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汉到了哈尔滨就被省委分配到东满抗日义勇军里。在那里他遇上了王一民两个人出生人死地共同战斗了一年多。一九三三年初王一民被调到哈尔滨。不久李汉也调到省委负责工会工作。那时哈尔滨还是个消费城市工业很不达产业工人不多比较起来铁路和码头还算是工人最集中的地方。铁路上的工作开辟的比较早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码头工人则一直没有很好组织起来。所以他就选定这里为重点。为了能深人到工人当中去真正和工人交成朋友他决定搬到工人当中去住。他把胡子和头都留得长长的到北市场估衣铺买了几件粗布大褂和便裤又买了一床蓝地白花的麻花被一条家织布的褥子一个两边有绣花顶头像大酱块子那样长方形的老式枕头外加一块能隔凉隔热的狗皮。接着他又到旧书摊去逛了一圈买了一部金圣叹批的《第五才子》一部绣像《说岳全传》一部《三国演义》。又买了一个墨盒两支毛笔。最后他又在破烂市上搜寻到一副铜框眼镜。他把这些东西都裹到麻花被里用小绳一捆就到这平安客栈来了。一进门先上了店簿子改名为吴鸿儒职业是教私塾的先生因为家乡闹土匪流落到哈尔滨来。从此在这个小店里李汉就被人们称为“吴先生”了。
李汉在小店里住下来以后就努力接近工人实心实意地为工人做事情。他替工人写家信写得非常用心。他那一手欧阳询九成宫的正楷小字写得像用刀子刻的一样有力。这信一写开头就不断有人来求他于是他就成了免费的“代书”。他不但字写得好而且内容也写得周全、得体写完一念无不拍手称好。求写信的人说他写的都是自己想说的话甚至想说又说不圆全的话他都给写上了简直像钻到谁的心里看了一样。一来二去传开了来求他的码头工人就越来越多有些人遇上疑难问题也来问他。他也主动走出去到工人家属住的破房子里去串门。有时遇上工人病了家里人手不够他就成宿在那里守护着。买药没钱他就掏自己的腰包。有一次北市场东面那像鸽子笼一样密集的房子失了火他冲进火海一连救出三个小孩和一个病重的老人一个产妇。谁也想不到这个“老先生”一腿脚会那么利落力气会那么大。人救出来了他的衣服却被烧破了头烧焦了手烧得直冒油………bsp;码头工人的心眼最实在。你对他诚心诚意他乐得把心掏给你。李汉是他们心目中的老师和“圣人”他们喜欢他尊敬他越来越信任他。遇着谁有点好吃的总要先给“吴先生”送一点来谁家乡里捎来东西也要分一份给“吴先生”。凡是送来的东西李汉都如数收下。但他自己从来不动总是悄悄地送给那些病号、老人和生活上最困难的码头工人。天数一久人们就知道了开始还有人劝阻后来看劝止不住也就不劝了。可是东西反倒越送越多。
李汉深深扎根在群众之中以此为基础不但开展了码头工人的工会工作而且建立了党、团支部形成了领导核心。
王一民下好鱼钩放好渔具坐在松花江边上等了十多分钟李汉才匆匆赶来。
他们选定的这个会面地点很僻静会钓鱼的行家一看就知道这是个鱼群经常回游的地方。堤岸上还有一盏街灯余光照到这里虽已昏暗但还可以看见水面上“浮子”的摆动往钓钩上挂鱼食也不用另找亮光了。
李汉见到王一民就紧紧握住他的手端详了一下说:“又瘦了!上次我让你把薪水多留下一些不要每月都拿出一半来交党费你不听话……”
“我只有这件事不能听你的话。”王一民笑笑说“党现在经费困难需要钱。再说我再清苦也比你在这小店里生活好……”
“呵这你可说错了。”李汉一拍王一民的手说“我现在是乐在其中了!从外表上看那里很脏甚至是非人的生活。可是人和人的关系可干净了可纯洁了!那肮脏的外壳包藏着的都是赤诚的心在那厚厚的沙石下边掩盖的都是纯金。这样的赤心和纯金我们俩在义勇军里不是接触很多感受很深吗?可是这里又是一块宝藏。”
“现在被你开出来了!”
“应该说才露出矿床……”
这时漂在水面上的钓鱼“浮子”遽然间往下一沉连鱼竿的顶梢都拽得颤动起来。李汉止住话头伸手拔下鱼竿往后边一甩一条一尺多长的鲤鱼上岸了!鲤鱼在岸上蹦跳着金黄色的鱼鳞被岸上的灯光一照直放金光真好看哪!“真大呀!”王一民忙跑过去按住抓过来。两人欢笑着摘下鱼钩放进鱼篓里。王一民一边将鱼篓放进江水里一边说:“这回回去晚了也不怕了让房东老太太看看我钓了多么大的一条大鲤鱼!”
“够你和塞上萧饱餐一顿了。”李汉一边往钩上挂曲鳝一边说“老塞这家伙还那么馋吧?”
王一民笑笑说:“嗯还有一点。”
“有一点?两点也不够。”李汉把鱼钩又抛到水里去了。“我在北大的时候他在朝阳大学隔些日子就跑去拽我上东来顺、珍珠阁。我和石玉芳结婚后他每星期必去一趟自己亲自动手下厨房有时候我让他放下大勺跟我去参加集会他可说什么也不肯离开炉台。他自称他是块艺术家的材料不能搞政治。”
“现在还是这个主张:为艺术而艺术。”
“他刚开始写东西的时候还是不错的受现实主义的影响写得朴素真实。可是到了北京就变了变成了唯美主义的信徒了。最近我看他在《日报》上表了一诗简直是空洞无物无病呻吟。我看了又生气又着急就写了一打油诗寄给他想刺激刺激他。”
王一民一听忙问道:“这么说你和他通信了?”
“哪能通信呢。”李汉笑着摇摇头说“我用了一个化名笔迹也改了。不过寄出去后我有点后悔因为他太熟悉我的笔迹了我虽然改了他要用心辨认也能认出来。”
“我看你多余这样躲躲闪闪老朋友老同学应该出来见见他做做他的工作。他在北方文坛上很有影响连卢运启那样的老名士对他都很推崇。能把他的立场、观点改变了让他为无产阶级写作成为左翼作家不是件大好事吗?”
“对我很同意你的看法。”李汉点点头说“而且你应该先把这工作承担过来。”
“我已经做了不少工作了可他那为艺术而艺术的根子扎得太深我的话他听不进去。他对你是最信服了你说话他能听。”
“不我现在不能见他。”
‘为什么?他可总向我打听你。“
“你就说不知道我的下落。”
‘他根本不信他早就知道我们的信仰他说我们一定有联系。“
“可是我要是就这样往他面前一站不等于更明白地告诉他我不但是信仰而且正在实行。”李汉摸着他那满嘴大胡子说。
“若不他也会猜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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