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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慕则沉声问:“她在说什么?”

    那人五官纠结到了一起,呲牙道:“好像在叫妈妈。”

    何慕则一下子就心软了。他本来有些不太高兴,阮筝这个女人在他看来就是个祸水,一直祸害得徐天颂日夜不得安宁。自从她来了徐家之后,徐天颂就状况连连,好几次被她连累得差点没命儿。何慕则的怨气就在两人一次又一次的互动中累积到了一个高峰值。

    但现在阮筝的一声“妈妈”,却把他所有的怨气都给抹掉了。平心而论这么多年是他和徐天颂对不起她,这个小姑娘或许注定没有爸爸,但至少是可以有妈妈的。如果十七年前那一次,他可以处理得更平和一点,或许阮筝现在可以和妈妈弟弟过着平静的生活。

    是他和徐天颂欠人家的,也别怪人家找上门来讨债。他实在没有讨厌她的理由,相反应该对她更好一些才是。

    但现在这种情况却不是能放任阮筝感情泛滥的时候,何慕则蹲□来,略一思索就用缓和的语气对阮筝道:“阮筝,你妈妈病了,我们得送她去医院。等医生给她看完病之后,她就会好了,你说这样好吗?”

    这像是在哄小孩子,旁人听了都有些汗颜。他们都不明白眼前这个漂亮却有些疯狂的女人怎么了,但何慕则清楚,阮筝的思绪已经回到十七年前了。在她看来她现在怀里搂的这个人不是害她家破人亡的徐天颂,而是当年堕楼而死的夏美玲。而她也不再是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子,而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女孩。

    对五岁的孩子说话儿,他刚刚那样的语气很正常。

    而这语气显然也起到了效果,阮筝听了后竟有了一丝反应。她抬起略显空洞的眼睛望着何慕则,颤抖着双唇轻声道:“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们得赶紧送你妈妈去医院了,你看医生都来了。她会好起来的,放心吧。”何慕则一面说一面伸手去拉阮筝的手,半强迫地将那手从徐天颂身上移开了。然后他示意身边的医护人员赶紧出手,赶在阮筝没想明白之前将徐天颂抬上担架,快速向外面冲去。

    何慕则还留在原地,慢慢地将阮筝从地上扶起来。阮筝在地上跪得久了腿发软,试了几次都使不上劲儿,最后她站起来的时候脸色似乎有些迷茫,看了眼四周的情况后,扭头问何慕则:“徐天颂呢?”

    她这像是恢复了正常。何慕则不动声色地解释道:“送上救护车了。”

    “我也要去。”

    何慕则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只冲万爸爸点头道了声别,就带着阮筝离开了。万卿还在那里挥手跺脚,气得张牙舞爪。这么轻易就放走阮筝她实在心有不甘,可面对父亲她也实在不敢造次,老爷子年纪一大把手段依旧强硬,惹毛了他对自己没好处。于是她只能冲那些手下大吼大叫,像个泼妇骂街似的。

    万爸爸年纪大了有些听不得吵,见女儿这个样子不由摇头骂道:“你看看自己像个什么样子。阿卿,你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还要像二十岁的小姑娘那么疯吗?”

    这句话一语打醒万卿,她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了。是啊,她爸说得没错,她都四十的人了,普通女人在她这个年纪孩子至少都上小学了,结婚早的都上初中了。而她的儿子已经可以娶老婆了。她都是可以当***人了,却还在这里同个小姑娘争风吃醋风度尽失,传出去真的很让人笑话。

    可是……“爸,我不甘心!”徐天颂本来应该是她的,在她被宠坏了的心里看来,徐天颂就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玩具,不管她要不要玩不玩,别人都不可以沾染一下。这是原则性问题,也是她这么多年来做人的准则。

    事实上这此之前徐天颂确实没在女人方面传出什么花样来,那些露水姻缘连她听说了都只想一笑了之。她从来没想到,有一天生性寡情的徐天颂也会如此热烈地爱上一个女人,爱到不惜为她去死。

    他刚才以死相逼的手段实在让她震惊了,就像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然后在她耳边怒吼道:“醒醒吧,他早就不爱你了,他的身体他的灵混现在都属于另一个女人了。”

    这让她怎么甘心得了?可万爸爸的话却一针见血:“不甘心?二十年前你干什么了。当初你生了阿琛后扔给他一个人抚养,跑到国外跟别的人逍遥快活去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有一天自己是不是会不甘心?更何况那孩子还不是天颂的。他替你白养儿子二十年,算是仁至义尽了。阿卿,你虽然是我的女儿,但我还是得说句公道话,天颂虽然一直不够爱你,但对你绝对不算差。相反你对他却是无情无义冷血至极,你现在跑回来再闹什么用?他这二十年是没遇上对的所以没结婚,如果他早遇上了,现在阿琛都有好几个弟弟妹妹了,你预备怎么办,把那些孩子同孩子妈一起绑来杀掉吗?”

    万卿转过头来,用充满绝望的眼神望着父亲。万爸爸很不愿意看到女儿这个样子,却也只能无奈摇头道:“就算为了阿琛,也别跟天颂闹得太僵。离了天颂的庇佑,阿琛往后很难有前途。你得为孩子考虑考虑,你已经对不起他一次了,还想杀死他的养父再对不起他一次吗?你给不了他生父,至少也别把他养父祸害得太惨。否则,你不怕你死的时候,你儿子都不愿意去见你一面吗?”

    万卿瞬间无语,很长时间内都没有再开口。她默默地走出地下室,透过窗户朝外头望去。救护车已经载着徐天颂离开了,何慕则带来的人也都走了,屋子里显得空荡荡的,仿佛从来都没有人来过。除了徐天颂进门时被迫换下来的衣服裤子外,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他曾来过这个地方。

    救护车一路向北开去,在连闯了四个红灯之后,终于顺利将徐天颂送到了医院。李默一早就接到电话等在那里了,当徐天颂被人从救护车上抬下来时,他披着白大褂从急救大厅里冲了出来,向来洒脱的人脸上有着少见的凝重与严肃。

    他与何慕则对视了一眼,对方冲他微微摇了摇头。虽然这动作非常轻微,但阮筝还是看见了。她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张着嘴正要开口,就见李默转过头来,一见她便口气很冲道:“怎么又是你小姑娘?这次又是你害的吧。怎么跟你在一起他就从来没好事儿过。”

    阮筝无言以对,心虚得小声问:“他怎么样了?”

    “我怎么知道。你陪着他一路来的医院,车上医生怎么说?”

    阮筝眼泪涮得一下就下来了,她觉得自己再也装不下去了。平时的她总装得高傲又冷漠,但其实她是个内心非常柔软的人。在经历了一连串打击之后,她实有些支撑不住了。刚才在车上她一直观察着那些医生的表情,每一个都是眉头深锁,一副回天无力的样子。她甚至还看到其中两个对视一眼后,悄悄冲彼此摇了摇头。

    阮筝听不懂医生们彼此间报的各项专业数据,但血压她还是听得懂的。徐天颂的血压一路飞快地往下降,到最后竟是量不到了。一个人连血压都没有了,他还有活命的可能吗?

    何慕则有点不忍心,过来拍拍阮筝的肩膀,又冲李默道:“赶紧救人吧,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李默瞪了他一眼,少见得没有跟人抬杠,而是大声指挥人把徐天颂往手术室送去。整个医院里似乎来了不少大人物,像是s市有名的各方面的权威人士都来了。阮筝一路跟着何慕则往手术室走,看到好几个年纪颇大满头白发的老医生。

    一见到他们,阮筝的心总算好受了一些。她站在手术室外长长的走廊里,看着这些人匆匆推开手术室的大门。李默是最后一个走进去的,也是走得最匆忙的。他进门时忍不住回头看了阮筝一眼,皱眉吐出两个字:“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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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筝在手术室前的长廊上站了很久,久到让她几乎忘了时间的存在。

    何慕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办,青膺是他和徐天颂的心血,如今徐天颂命悬一线,很多事情就需要他去出面解决和镇住场子。一旦让人外以为青膺没了顶梁柱,人心开始浮动,或许不用别人来挖墙角,青膺这座擎天大厦自己就会顷刻间倒塌。

    走廊里开始还会有护士进进出出,很快就没人来了,从头到尾十几米的空间里,只有阮筝一个人靠在墙上无声地站立着。她纷繁混乱的脑子在这样长时间的安静中渐渐冷静了下来,开始回忆起今天早些时候发生的一切。

    万卿无论是多么可恶又令人恶心的女人,有一句话她说对了。她说自己很爱徐天颂,这一点无可否认。这个女人眼睛太毒了,她们明明才接触了不到一天的功夫,但她却已经看明白了自己的心。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对这份感情隐藏得很好,至少在外人面前没有表露过什么。但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在她没有防备的时候,她的感情已然倾泄而出,汹涌澎湃到无法自拔。

    所以她才会和表妹谈过后不顾一切想要去找徐天颂问个清楚,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根本不想离开。相反她还想要永远和徐天颂在一起,每天肌肤相亲才好。这么些年来,她其实一直想找到当年的真相,不为别的,也许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和徐天颂永远在一起的理由罢了。

    她现在才发现,其实她从头到尾都没讨厌过徐天颂。他对自己的爱抚和占有丝毫不令人厌恶,反倒就像是毒品一般,令人深深上瘾。他们在喀嗦丽尔也没待多久,但性/爱这个东西就是这么的神奇,竟是将一个内心充满恨意的女人,深深变成了一个充满爱意的女人。

    男人和女人注定就是这么互相吸引的吧,从十七年前的惊鸿一瞥开始,他们两个就这么彼此纠缠在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阮筝转头去看手术室的门,想到还在里面生死线上挣扎的徐天颂,心里喃喃道:“如果你没害死我爸妈该有多好。”

    时光不能倒流,过去的一切也不能重来。她的父母不可能再活过来,就像今天徐天颂往自己手臂里注射毒品这个事儿,也不可能当它从没发生过。阮筝从没想过他会用这么激烈的手段来救自己,他当时一定是豁出去了,完全不把自己的性命看在眼里了。

    阮筝觉得既感动又无奈。这个男人一次又一次地用自己的命来换她的命,可他们之间的阻碍还是没有消除。痛苦中阮筝想起了万卿之前说过的一句话,“当年要不是你爸挪用公司资金吸毒贩毒,你们家根本不会搞成现在这样”。

    万卿当时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阮筝这些年来一直没有细细想过当年那事儿发生的原因。在年幼的她心里,徐天颂是黑社会老大,是仗势欺人的混蛋,是滥杀无辜的恶魔。这种印象一直在她心里深深地沉淀着,以至于蒙蔽了她的双眼,让她从没往其他方面想过。

    其实现在仔细想想,她的父亲阮剑锋真的不能算是一个好丈夫,他也不是一个好父亲。他在家里永远都是趾高气昂飞扬跋扈的样子,对母亲自己还有弟弟向来都是呼来喝去拳打脚踢。最后那几个月,他几乎天天与母亲争吵,或是单方面辱骂她,甚至动手打她。他对自己和弟弟也没有父亲对子女的关爱之情,时常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要不就是骂他们两个碍眼,嫌他们在旁边碍手碍脚。

    阮筝还记得有一次弟弟从父亲身边走过,似乎是不小心碰到了他一下,于是他二话不说抬脚就踢了弟弟一脚,可怜的阮笙才不过三岁,被他踢得东倒西歪,直接摔在了地上。阮笙的腰撞在了一把小椅子的尖角上,椅子上裂开的木刺扎在他身上,流了好多血。

    这些事情阮筝都记得,可她又都下意识地忽略了。或许在她心里,想要纯粹得恨徐天颂,就不能想起父亲的那些坏处。她要在心里把父亲美化成一个高大的形象,这样才能衬托出徐天颂的卑鄙无耻。但现在的事实是,徐天颂对她比父亲好许多许多,他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仅存的那个情圣,将她看得比任何事物都要重要。

    阮筝敢打赌,如果今天这种事情发生在父亲身上的话,他根本连救都不会来救自己。阮筝觉得自己之所以对徐天颂这么恨,大约不是因为他逼死了父亲,而是因为他逼父亲的时候,害死了她的母亲。

    妈妈在阮筝的记忆里是个很美丽很温柔的女人,她真的是贤妻良母的典范,找不到一丝缺点的女人。她给阮筝的印象就是温暖而舒服的,而她过于年轻地离世,成了阮筝心里最大的遗憾。

    阮筝仔细想了想,妈妈死的时候大概只有三十出头。而现在躺在手术室里的徐天颂也还没到四十岁。是不是她喜欢的人都活不长?还是说他们本来活得好好的,一旦跟她沾上了,就全成了短命的了?

    这个想法令阮筝无比地沮丧,沮丧到简直有些站不住了。她已经站了很长时间了,小腿开始发涨变酸了。她忍不住抬腿动了两下,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贴着墙壁往下滑去,最后竟直接坐在了地上。

    她把头埋进了两个膝盖里,眼睛干涩竟是流不出泪来。她用这样的姿势坚持到了手术结束。当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灭了的时候,阮筝往走廊尽头的窗户望去,发现天空竟有了发白的迹象。

    这意味着手术做了几乎整整一夜。阮筝略感疲倦地站起来,看到里面神色黯淡的医生们三三两两走了出来。他们似乎都没看到阮筝,没有一个人上前来同她说话。阮筝几次想要去追问,都觉得那些人的脸孔非常不友善,甚至有种故意避开她的感觉。

    这种感觉令阮筝非常不安,心跳瞬间加速到了顶点。她有些站不住,扶着墙喘了几下粗气,然后就看见李默揉着眉心走了出来。两个人目光相触,阮筝读不懂他脸上的表情。

    她只能开口问:“他怎么样?”

    “还需要观察。”李默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目前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但需要送重症监护室。接下来的情况我们谁都预计不了,也许他很快就会平安无事生龙活虎,也可能情况突然变糟。你也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阮筝当然知道。但李默说成这样,她也没办法再多问什么。徐天颂很快就让人推了出来,阮筝就扔下李默直接走到了他的床边。徐天颂双眼紧闭,似乎睡得正香。他的脸色比送来医院时好了许多,有了一丝血色。但他的嘴唇依旧干裂而苍白,一眼望过去就是一副病容。

    护士们开始推床,阮筝就跟着一道儿往前走。重症监护室轻易不能进人,阮筝只能在外面的休息室里等着,隔着玻璃看里面静静躺着的徐天颂。

    没有人来赶她,也没有人过来招呼她,整个休息室里就她一个人。李默说徐天颂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阮筝看着他安静的容颜,看着看着自己也犯起了困。休息室里有长沙发,正好够她一个人躺上去。于是她疲倦地缩进沙发里,裹着衣服就这么睡着了。

    这一觉阮筝睡得很不踏实,总做一些乱七八糟奇奇怪怪的梦。可到底梦到了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有几次她睡得迷迷糊糊起来,发现茶几上似乎摆了点东西。她想挣扎着起来去打开看看,可睡意袭来实在架不住,她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过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到了什么时候,直到有人轻轻拍拍她的脸颊,将她从睡梦中拍醒过来,她才重新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

    落入眼帘的是庄严温润的脸孔,阮筝愣了一下,赶紧翻身起来,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他。对了,李默叫你去做身体检查。”

    阮筝脱口而出道:“不用了,我没不舒服。”

    庄严上下打量她一眼:“李默这个人不喜欢别人不听他的话,以前徐天颂总不听他的医嘱,被他骂过好几回了。”

    不知道为什么,阮筝觉得今天的庄严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她想起万卿同徐天颂说的那些关于庄严的话,脸色突然一变。万卿说在喀嗦丽尔的时候是庄严设计的她,那他这会儿来看徐天颂意味着什么?

    庄严像是读到了阮筝的内心,转过头来望着她:“快去做检查吧,李默该等急了。我知道你心里有疑问,别担心我不走,我会在这里等你。等你回来我再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明知道庄严是个危险的人物,但阮筝还是下意识地觉得他是可以相信的。她最后匆匆扫了他一眼,快步走出了休息室。拉开大门的时候她意外地发现何慕则在外面,两个人差点撞到了一起。

    何慕则腿后一步主动解释道:“庄严在里面,我在这里陪他。”

    “陪他”?阮筝对他的用词感到疑惑。庄严对徐天颂来说是个危险的人物,而何慕则同徐天颂是过命的交情。他难道不应该用“监视”这个词吗?

    意识到里面有问题的阮筝来不及细想,匆匆离开了重症监护室。一直到走出一段距离,她才忍不住回过头来向后望了望,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关唯妹子投的地雷。这章略严肃,下章保证轻松又活泼。在这么凝重的气氛下大苏还是忍不住想要吐槽,最后小阮明白了什么,乃们明白了没有?

    ☆、第64章 老男人

    徐天颂昏迷了整整三天才醒过来。

    他醒来的时候阮筝正站在玻璃前怔怔地望着他,见他睁开眼睛时她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只微微瞪大了眼睛。

    徐天颂整个人看起来还有些虚弱,但还是从容地冲阮筝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然后勉强抬起手,冲她招了两下。这是示意她进去呢。阮筝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冲出去找李默。

    李默这几天也是熬得眼睛通红,那会儿正窝在沙发里补眠。阮筝以为自己把他叫醒时一定会惹得他跳脚,没想到他一个翻身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像一阵风似地刮过阮筝身边,直接冲进了徐天颂的病房。

    一通忙乱的检查之后,李默终于带着手下几个医生出来了。阮筝当时等在门口准备进去,李默伸手拦住了她,表情严肃道:“别待太久,现在还别高兴得太早。”

    这话似乎话里有话,但阮筝当时一颗心全系在徐天颂身上,一时竟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但她还是听话地点点头,然后绕过李默身边,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窗帘已经被人拉开了,大片的阳光洒了进来,照得徐天颂整个人看上去都充满了暖意。现在的他和往常很不一样,从前他是高大的、傲气的,充满压迫感的。但现在的他看起来很温和,就像一个斯文的读书人。从他脸上你完全猜不出这个人曾经整日过着打打杀杀的日子,是个杀人眨眼的魔鬼。

    阮筝突然觉得,该叫他温顺的小猫咪才是。一想到这里阮筝不由乐了,拉了椅子在他旁边坐下,脸上不自觉地就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笑什么?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想到你捡回了一条命,我的心情自然不错。”

    徐天颂脸一板,故意逗她道:“不是恨我恨得巴不得我快点死掉吗?我还以为我死不掉,你该不高兴了。”

    这话说得有点扫兴,一下子就勾起了阮筝心里的伤心事儿。她脸上的笑容不由隐去了几分,望着徐天颂的脸默默地出神。半晌后她轻叹一声道:“我就是这么一个矛盾的女人。从前我确实很想让你死,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后,我又以舍不得了。再说我都被你糟蹋过了,你要死了我不就白被糟蹋了吗?”

    徐天颂立马心情大好,放声笑了起来。但他目前身体状况还没完全恢复,笑容明显就有些弱,可这并不妨碍他露出恣意又随兴的表情。他仔细打量着阮筝,突然开口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不是知道什么,而是全知道了。想起那天和庄严的对话,阮筝的心情到现在也不能平息。她点头承认道:“我全都知道了,庄严都告诉我了。”

    “他说的你就信?”

    “他都和外人联手想要我的命了,还有必要骗我什么吗?”

    “侯文彬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嗯,知道了。原本还以为是小侯想要算计我,没想到真正的幕后黑手竟然是庄严。看来顾知桐有一点说对了。”

    一听到“顾知桐”这个名字,徐天颂脸上就露出不悦的表情:“这么好的气氛你提他干什么,真是扫兴。”

    阮筝真心觉得这样的徐天颂有些可爱,像个吃醋的大男孩,有点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她看着这样的他心头一动,鬼使神差地就伸手捏了一把他的鼻子,咬唇道:“真是小气,人家也是关心我才跟我说那些的。你别忘了他现在可是我的房东。”

    “马上就去退租,东西也拿回来。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把你的东西打包送过去,就该逼你自己乖乖回来才是。”

    阮筝白他一眼:“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得听你的?”

    徐天颂就伸手去摸她的肚子:“里面说不定都有我的种了,还敢不听我的?你看这一回没听我的,差点就让万卿大卸八块了。要不是师父及时赶到,八戒你就要让妖精给吃了。”

    这话前半段说得挺伤感,阮筝一想到那天的情景眼泪都要下来了。可后半段又说得极为风趣幽默,简直大大突破了徐天颂往日给人的严肃高冷形象,听得阮筝乐不可支。

    “这次差点被妖精吃掉的明明是大师兄你吧。不过你也真够胡闹的,当时你到底怎么想的,是不是真的不要命了?”

    徐天颂原本搭在阮筝肚子上的手直接一翻,扣住了她的手腕,清亮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他的手指轻抚着阮筝手上的皮肤,轻声道:“你要真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这肉麻的话此刻听来分外令人动容,阮筝一时动情,鼻子一酸差点就流下泪来:“可你也不能这么做啊。你知道吗,你送来的医院的路上连血压都测不到了,李默说你当时一只脚已经跨进鬼门关了,他们十几个专家费了一晚上的劲儿才把你给拉回来的。这么多头发花白的老医生为了你放弃了睡眠,你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我会多付点诊金的,放心。”徐天颂对这种吐槽式的对话相当满意,也顺着阮筝的话头继续道,“当时情况紧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要不是我来这么一下拖延时间,现在躺这里的人就是你了。连我都是一只脚跨进鬼门关了,更何况你了,估计早就去睡太平间了。说来说去,都是师父的错,他来得太晚了,救场不救急的,跟没来也差不多了。”

    阮筝一下子想起了那个万老头:“他看起来挺不错的,儒雅斯文有气质,凭良心说要不是他,你昏迷的时候我都让万卿扎成紫薇了。回头你应该好好谢谢他才是,他真是个不错的人。”

    “听你的意思似乎对他印象很好?你难道不知道他以前是怎么对我的吗?说他是法西斯也不为过。我身上至今还有被他踢断肋骨的旧伤,一到下雨天就会隐隐作痛。别被他的外表给蒙蔽了,他不是那种心慈手软的人。年轻的时候他比我狠多了,现在不过年纪大了,韬光养晦收敛光芒罢了。”

    “会吗?他看上去真挺不错的。”

    这下轮到徐天颂捏阮筝鼻子了:“喂,醒醒好吗?现在是什么状况,你居然当着我的面对个老男人动心,就不怕我动杀机吗?师父对我来说就是父亲一般的存在,你这是要逼得我们父子反目吗?”

    阮筝觉得他这吃醋的样子真好玩,一会儿顾知桐一会儿万老头,简直就跟打翻了醋坛子似的。她有心逗他,就把脸凑过去道:“我这人就喜欢老男人啊,你不就是个老菜梆子吗?我平生就好这一口,太年轻的我下不去手呢。”

    她这么说的时候凑得离徐天颂挺近,对方瞅准机会也不客气,手臂微微一勾就把她勾到了自己面前,对着嘴唇就是一通狠亲,甚至还不忘惩罚性地咬上一口,咬得阮筝嘴唇微肿,挣扎着推开了他,不住得喘着粗气。

    “这里是病房,你好歹注意一点。”

    “有那个必要吗?这里除了你就是我,还需要装腔作势?我的女人,我想亲就亲了。虽然我现在行动略有不便,但亲你的力气总还是有的。我是为了谁才躺在这里的,某人要有良心才是。”

    阮筝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又凑过头去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下:“行了,收起你的醋意吧。怎么什么人的醋你都要吃。”

    “师父就算了,顾知桐那小子的事情必须得说清楚。他都同你说什么了,是不是给你洗脑了?告诉你只有警察才是好了,黑社会全是人渣,让你离我远点儿?”

    “人家没你这么无聊,他只是好心提醒我,说我身边可能存在想对我不利的人。还记得霍明远和冯连晋吗?哦对了,还有毛经理,他们一个两个都死了,而他们死前多少都跟我有点联系。因为这一点,当初顾知桐就让我小心身边的人,他觉得这个连环杀手可能就在我周围。现在至少证明一点,不管庄严有没有杀那几个人,他确实是潜伏在我身边一个危险的存在。庄严说你很早就察觉到了他的问题,但却一直隐而不发,是这样吗?”

    “时间,一切都是时间在作祟。”徐天颂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其实侯文彬只是一颗棋子,他奉命行事,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坏事。而安排这一切的人就是庄严。那一天我原本应该提早三小时回岛的,如果那样的话,侯文彬未必能跑掉。因为小飞机平时会在岛上待很长时间,至少要供应一点补给。但那天情况特殊,海上会有风暴,飞机为了不被风暴缠住,所以只停了一会儿就走了。庄严就是打了这个时间差。他在香港故意拿事情绊住我,让我晚回岛几个小时。然后在我寻找你的这段时间里,侯文彬顺利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这么熟悉甚至可以安排我的时间的人,除了何慕则大概也只有庄严了。就是那一次偶然的时间差,让我把注意力放到了庄严身上。”

    阮筝努力消化着徐天颂的话,听得有些出神。屋子里的气氛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她望着徐天颂的眼睛正想再追问点细节,却见对方突然脸色一变,微微咬了下唇。

    徐天颂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微颤:“阮筝,你先出去一下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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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筝一愣,脱口而出道:“你想上厕所吗?”

    这话一出口她自己先笑了。她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颊,抬眼去看徐天颂。她以为对方一定会跟她一样,说不定还会笑话她想太多。但出乎她的意料,徐天颂此刻的表情异常严肃,脸上看不到一丝笑意,五官似乎都在微微颤动。他紧紧地抿着双唇,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阮筝甚至可以透过他的皮肉听到他口腔里牙齿打颤的声音。而他的额头上已是一片冷汗,顺着脸颊快速地流了下来。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阮筝边说边去扶他,却被徐天颂略显粗鲁地推开了。

    他咬紧牙关吐出两个字:“出去!”

    阮筝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安,她又仔细去看徐天颂的脸色,只见他微低着头,眼睛似乎盯着被子上的某个点。他这样子明显是不想让自己看到什么。阮筝顺着他的脸往下看,发现他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双手死死地揪着被子,两只手背上青筋直爆,看起来无比骇人。

    这情景来得太突然,一时令阮筝手足无措。前一刻他们还在谈笑风声,怎么这一刻他就成这样了。阮筝想起了李默的话,觉得徐天颂一定是又发病了,他看起来就一副没好透的样子,情况有反复也很正常。

    想到这里她抬手想去摁紧急呼叫铃,没想到她还没出手,徐天颂已经先她一步,一挥手直接砸在了那铃上。他这一下非常用力,几乎要把墙壁都砸出个洞来。阮筝看他这样子心里一下子有了点模糊的想法,但还来不及细想,李默已经带着一帮人冲了进来。

    一同进来的还有何慕则。他关心地冲徐天颂道:“还好吗?”

    徐天颂勉强抬起头来,满脸冷汗地望着他,艰难地摇了摇头,然后抬手一指门外。何慕则心领神会,拉着阮筝就往外走。

    阮筝不明所以:“他怎么了?”

    李默回头看她一眼,淡定道:“他毒瘾犯了,你看不出来吗?”

    阮筝瞪大了眼睛。她终于意识到心里那点模糊的想法是什么了。是啊,注射了这么大剂量的毒品,只消一次就足够上瘾了。她忘了徐天颂不是受了普通的伤,不是断了胳膊也不是中了子弹,他的身体正被一种化学制剂控制着,这东西能侵蚀人的头脑和心灵,把一个正常人变成一个彻底的疯子。

    就好像她的父亲阮剑锋,又好像是那个邋遢猥琐的霍明远。这是不是意味着徐天颂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的人?

    阮筝很想留下帮忙,但何慕则已经拖着她往外走了,边走边劝道:“你还是走吧,你在这里他怎么熬?”

    “我可以在精神上支持他。”

    “算了吧,这东西发作起来人就跟畜牲没什么两样。你就给他留点面子吧,你觉得他这么高大上一个人,会希望你看到他最不受控制、无奈甚至是丑陋的一面吗?你还是让他自己撑过去吧,李默会帮他的。”

    阮筝还想再说几句,就见门口又冲进来几个白大褂。他们手里没拿任何医疗器械,反倒拿了好几卷粗麻绳。

    “这是做什么?”

    其中一个好心给阮筝解释道:“病人毒瘾发作时会做出疯狂的举动,会伤到自己也会伤到别人,所以要将他绑起来,固定在床上。”

    是啊,确实得这么干。阮筝觉得自己真是关心则乱,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了。原来女人的智商就是这么变没的。当你心里存在的爱意越多,你就会变得越来越笨。难怪人家说恋爱中的女人全是傻子,这话真是一点儿都没说错。

    阮筝临出门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徐天颂一眼。只见他的病床前已围满了人,几乎看不见他的人影。恍惚中她觉得自己听一声痛苦的低吼,就像受伤的野兽在嘶吼一般。只是这声音极度压抑,是在极力忍耐中承受不住才爆发出来的。

    然后就听到李默在那里厉声吼道:“摁住他,拿块布塞他嘴里……绑紧一点,你们没吃饭吗?”

    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回道:“李主任,他力气太大了,摁不住啊。”

    “摁不住也要摁,谁他妈这会儿给我掉链子,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阮筝觉得这场面实在很惨烈,每个人都很不容易,而最痛苦难熬的自然是徐天颂。她几乎是被何慕则强行拉出病房的。当房门在她面前轰然关上时,阮筝终于眼前一黑,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何慕则赶紧出手抱住了她,无奈摇头道:“想做天颂的女人,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那一天就在这种混乱中悄然度过了。阮筝昏迷后被送入单人病房,睡了一整个白天。一直到凌晨三点才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她想起白天徐天颂的样子,心里极度担心。她终于想明白白天在病房门口李默同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他说别高兴得太早,现在看来他说得一点儿都没错。

    事实上所有的人都知道徐天颂已经毒品上瘾,只有她当时被他醒来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才会想不起这一桩事儿来。像那样的剂量,一针管就足够人深度上瘾了,身体弱一点的人直接死了都有可能。徐天颂现在是捡回了一条小命,但他真的能成功戒掉毒瘾吗?

    阮筝扪心自问,突然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了。一直以来在她的印象里,毒品就是个一旦沾上了就永远也摆脱不了的恐怖东西。如果徐天颂戒毒不成功,以他的财力终身吸毒也没什么,但他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他会变得没有感情没有喜怒哀乐,整天只围着白粉转,他会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并且过不了几年就会因中毒太深而一命呜呼。

    吸毒这东西,真的就是慢性自杀。它不仅会在意志上摧毁一个人,更会从上彻底消灭一个人。阮筝想像一下,如果有一天徐天颂成了霍明远那个样子,自己要如何面对他?

    一想到这里,阮筝整个人就觉得乱糟糟的。她已经睡不着了,虽然天还没亮,但她也足够清醒。她披衣下床,踩着拖鞋借着走廊里的灯光一路往上走,找了一大圈后终于找到了徐天颂的病房。

    这个时候的医院非常安静,她一路过来几乎没碰到人。但出乎她的意料,徐天颂的病房门口却坐着一个人。他听到阮筝的拖鞋声后抬起头来,有点意外地望着她。

    阮筝也很意外,都这个点了,何慕则竟然还在医院里守着。说起来徐天颂这个人人缘其实不错,有像何慕则这样温润如玉的朋友,也有像李默这样脾气火爆的,还有像郑楚滨这样沉稳大气的。无论是什么样的,他们和他都是生死之交。听说这次的医生团里不少人都是郑楚滨靠关系找来的,他家里有红色背景,比较容易接触到那样的高人。

    甚至是庄严都对徐天颂有着特殊的感情。为了他庄严甚至放弃了杀死自己的计划。种种迹象表明,做徐天颂的朋友一定是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阮筝走过去在何慕则身边坐下,问他道:“你不进去吗?”休息室里好歹有沙发,这里却只有冷板凳。

    何慕则眼睛望着地上的光影,突然开口道:“阮筝,对不起。”

    阮筝吓了一跳,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何慕则赶紧又补了一句:“天颂他暂时没事儿了。我指的不是他,是十七年前关于你父母的事情。当年我也参与其中,很抱歉让你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其实我跟天颂都是幼年失怙的人,所以我们特别不希望看到小孩子自小失去父母。可没想到你跟你弟弟成了我们一手造成的两个悲剧。这件事情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道个歉,现在终于说出来了。”

    “没关系。”阮筝微微摇摇头,“庄严已经把事情都跟我说了。”

    “他说了什么?”

    “他说当年我父亲贪污了青膺一大笔钱,拿来吸毒和贩毒,还拖了很多兄弟和他一起抽,害得很多人家破人亡。后来徐天颂发现了这件事情,逼得他走投无路,到处东躲西藏。我那时候还小,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但我清楚地记得父母出事前的几个月,我们确实一直在搬家。父亲似乎总是很害怕,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一点风吹草动就拉着我们跑,有时候甚至自己先跑,等到风声过了才回来接我们和妈妈。”

    “呵,被毒品控制的人就是这样,心里已经没有亲情可言了。”

    阮筝眼神一黯:“是啊,听了庄严的话我也觉得相当讽刺。我一直以为出事那天爸爸回家来是来带我们一起逃跑的。没想到他居然把我和弟弟还有妈妈悄悄卖给了东南亚的毒贩子,好换一点跑路钱。他明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样子的,知道他们把我们买回去会怎么对待我们。妈妈那时候还年轻,一定会被他们强迫着当妓/女。而我和弟弟呢,小小年纪就要帮他们做工,长大后或许也逃不开被糟蹋的命运。真没想到我的父亲居然是这样的人,或者应该这么说,毒品已经彻底改变了他,我的父亲一早就死了,当时的那个人已经是个陌生人了。”

    “庄严有没有说,那一天天颂带人去你家是为了什么?”

    “说了。他说徐天颂是为了救我们母子三人。他要带我们走,以防我们被卖给毒贩子。他说我爸爸当时情绪那么激动不是因为老婆孩子要让人抢走了,而是因为他已经收了人家一笔钱了,如果交不出人的话,那些毒贩子也不会放过他的。所以他寻死不是因为保护不了家人,而是走投无路了。”

    说到这里,阮筝停顿了一下,然后她微抬眼皮有件事情连你跟徐天颂都不知道。i?~口曰~面转头去看何慕则:”庄严还说,情或其实我爸爸他不是意外堕楼死亡的,他是被人谋杀的。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前半段欢脱,后半段紧张。不过总算是把当年的谜揭开了。现在只要把连环杀手揪出来,就可以结文啦。每夭写到女主名字的时候,就忍不住要打成阮筝我这两夭已经忍不住在码新文了,,太串戏了。

    ☆、第65章 背叛者

    何慕则一向淡定冷静的脸上,头一回出现了类似“震惊”的表情。

    他们两人角色转换得都很快,原本一颗心全都拴在里边的徐天颂身上,这会儿同时将他抛到了脑后,开始专注到庄严说的那番话上。

    何慕则还没听结果,先咂嘴评价道:“庄严那小子平时嘴挺牢的,跟我们都不多话。没想到会跟你说这么多。”

    “有点酸。”阮筝微笑着评价,随即话锋一转,“这件事情涉及到我爸爸的死因,他当然只能跟我一个人说。他说他父亲当年也是青膺的人,和我父亲关系不错。所以我爸爸吸毒贩毒的时候就把他爸爸给拖下了水。是我爸教会他爸爸吸的毒,把他们家闹得一败涂地。庄严提起我爸的时候恨得咬牙切齿。”

    其实现在细细想想,恨她父亲的人岂止庄严一个。那个和她母亲曾是好友的疯女人潘海珠,一提起她父亲的名字也是面目狰狞,简直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才解恨。这么多事实摆在面前,让阮筝不能再自欺欺人,将父亲归到“好人”这一类别里去了。事实上,光她自己所见的也很能说明问题了。

    何慕则坐在那里,身体微微前倾,两手交叉搁在腿上,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地面:“庄严的事情我从前也知道一点,他不算真正意义上的青膺人,但他父亲是。他们家破产之后他父亲自杀母亲远嫁,把他一个人扔给了爷爷。后来爷爷去世后天颂做主,替当时只有十岁的他找了一对不错的养父养母。因为这个他一直很感激天颂,也才有机会年纪轻轻就进青膺来工作。当然关系是一方面,他本身的能力也很不错。不过关于你父亲的事情,他从来没有说过。况且当时我就在现场,实在看不出你父亲有什么被谋杀的迹象。”

    难道说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在他和徐天颂的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还记得当时徐天颂让人去把我爸妈拉下阳台吗?”

    何慕则点头,脸上露出期待的表情。

    “是那些人合谋推他下去的。按庄严的说法他们当时只想推我爸爸下楼,但我爸爸情急之下扯上了我妈,所以两个人一起掉下去了。”

    “那些人!他们为什么……”何慕则到底还是个聪明人,短暂的震惊之后很快就想明白了。当时阮剑锋的事情在青膺闹得很大,很多人都被他拖下了水,那时候的青膺简直快成半个毒窟了。

    事情发生后他和徐天颂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这些人引上正途。很多人都成功戒除了毒瘾,被安排到特殊部门去工作。他们不能太过于接触社会,必须在有人监护和关爱的条件下正常生活。关键是,绝对不能让他们嗅到任何关于毒品的信息。所以他们是相对不自由的,但这已经是他们能给的最好的条件了。

    想到这些人何慕则就会想到现在正躺在里面的徐天颂。以他对他的了解,戒除身体上的毒瘾是不成问题的,但如何戒除心瘾这很困难。哪怕徐天颂是一个心理足够强大的男人,也不能保证不被这东西牵着鼻子走。

    这就是徐天颂恨毒品的原因。青膺里不少人都和他有一样的想法。他们虽然是黑社会,做过很多法律上不允许做的事情,但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对毒品都深恶痛绝。很多人本身就是毒品的受害者,他们的家庭因为毒品而分崩离析。正因为对某一事物有着共同的恨意,才使得他们走到一起成立了青膺。

    所以一旦组织里出现了像阮剑锋这样的败类,简直就是引起了公愤。他们会想杀他一点儿也不奇怪。青膺本来就不是什么和平组织,里面的人也不乏嗜血亡命之徒。或许在他们看来,杀了阮剑锋是清理门户,是为社会除害,是替那些被他拉下水的兄弟报仇。

    只是当时情况太过复杂,同时死了两个人这一结果大大出乎他和徐天颂的意料,以至于一直心细如发的他们俩都没发现这一事实。其实就算真的发现了又能怎么样,这是一个矛盾而无解的难题。把他们送交给警方还是按帮规处置,似乎都不合适。倒不如像现在这样,由着时间来冲淡一切,到最后让大家都淡忘了才好。

    只是委曲了徐天颂,替这帮人背了十七年的黑锅。如果他现在醒过来知道这个事情,不知道心里会怎么想?说不定也就一笑了之。谁让他是他们的大哥呢,有时候小弟们犯了错,就得大哥来扛才行。

    阮筝也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她扭头朝病房的门看了一眼,喃喃道:“所以说这么多年来,我都恨错人了。他可真够倒霉的。”

    “他艳福也不浅啊。如果你不恨他,你怎么会来徐家。如果你不来徐家,他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有些事情真是命中注定,其实这样也挺好,他一大把年纪了,也该成个家了。以后他就归你了阮筝,你要好好待他。”

    阮筝听何慕则的意思总有种临终托孤的感觉。看着他柔和的侧脸,阮筝忍不住问道:“那你呢?你就不想找个人成个家,还是说这个人你已经找到了,可是他不愿意?”

    何慕则扫了她一眼,颇为自信道:“现在不愿意,以后也一定会愿意的。”

    “可他现在在哪儿?那天跟我谈完话后他说他要出国去了,你还追得回来吗?”

    何慕则打了个响指,笑容愈加灿烂了:“我是如来佛,他是孙悟空。”

    阮筝突然觉得真是近珠者赤,何慕则平时看起来挺低调内敛一个人,原本骨子里也跟徐天颂一样儿狂妄自大。

    狂妄自大的徐先生睡到第二天早上就醒了。一醒过来就打电话给李默,让他把阮筝找过去。李默拿着电话咬牙:“你当我是你老妈子吗?”

    抱怨归抱怨,李老妈子还是立马就把睡到一半的阮筝送到了徐天颂面前。阮筝半夜三点醒过来后跟何慕则聊了一通,得知徐天颂已度过危险期后就又回房睡了。这会儿她正睡眼惺忪地站在徐天颂的病床前揉眼睛,满脸都写着“不高兴”三个字。

    一看见这样的阮筝,徐天颂一下子变得很高兴。以前那个假装高傲冷艳坚强淡漠的阮筝虽然逗起来挺有意思,但远不及现在的她让人感觉温暖贴心。于是他伸出手来,像招呼宠物猫似的冲阮筝招手:“二师弟,过来。”

    阮筝气得抬脚踢他的床:“你才是猪!”

    “反应还挺快,身体虽然没睡醒,脑子倒是醒了。”

    阮筝没好气道:“叫我过来干嘛?”

    “我为你熬得死去活来生不如死,难道你不应该一直守在休息室里才对吗?居然敢跑去睡大觉,你没看过电视剧吗?没让你守在我床边一整晚拉着我的手,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阮筝真心觉得徐天颂怎么这么话唠:“我不爱看电视剧,而且那样睡很不舒服。”她说着伸手去摸他的额头,“退烧了,看来都好了。”

    “哪那么快。李默说至少要过一个星期才能下定论。趁我现在瘾没上来,你陪我说说话儿。”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自然,一点儿也没有被迫上瘾者的无奈与悲愤,好像毒瘾发作对他来说就跟感冒发烧一样,只是一种小病罢了。

    阮筝脸色一黯,刚想说什么,徐天颂就伸手按在了她的唇上:“感激的话就不必多说了,替我揉揉腿吧,昨天让人绑得疼死了。这帮混蛋,一定是李默下的命令,拿我当牲口绑呢。”

    阮筝不由失笑,掀开被子坐在床边替徐天颂揉小腿,一边揉一边道:“我昨晚其实有来看过你,三点钟的时候,你当时正睡着,我跟何慕则聊了几句就走了。”

    “是只聊几句吗?明明聊了很多。阿慕都跟我说了。”

    “他都说什么了?”

    “说了当年兄弟们合谋推你爸下楼的事情,还说他要把庄严拐回家的事情。这小子,我说他这么多年怎么不娶老婆也不找炮/友,合着是在那里温水煮青蛙,就等庄严长大了好一口咬下去是吧。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算起来也是人家的长辈了,真是不像话。庄严他爸从前可是他兄弟!”

    “我爸当年也是你兄弟。你不也把我吃了吗?”

    徐天颂翻翻白眼,一脸不以为然,说出来的话足以显示他脸皮有多厚:“我不一样,我是青膺的老大,底下员工所有的东西都隶属于我。你是你爸的女儿,就是我的私人财产。这财产流落民间多年,如今也该归还了。”

    阮筝顺手就在他小腿上掐了一把。徐天颂疼得一呲牙,还没开口阮筝倒叫唤上了:“哎哟,你腿上肌肉怎么这么紧,掐得我手疼。”

    “不紧能在床上把你干得尖叫连连?男人身体好不好,直接影响到女人的性/福。我这腿要不是这么有力,办事儿的时候怎么使得上力气,又怎么能满足你如饥似渴的身体。”

    阮筝立马飞扑上去,用双手堵住他的嘴。这男人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啊,天知道李默有没有在病房里安装监视器之类的东西。要是让人听去了,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徐天颂笑得一脸得意,直接伸手把阮筝揽进怀里,摸着她的额发道:“对不起。你爸的事情说到底还是我的错。当年我还太小,年轻气盛。成立青膺后头一回遇上有人这么背叛我,所以出手狠了点。如果换作现在,我一定不会用这么激烈的手段。”

    阮筝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她的手指在徐天颂敞开的领口来回的打着圈儿,感觉心头那座尖冰似乎正在慢慢消融。

    这么温馨的气氛下人的心也变得柔软了许多。但事实证明徐天颂哪里会是这种将温情进行到底的男人。他在说完那番自省后,不到半分钟就立马换了种语气,一个翻身就把阮筝压了在身下,眯起眼睛笑望着对方:“好了,温情时间结束,现在得办点儿正经事儿了。”

    “你,你要干嘛?徐天颂,你身上毒瘾还没完全戒掉呢。你随时会发作的!”

    “是啊,所以我们得快点儿。”徐天颂一边说一边去脱阮筝衣服,“得赶在毒瘾发作前把你解决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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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一星期里,徐天颂的情况一直有些反复。

    毒瘾不犯的时候他看起来跟平常人没什么两样,但一旦发作起来就会痛苦难耐。李默从国外调来了特效药,十几个专家随时待命就侍候徐天颂一个人。所有人都是如临大敌小心翼翼,相比较而言倒还是徐天颂本人最为豁达。

    阮筝问他发作起来疼不疼时,他轻描淡写道:“想着你就不觉得什么了。感觉这个东西,你当它不存在,它就真的不存在了。”

    他说得轻巧,可阮筝知道远不是那么回事儿。只消每次看李默等人累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就知道情况有多严重。阮筝还特意去网上下载了一些记录片,看到那些人毒瘾发作求而不得时痛苦自残的样子,心里一阵阵发紧。

    她很想现场看一次,可徐天颂从不让她看。每次何慕则都会拦在前面,有一次阮筝不太合作,他甚至还挥手把她给打晕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徐天颂正在慢慢好转。用李默的话说他发作的时候控制得越来越好了,一开始是发狂的野兽,现在充其量只是一只受伤的老虎了。

    而且他发作的间隔也越来越长。从开始的几个小时慢慢的延长到半天,最后也许一天才来一次,而且程度非常轻微,就跟普通的不舒服没太大差别了。

    一般徐天颂意识清醒的时候,就会指挥阮筝推着轮椅带他去楼下花园散步。阮筝总是忍不住吐槽:“你又不是腿受伤,也不是七老八十,就不能自己走吗?”

    徐天颂却总用一句“我是病人”来堵她的嘴。他一说这话儿阮筝就会想起是谁害他变成这样的,于是就只能心甘情愿地侍候起他来。

    有一次他们在园子逛的时候,徐天颂略显感慨道:“待再过个几十年,我真老得走不动了,而你那个时候不过五十出头,还是个很有韵味的中年妇女,到时候你还会这么推着我去花园里散步吗?”

    “当然不会。我五十出头你可能还不到七十。这年头八/九十岁的老爷爷还自己去公园散步打拳呢,到时候你自己去!”

    “那你呢,你干什么?我在公园里打拳,你在家里替我准备早餐吗?”

    阮筝听到这话,脚步一滞,轮椅明显停了一下。徐天颂立即注意到了她情绪上的变化,没有开口催促。他甚至没有回头,两只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等着头顶上那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阮筝沉默片刻后,轻声道:“徐天颂,对不起。”

    “我要听的不是这个。我这个人喜欢直接,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对不起这三个字对我没用,我需要的是理由。”

    “如果我说是阮笙,你会怎么办?”

    “不怎么办。我能怎么办。一个已经死掉的人,你要我怎么办?我没有起死回身术。阮筝,我确实对不起你们一家,但我也还了你很多。这样还不够吗?”

    徐天颂说到最后,声音里竟带了一点无奈。因为太过在乎,所以才会这么小心翼翼。换作其他女人,如果他徐天颂说要她对方却拒绝的话,大概早被他五花大绑直接扔在床上办了。

    可是阮筝不行,她是他心头的珍宝,是他努力想要追逐的东西。如今好不容易两人的关系有了些许的缓和,用强的只会使情况更糟糕。

    阮筝也明白他说的都是实话。可徐天颂是起因,不管中间发生了多少事实和误会,他都是那个起因。要跨过这道坎有点难。阮筝想了半天艰难开口道:“我需要好好想想,你给我点时间好吗?”

    “可以。不过阮筝你要记得李默说过的话。他说我可能活不过四十岁。我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等你了,所以你要想快一点。否则你可能只能捧着我的骨灰盒跟我说愿意还是不愿意了。”

    这话说得阮筝一下子就心软了,她赶紧甩甩头,把这悲怆的一幕甩出了脑袋。她故意找了个轻松的话题继续道:“你刚才说行就行,不行就不行。那我要是说不行,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放我走?”

    “当然不是。行,就皆大欢喜。不行嘛,也可以走迂回路线。比如打温情牌,比如扮可怜,再比如找李默帮忙,让他给我开个病重的证明。女人都很心软,知道我快要死了,你肯定会投降的。”

    阮筝觉得自己刚才的心软实在很多余,对他所谓的活不过四十岁也就不放在心上了。这两个人就这么天天老夫老妻地在医院里乱晃,看得李默直摇头,直言不讳道:“秀恩爱,死得快!”

    这期间万卿居然还来过一次。从表面上看她已经恢复了正常,暂时没有发疯的迹象。不过看到阮筝的时候她还是幼稚地冷哼了两声,同时不忘下逐客令:“可以请你离开一下吗,我跟天颂有话要说。”

    阮筝毫不在意,冲她甜甜一笑:“当然可以。那就麻烦阿姨你推他在花园里逛逛了。您要是年纪大了推不动,也可以找护士帮忙。她们都很乐意跟徐天颂亲密接触的。”

    说完这话,阮筝潇洒离去,自行在心中脑补万卿气极败坏的模样。半个小时后万卿走了,徐天颂也被人送回了病房。阮筝一面给他剥橙子一面问道:“她都说了什么?”

    “还以为你不关心呢。”

    “怎么可能不关心,她那么奇葩,居然还敢来,就不怕你把她大卸八块。”

    “咳咳,阮筝。”徐天颂轻咳两声,“给点面子,她毕竟是我师父的女儿。”

    阮筝两手一摊,左右手各半个橙子。没办法,她就是喜欢刺万卿,这女人让她越想越恼火。不过这一回她来倒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徐天颂解释道:“其实她也没说什么。师父让她来道歉,她就来了。还和我说了点关于她跟庄严联手对付我的事情。比如她为什么这么清楚我们的行程,我们还没到家她就在那儿等着了。你到香港的一举一动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再比如她那么清楚我和你的关系,也是庄严告诉她的。上次庄严借侯文彬之手害你,我的反应足够说明一切。庄严很清楚你对我的重要性,也明白借万卿之手除掉你是最好的办法。但他毕竟还是心软了,最后关头还是跑来帮我了。”

    “如果他不心软你怎么办?那我岂不是死定了?”

    “庄严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他的本性我很清楚。事实上我为什么派这么多人跟你去香港,就是因为我知道万卿可能会对你出手。但说到底我还是低估了她,她比从前更大胆更疯狂,高速公路制造连环撞车案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足以说明她这个人已经彻底疯了。我早就说过她不是个普通人,你还不信,收她那些东西做什么。还跟她一起待这么长时间。你以为人家真会跟你做好姐妹吗?”

    阮筝无语,笑得有点尴尬。徐天颂伸出手指点了点她:“以后记得要听我的话,我比你多吃了十几年饭,那不是白吃的。不过这一回确实是我赌大了,我也没料到我这师姐年纪一大把了,居然还会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来。就像你说的那样,一开始我也以为她的目标不是我,毕竟当年是她主动离开的我,我一直以为她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更何况阿琛还不是我的孩子,是她和别的男人生的。果然我还是太小看她了……现在看来,智者千虑也必有一失。”

    这是阮筝第二次听徐天颂承认失误,第一次是她父亲的事情,他承认是自己做得过激了。而这一次面对他师姐,他又失策了。这样的徐天颂比起往日的无所不能多了几分人情味。阮筝不由笑了,跳过这个话题回到了刚才谈论的事情上:“那万卿能给庄严什么?”

    “她可以替他出手杀了你。虽然庄严恨你,但他心里清楚你对我意味着什么。所以他不愿意亲自动手干掉你。他觉得那是对我的一种背叛。另外,万卿还替他处理了侯文彬。毕竟姓侯的也不是白痴,时间长了总会知道是庄严在背后利用他。庄严是个斯文人,很多事情他有想法却不会亲自去做。而万卿手底下人多,可以做的事情也很多。”

    “处理?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万卿把小侯杀了?”

    徐天颂皱眉:“你想太多了,万卿不过就是暂时把他送香港软禁起来罢了。后来事情闹大了,庄严又跑我这儿来了,她一气之下就把人放了。不过有一件事情你说对了。”

    “什么?”

    徐天颂的眼睛里一下子就露出凌厉的光来。他微眯着眼睛望着阮筝,一字一句道:“侯文彬,死了。”

    阮筝吓了一跳,手里的半个橙子直接掉在了地上,她却浑然不知:“你说什么,小侯死了?是谁杀的他?”

    “不清楚。但有一点阮筝你需要注意,万卿说侯文彬被人发现死在了香港的某条巷子里,他的死亡现场跟以前的三个案子一样,你能想到什么吗?”

    阮筝心里的震惊更大了。这几个月来她一直在喀嗦丽尔,几乎已经要忘了这件事情了。现在她回了s市,这一切就像一切恶梦一般,竟又缠着她不放了。她几乎可以肯定,小侯的死相一定跟霍明远、冯连晋还有毛经理一样。连环杀手果然存在,而且就像顾知桐分析的那样,那个人似乎是冲着她来的,这四桩命案就像串在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其中的联系明显得不言而喻。

    徐天颂见她不说话,就又说道:“顾知桐年纪虽轻,脑子却不差。他的分析很有道理,所以阮筝,从现在起你要小心了,因为这个人可能还在你身边,并且随时会向你出手。”

    阮筝脑子里乱得“嗡”“嗡”直叫,她有些混乱,心里一下子冒出了一个想法。她试探着问徐天颂道:“你觉得那个人会是谁?会是庄严吗?”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1000妹子和关唯妹子扔的地雷,爱乃们。好吧,老徐成功被洗白,哦耶!其实我一开始真的没想把何慕则和庄严凑成堆的,本来庄严在我的设定里是万卿这样的人,一旦变脸非常疯狂,跟个神经质似的。结果对帅哥我还是下不去手,坏事只能让女人干了,成功保留了庄严的形象。又想想反正何慕则也没伴儿,就索性把他配给庄严了。腹黑隐忍攻x傲娇清冷受,想想就流口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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