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唤了一声舅舅。这一声,直叫高祖皇帝满目当年兄妹之情,不免垂泪。这便殷殷垂询,壑三郎口齿清晰伶俐,进退得宜。待赵壑正式入宫后,高祖皇帝心中始终记挂,这就下旨追封皇妹为崇娉公主,特准壑三郎以皇亲之身入宫伴读。还命宫人壑三郎一切吃穿用度,皆以皇子为例。
这赵壑在皇宫一住便是四年。四年间与皇子们同食同寝,共同向学。高祖皇帝多次过问,得知赵壑聪明伶俐,过目不忘,这便大喜,多加赏赐。时常于朝政间隙招他来问答,偶尔考先贤之书,赵壑无不倒背如流。再考时政之方,虽是孩童,言语稚气,但对答如流,颇有见地。高祖皇帝爱而抚其头,笑曰:赵家三郎胸中果有丘壑,日后定是宰辅之才。这便愈加宠爱。
奈何花无常红,月无长圆。赵壑十二岁时父亲与大哥皆战死沙场。时赵家军因战败损兵,致使戎族得志,家族蒙羞,一时目为国之罪人。赵壑心中悲痛,高热不断,昏迷之中数日不得进米盐。高祖皇帝心急如焚,亲至榻前过问。不顾九五之尊,自执羹勺喂食。说也奇异,别人喂时,赵壑呕吐不止。高祖皇帝来时,壑三郎昏迷中竟只是咳嗽数声便将药食咽下。高祖皇帝自此每日皆来,亲自过问,赵壑方慢慢好起来。面对满朝非议,高祖只是一挑眉头淡淡道:“三郎年方十二,赵家纵使有罪,按律也不株连。何况三郎乃朕子侄,自小入宫,如同亲生。”自此之后,再无人敢妄言是非。赵壑因之袭父爵位,且高祖皇帝以他天资聪颖,特命他入朝听政。时满朝文武或是饱学之士,或是战场宿将,偌大一个威仪朝堂,只得他一个小人儿。高祖皇帝对他十分宠爱,史官曾记,一日殿前朝会,两位户部大臣对景州究竟是种麦还是种稻各抒己见争论不休,高祖皇帝心中烦闷。正欲叫他二人住口,却见壑三郎因朝会早起正是睡眼朦胧,且年小站不住,正东倒西歪的。这就亲自下去将他抱上龙椅坐在自己怀中,问他以为如何。小三郎眨眨眼睛,只道:“桑农一事,国之大本。民之所欲,国之所依。为何不问景州之农?”
高祖闻言大悦,这便道:“所言极是。天下之事,合该天下之民共商之。古之有俗,地之有灵,该种甚麽不该种甚麽,岂是尔等说了算?”这便令户部依景州天时而定,言罢高祖皇帝亲自抱着三郎,大笑退朝。
如今在想这些,便是伤心之极。赵壑想着,忍不住落下泪来,福公公看在眼里,便也是心疼如绞,上前闻言宽慰道:“赵大人还望珍重,虽说您不是先帝亲出,但先帝宠爱至深,您便是为着先帝,也要保重自个儿啊。”
赵壑苦笑道:“可不是?待得送先帝下葬入庙诸事罢了,还需斋戒期,圣旨便都拟定了,明日就昭告天下,王以下文武官员不得作乐,禁止丧服嫁娶。在京军民百姓二十七日内摘冠缨、服素缟,一月内不得嫁娶,一百日内不可作乐,四十九日内不得屠宰,二十七日内不得搞祈祷和报祭。”便又皱眉,“是了,服未除前,票拟都改了用蓝的,册文一律用蓝墨印。还得告之司礼监的公公们,唉……打从大丧之日始,各寺、观鸣钟三万次。对了,明日还
要在隆庆门前行颁遗诏仪式……”话音未落,便咳嗽起来。
福公公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忙的上前拍他后背:“赵大人,自个儿身子骨儿还是要仔细的,总不能老仗着自个儿还年轻便不留心啊。”
赵壑好容易缓过来,这就淡淡一笑:“福公公,我省的的,你且安心吧……对了……”
话音未落,便听外头儿喧哗不断,喊杀声突地震天。赵壑一皱眉正要出去看时,一支箭嗖的射进来,定在离脚背只得几寸之地。福公公吓得软在地上,赵壑扬声道:“有劳看护先帝!”这便一个转身拔出墙上先帝宝剑,仗剑舞开箭雨冲出殿外。
只见外头刀光剑影血水横飞,便是一伙儿杂色衣装的军士子自东南角杀进来,周围护卫正在血战。禁军方从四面八方赶来,眼看现下敌众我寡,凶险万分。
赵壑立在殿下高举宝剑大声喝道:“先帝御剑在此,还不住手!”
这就一顿,那些军士却只是摄于赵壑军威不敢妄动,但眼中神色诡异,时刻准备伺机而动。赵壑一皱眉,朗声道:“便是先帝驾崩便要灵前动刀兵,实乃大逆不道!”
“哈哈哈,壑三郎,你便总是先帝皇上的,难怪父皇宠爱你甚过他的亲儿子!”
赵壑看过去:“郕王,果然是你!”
但见乱军中立着一个手持血剑的男子,身长脸瘦,双目赤红:“赵壑,你便是甚麽身份,也敢服此斩衰?!”
赵壑沉声道:“三郎自小没了父亲,便是先帝养大,待先帝如亲父,便又有何不可?”却又眯眼道,“郕王殿下,你便也是皇长子,如今父皇驾崩,你便如此行事,想叫先帝不安麽?!”
郕王大笑,他身后转出裕王笑道:“赵壑,你和齐微生是一党的,糊弄父皇与群臣,今日我和皇兄便要替天行道清君侧!”
赵壑将剑一横:“两位王爷,当今天下初定,皇上将大位托与榠王,又嘱臣辅政,便由不得你们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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