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砸坏,看他那样也赔不出什么钱。”
男子看了宝生一眼,继续淡然说道。
宝生听到这位孙家少爷说不用赔钱,松了口气,抬头看向对方。
男子似乎也留意到宝生的目光,居高临下的打量宝生,他看到了宝生那件被血染红的裙裳,还有那张瘦削的脸,因为疼痛而苍白如纸。
这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五官俊秀,衣着寒酸,苍白脸上带着几份胆怯与不安。他手轻抚着受伤的腿部,一双黑亮地眸子因为疼痛而跳动着。
男子抬手掏了点碎银,丢在了少年身边。
“少东家?”掌簿不解。
“叫他离开这里,别碍事。”男子淡然说道,与仁慈全然无关,只因这是在众人面前,他并不想坏了自家的名号。
“你还呆着做什么?还不快走!”掌簿对看着地上碎银发呆的宝生催促道。
宝生于是拣起了地上的碎银两,死死捏在手心里,一瘸一拐的走开。
那是二两碎银,或许对这位孙家少爷而言,是随手丢给乞丐而已,但对宝生而言,那几乎是三石米的价钱,他得搬两个来月的箱子才能挣来的钱啊。
“我大哥呢?”孙家的少东家打量了下自家的商船,发现少了一个身影,便提问道。
“二当家船一靠岸,就和通事(翻译)一起走了,说是去……”掌簿回答得有些吞吐,似有难言之隐。
“有意思,货就丢这里,人倒逛妓院去了。”
孙家少东家一脸冷冰,自顾朝木梯走去,登上商船。
* * *
宝生行动缓慢地行走过热闹的状元街,他手里揣着二两银子,不时停下脚步望着空中飘舞的刺桐花,一脸的静穆。
刺桐花开的时节,整座刺桐城都飘舞着刺桐花,与节庆里点燃后的鞭炮纸屑混杂在一起,分辨不出哪些是红纸屑,哪些是花瓣。
刺桐城自五代起便全城植遍刺桐树,刺桐城这一名字便也由此由来。异国商人称这座富饶的港口城市为“宰桐”(zaitun)。回人(指信奉伊斯兰教的阿拉伯人和波斯人,不是现在的回族人的意思)曾很迷惑于这名字,在他们语言里宰桐表示的是油橄榄,而每当他们跟随远航船队抵达这座极度繁华的城市时,他们看到是开着红艳花朵的刺桐,却不曾见过一株宰桐。
对宝生而言,往年刺桐花开,便是父兄归家之时,但今年再也不是如此。
抬手扫去落于肩上的刺桐花,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宝生孤寂的走着,游离众人。
年初,一艘由刺桐港出发,运载着大量瓷器的商船,因海盗的袭击沉没于抵达麻逸国(今菲律宾)的途中,船上无一人返还,包括宝生的父兄。
宝生的家在状元街的一侧,于一处低矮地民房群里,为高大富丽的状元街商肆建筑所淹没。
从繁华的状元街东面的一个小巷口拐进,再往深处走进,走过那条鹅卵石砌的巷子,走过聚在井边洗衣的妇女,便到宝生的家。
那是间砖瓦房,典型的闽南建筑风格,有着飞扬的檐角,和极具想象力的鱼鸱装饰塑像。
推开木门,看到坐在院子里缝制帽子的妹妹和母亲,宝生迎了过去。
“娘,你眼睛不好,别干活了,进屋歇着。”宝生走过去,拿走母亲手上的虎帽和绣花针,搀扶起木椅上的母亲。
那帽子,是幼童戴的虎头布帽,针线多,又费时间。
“宝生,你回来了,累不累?”
陈母摸了摸儿子的脸,又捏了捏儿子的手,有些不忍,她消瘦的脸上有着一双哀伤的眼睛。
“不累,水生叔挺照顾我的。”宝生笑着回道。
“哥,你的……”本来一直低头缝虎头帽的妹妹宝莹,抬头看向兄长,立即发现了兄长衣服上的血迹。
宝生做了个不要出声的姿势,然后一瘸一拐的扶着母亲进了房间。
返回院子的时候,正对上宝莹那双红通的眼睛。
“哥,你脚怎么了。”
宝莹搬了块椅子给宝生坐下,然后去拿水盆与布巾。
宝生将左脚沾有血迹的鞋子与长袜脱去,然后挽起裙裳,露出膝盖,膝盖上血肉模糊,好在血已经不流了。
宝莹轻轻的用沾水的布巾拭去伤口上干涸的血迹。
“哥,你不要再去码头了。”
宝莹喃喃地说道,同时拿起药水轻轻擦着宝生的伤处。
宝生摸了摸妹妹的头,笑了笑,然后将另一只握拳的手在妹妹面前张开,手上有二两碎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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