宴大殿三乐交锋的时候,虎人以及带着虎人追杀宫清的章巩,准备带着玉衡地图投靠他国的龚资振,离奇地……全部自杀了。
龚资振是自己把自己掐死了,章巩是吞了碎汤匙划破喉咙而死,虎人则是全部撞柱子身亡。
这般诡谲场景,叫常年驻守这里的禁卫军们都惊得魂飞魄散,立即遣人去上报内务总管常安,好通知天仪帝。
而这些人,都是直接或间接和宿天门有联系的。
阜远舟的脸色阴晴不定。
棋差一招,所有人都在会宴大殿里提防着申屠谡雪,却没想到伏汹殿里的人才成了他的目标。
这些人都死了,其中一个作用就是杀鸡儆猴,看来宿天门是下了决心要翻他出来了,若是被找到了……
这皇宫呈“回”字状,外围是外城,里面是内城,而会宴大殿就是在外城,而伏汹殿便和会宴大殿一墙之隔,虽说守卫严密兼之建造得当,两者之间根本没法相通,但是声音这种东西是没法阻拦的,申屠谡雪的笛声和铃铛声又非比寻常声音,就这么毫无阻碍地送进了隔音效果不好的伏汹殿里。
阜远舟看向自家兄长,“龚资振不是一直在府尹府吗?怎么会出现在伏汹殿?”
阜怀尧盯着最后那个隔间的尸体,道:“他放在楚故那里没什么用,朕就把他放在这里,让顾郸想办法治好他。”
不过没想到反而因此被一网打尽了。
被人在眼皮子底下摆了一道,甄侦的脸色也不太好,“对方这么急着杀人灭口,看来他身上一定有什么关于宿天门的秘密了。”
“甄侦,这件事你去查。”阜怀尧淡淡下令,既然已经确定了都是自杀,他就回身走了,毕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众人立刻跟上。
因为阜怀尧一直在想事情所以没多加注意周围,苏日暮拉着阜远舟走在了队伍的最后面,低声问:“你怎么回事?”
“嗯?”阜远舟疑惑地看向他,似乎刚才压根没发现他在似的。
苏日暮不满地白他一眼,“说你呢,在申屠谡雪手上吃亏了?怎么真气乱成一团?”这点别人看不出来,从小和阜远舟一起练武的他怎么可能没发现?
阜远舟望了他一会儿。
苏日暮被看得莫名其妙,“干嘛?”
阜远舟却是摇了头,“没什么,只是今天和他斗了两次,有些累了。”
苏日暮自然知道申屠谡雪的厉害之处,听他这么说,也没怀疑什么。
回到御书房,没跟去的其他人已经等在这里了。
连晋把刚才的所见所闻都一五一十说了一遍,众人听得毛骨悚然。
燕舞抓紧了楚故的手,“这是申屠谡雪做的?他到底是人是鬼?”
周度也有些毛毛的,“用笛子就能杀人,该不会真的是妖术什么的吧?”
商洛程摇头,“子不语怪力乱神。”
楚故嘴角抽了一抽,“那老商你解释解释?”
商洛程一本正经:“还没想好。”
楚故:“……”
庄若虚则是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刚才我们在大殿里听申屠谡雪的笛声不是更清晰吗?为什么我们都没事,反倒死的是离得更远一些的伏汹殿的囚犯?”
“而且这些囚犯都恰恰和宿天门有关系。”连晋补充。
周度喃喃,“所以说真的很像妖术是……”
阜怀尧望向似乎在苦思什么的自家三弟,淡淡问道:“远舟你怎么看?”
阜远舟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道:“杀死他们的不是申屠谡雪的笛声。”
“……嗯?!”众人都怔了一怔——难道他们还怪错了申屠谡雪不成?
阜远舟斟酌了一下字句,缓缓道:“杀死他们的,应该是申屠谡雪手上的铃铛。”
众人更是不解了,这回连苏日暮也不例外地觉得意外。
“三爷说的是申屠谡雪手上那个有时候不会响但是刚才不动都会响的那个黑色的铃铛?”布磬问。
群臣被他绕口的话说得有些晕了。
阜远舟则是轻点下颔,“其实,那不是铃铛,它是活的。”
一阵阴凉凉的风刷拉刷拉卷过,群臣的后背腾的麻了。
它是活的它是活的活的活的……
燕舞倒序一口冷气:“妖怪?!”
苏日暮感兴趣,“山精??!”
原本心情压抑的阜远舟瞬间被他们弄得黑线满头,“不是,是虫子。”
众人:“……”
苏日暮眼神默默地控诉:“你当我没见过虫子?”
阜远舟顺手抄了本书砸过去叫他闭嘴。
甄侦手疾地接住书,抱歉地对阜远舟笑笑,然后把人拖到自己身边好管住他这张嘴。
阜远舟不再理会他,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准确的来说,那是一种蛊虫。”
“蛊虫?”阜怀尧咀嚼着这个词,眼神略微古怪。
“对,”阜远舟这时没注意到兄长的异样眼神,道:“边疆有蛊后,其形如铃,其声如铃,以音杀人,不着痕迹。”
连晋看了阜怀尧一眼,道:“我在边疆的时候听过蛊王的传说,蛊后和他有什么关系?”
阜远舟的眼神闪了闪,“蛊王是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