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世,美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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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世,美人骨-第9部分(2/2)


    他笑著下车,把她留给了林叔。

    不过从周生辰离开后,林叔也离开了驾驶位,立在车子靠前的位置。

    这幢大厦的停车场在三层,视野开阔,她扫了眼,只觉得林叔是考虑到她的身份,才没有和她一同坐在车内。她低头继续翻看这本书,野史奇说,百千年流传下来的故事,写的人文笔不错,凄烈处令人动容,慷慨处也自然让人心潮澎湃。

    字字句句延展开,几十年几十年地掠过。

    直到,出现他的名字。

    简单的白纸铅字,寥寥十几行,她却盯了足足七八分钟,不敢看下去。

    心脏撞击着胸口,沉闷而又紧张的声音,就在耳畔。

    她不是没有找过关于那些半梦似醒的记忆,可大多数句带过,身为逆臣贼子,无人会为他撰书立说。他一生风华,在数千年的历史里竟毫无存在感。

    她靠在那里,过了许久,终于逐字逐句地读完了这段野史。

    后人著说,大多下笔过狠。

    笔者将他描述为少年掌兵,权倾朝野的佞臣,言之凿凿,仿佛自己所写的才是历史真相。时宜沉默了会儿,把这页纸撕下来,撕成碎片,放到了长裤的口袋里。

    她没了再看书的心思。

    把书放到手边,看到他下车前脱下来的外衣。

    忍不住就伸出手,摸了摸,手指顺着衣衫的袖口,轻轻地滑了个圈。只是如此,就已经脸颊发热,像是碰到了他的手腕。

    他曾经的“不负天下”,到最后都被淹没。

    而现在他想要做的事,在数百数千年后,或许连记载都没有。

    他的抱负,他的慈悲,他的所作所为,能懂的有几人?

    她脑子有些乱,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休息,让心静下来。

    就在眼眸合上,黑暗降临的一瞬,忽然传来了刺耳的枪声,猛烈连续。时宜猛地睁开眼,不敢置信地从后车窗看出去,看到有四个人完全没有任何蒙面遮掩,举着手臂在射击,目标虽然不是这里,但枪声击碎车窗、车身的声响都完全真实。

    “时宜小姐,”身后林叔已经迅速打开车门,“不要动,就坐在车里。”

    她反应不及,已经有四辆车急刹在车前,挡住她的视线。

    那些纷纷走下来的人,都静默立着,护住时宜这辆车。那些远处的枪击和跑动尖叫的人,都像是和这里没有关系。

    仍旧有枪声,她再看不到画面。

    手控制不住抖着,紧紧攥住身边他的衣服。

    完全没有任何思考能力,只能记住林叔的话,不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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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枪声就平静了。

    可是那些护着她的车和人都没有动,她不敢眨眼,纵然什么都看不到,也紧紧盯着刚才看到的方向,慢慢地告诉自己,时宜你要冷静,冷静……

    忽然,车门被打开。

    她猛地抱住他的衣服,惊恐地看着车门。

    “时宜。”

    周生辰在叫她。

    她想答应,张了张嘴巴,没发出声音。

    “时宜,”他再次叫她,声音有些轻,人也跟着坐进车里,“没事情,什么也没有,不要害怕,完全没有任何危险。”这是他头次说话,完全失去条理,只是拣最能让她安心的话,一句句告诉她没有危险。

    刻意温柔的声音,不断安慰着她。

    周生辰攥住她的手,把自己的衣服拿开,把她的两只手都攥在自己手心里:“和我说句话,时宜,叫我的名字。”

    “周生辰……”她听他的话,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继续叫我的名字。”

    “周生辰……”

    “继续叫。”

    “周生辰。”

    他的声音,引导她忘记突如其来的枪战。

    那些尖锐的,残酷的子弹射击声,都慢慢在他和她的对话中退散。周生辰的手心有些薄汗,温热有力,紧紧攥着她的手,甚至有些太过用力。

    可也就是因为他攥的用力,手被挤压的痛感,让时宜渐渐恢复了镇定。

    “好些了吗?”他低声问。

    “嗯,”她勉强笑笑,“对不起,我真的从没遇到过……”

    包括前世,她也从未有真正见过冷兵器的厮杀,还有死尸。

    “没关系,你的反应很正常,”他用右手,把她的长发捋到耳后,手指碰到她的脸,竟然摸到了一些汗,“没有人是不怕枪战的。”

    除了影视剧,这还是她初次遇到这样的场面。

    可是他却很镇定。

    时宜看得出来,他没有任何恐惧感,更多的是对她的担心。

    繁华地段的枪战,很快引来了警察,一辆又一辆的车不断开入停车场。周生辰不愿让她再留在这里,在警察封锁停车场时,他们一行很快就获得特许,离开了这个地方。时宜坐在车里,不自主地用眼睛去搜寻刚才发生枪战的地方。

    有车窗破碎,玻璃乱了一地。

    有西方容貌的路人,在警察的安排下等待着询问。

    他们的车离开的很突兀,自然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包括那些警察也有些投来奇怪的目光。她知道他们不可能透过车窗看到自己,仍旧避开来,余光看到周生辰在看着自己。她回头,笑了笑,轻声说:“我好多了,别担心。”

    周生辰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回去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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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宜应了。

    她忽然很怕,如果自己或是他在刚才被流弹击中,来不及抢救,会不会真就再次分开了?这种情绪,盘旋心头,始终难以消散。

    周生辰似乎也是顾忌了,没有和她在外用餐,而是让人把饭菜准备在房间里。

    银制的筷子握在手里,稍嫌冰凉,她心神不宁,周生辰也看得出她没什么胃口,倒也不劝她多吃,很快让人撤去饭菜,给她准备了些茶点。

    林叔在饭菜撤走后入内,像是有什么话要说,时宜很识相地回避开,到卧室换身随便的衣服,却在脱下外衣时,抖落了一些细小的碎纸。

    是下午曾撕了那页书。

    因为当时没有地方扔这些碎纸,她只是随手放入了长裤的口袋里,现在伸手进去,真是一手的纸屑。时宜怕被他看到,把长裤拿到洗手间,彻底翻过口袋,把所有的碎纸都抖落在马桶,冲了个干净。

    再走出去时,周生辰已经走进来。

    “怎么拿着裤子?”他有些疑惑。

    “没什么,怕你进来,就在浴室换的衣服。”

    他微微展颜:“怕我进来?”

    声音隐有揶揄。

    时宜听得出,却没有玩笑应对。她把长裤放到沙发上,转过身时,周生辰已经走到很近的距离:“还在想刚才的事情?”

    “嗯。”

    “是个意外,”他简短解释,“那个大厦是个大的华人市场,里边的商铺长期雇佣两家物流公司,这次是两家公司起了纷争。你知道,物流是暴力行业,各个公司相互的纠纷在世界各地都很严重,暴力解决的也很多,我们只是碰巧遇到了。”

    她点点头,接受他的解释。

    然后两个人都安静了。

    他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却很容易就失去。

    不管是他的身份,还是刚才那场意外让她认识到的生命脆弱,都让她很不安。

    周生辰看出她的情绪,还想说什么,她已经轻轻握住他垂在身侧的一只手,另外的手,攥住他衬衫的边沿,很快凑上来,吻住他。

    她紧紧闭上眼睛,感觉他搂住自己的腰,回吻着自己。

    不管曾有多少次的亲密,她总能在两个人亲近时,心跳急速,呼吸难以为继。

    过了许久,她才松开他的手,去试着解他的衬衫。

    周生辰感觉到了,轻声问:“想做什么?”

    “周生辰,”她也轻声说,“我长得很好看,对不对?是不是在你认识的人里,算是很好看的……或者会有比我更美的,但是……”

    “没有,没有比你更好看的女人,”他笑,“以前读历史,最不相信的就是美人计。不过遇到你之后,我倒是信了。”

    他说的隐晦,形容却很夸张。

    她知道自己长得好,却还没有到如此夸张的地步。可纵然是个姿色平庸的女人,有最爱的人这么夸奖,都会觉得很美好。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之所以如此动人心魄,重点并非是你被比拟为西施,而是认为你最美的人是你的“有情人”。

    时宜轻轻呼出口气:“所以,我不会配不上你,对不对?”

    “不会,”他低声告诉她,“你可以满足一个男人的所有虚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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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抿起嘴,隐晦笑著。

    继续去解他的衬衫。

    周生辰没有再问她,也没有阻止,只是在她有些紧张的动作里,低下头,去亲吻她。

    他记得,

    在那些过往历史中,美人计是亡国之计,却有人甘愿倾国倾城。

    第二十八章 一如你初妆(1)

    时宜临时换了晚上的航班,周生辰把她送到飞机场。 他让身边人离开…… 时宜临时换了晚上的航班,周生辰把她送到飞机场。

    他让身边人离开,两个人站在安检口,话倒是格外少。

    “我想起第一次遇见你,”时宜看了眼安检门内,“你拿着电脑和证件,其余什么都没有,可是却被要求重新安检。”

    “是第一次,”他说,“我第一次被要求重新安检。”

    第一次吗?她想起他看自己的第一眼。

    是因为自己太过露骨地盯着他。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

    她知道差不多要走了,用食指勾住他的手,轻轻搭住:“我走了。”

    她舍不得他,可还是要很懂事地离开。

    周生辰嗯了声,看了看她,忽然说:“口渴吗?”

    “有一点儿。”她舔了下嘴唇,有些微微发干。

    刚才来的路途中,只顾得和他说话,忘记了喝水。

    她想说没关系,过了安检随便买些就可以。可没等开口,周生辰已经示意她稍等,转身去买了瓶水来,拧开递给她。时宜有些意外,喝了两口又觉得浪费:“其实我可以进去买的,这样喝两口又不能带

    进去,浪费了。”

    “没关系,我带走路上喝。”

    两个人最后的对话,竟然是不要浪费半瓶矿泉水。

    时宜后来登机了,想到刚才这件事,仍旧觉得好笑。

    夜航很安静。

    她很快就有了困意,渐渐又回想起,那场刚才开始就结束的旖旎□。她记得,他如何替她穿好衣服,问她,为什么忽然这么焦虑?聪明如此的人,轻易就看出她的反常,她想要匆匆落实关系,害怕有任

    何变故的焦虑和恐慌。

    她没有回答他。

    如果说“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会显得太煽情,或是矫情。

    或者又会让他觉得匪夷所思。

    她想了会儿,听到身边两个人在轻声说着白日的枪战,内容和周生辰的解释相似。只不过落到两个欧美人口中,又是另外的视角,无外乎那个大楼是华人市场,经常会被临近的人举报有“中国黑手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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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福建帮”之类的。说的神乎其神,仿佛华人就是这个城市最不稳定的存在……

    描述者不经求证,却说的逼真。

    她在低语的英文中,想起了周生辰和他的朋友梅行。在数百年家族文化熏陶后,那两双漆黑的眼睛,同样是波澜不惊。只不过梅行更像魏晋时的人,追求随心随行,而他时宜想到他,心很快软化下来。

    她无法用一字一句,一个时代的特征来形容他。

    她的假期结束,立刻进入了高压的工作状态。

    美霖将大赛总决赛,定在了乌镇新建的西栅,也算是和新建的景区合作。这个新建的景区和老旧的那个东栅相比,一切都显得簇新,却也能看出商业化的痕迹。

    幸好,景区还没有正式对外开放。

    她作为主办方的人员,有提前进入的权力,宏晓誉听说了,也顺水推舟地要来一起闲住。这种江南水乡在夜晚很美,又没有多余的游客,这种机会简直可遇不可求。

    宏晓誉电话里,隐约提到自己的新男朋友。

    时宜没有多想什么,让美霖多留了一间房给他们。

    两个人来的迟了,到傍晚时分才到这里。

    时宜站在景区入口处等他们。远远看着宏晓誉背着相机,走在一个男人身边,有说有笑的,那个男人长得周正,眉目很英气。

    时宜匆匆从他面上扫过,宏晓誉已经看到她,快步跑过来:“你说,我见你一次真不容易,明明都住在上海,可这两个月你总行踪不定的,最后竟然是在上海周边相会。哎,不是我说,时宜大美人,你

    这个人重色轻友的程度,绝对可以载入史册了。”

    “你可以等两三天,我就回上海了,”她懒得理宏晓誉的调侃,低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了和他有实质发展,才以我为借口,来这里的。”

    宏晓誉瞥了她一眼,为两人做了简短介绍。

    那个人的职业和宏晓誉相似,只不过一个是新闻记者,一个是摄影记者。

    可时宜总觉得这个人,骨子里掩不住一些凌厉。

    她直觉向来很准,不免在三人一路走入景区,闲聊中,仔细打量了这人几次。不过后来听宏晓誉说起他战地记者的身份,也就释然了。

    她记住他的名字叫杜风。

    公司来了一些人,都是绝美的声音。

    宏晓誉平时不太有机会见到这些人,这次因为时宜的关系,终于见了个便,大家都是很随和的人,时宜介绍时也随便了些。大多都是说,这个就是xx纪录片的旁白,这个就是某某热播剧的男一号,女一

    号……

    宏晓誉不停意外地,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但是那个杜风,时不时总笑着,大多是笑宏晓誉的大惊小怪。

    “这种水乡,大多都有故事在里边,”美霖用手捏着螺壳,笑著看d wang,“我记得上次你给我讲西塘的事?就是经常有人住在那里,就会走失几个小时?再回来……”

    d wang摇头,打断她:“时宜胆子小,不要晚上讲这些。”

    他说的自然。

    可是这里很多人,都知道他和时宜的事,有的笑得别有深意,有些已经开起玩笑。这种善意玩笑很常见,无伤大雅。

    时宜为免他太尴尬,只是笑,倒没有多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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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宏晓誉从没见过d wang,倒是很好奇,低声问她:“他怎么知道你胆子小?”

    时宜轻声说:“我经常半夜录音,每次都要等人一起,才敢坐电梯下楼,合作久了的人都知道,很正常啊。”

    “不对,不正常,”宏晓誉眯起眼睛,“非常不正常。”

    时宜轻捏了下她的手背:“不许八卦了。”

    “那最后一句,”宏晓誉好奇问她,“你那个老公知道有人喜欢你,会不会吃醋?”

    会不会吃醋?

    时宜倒是对这个问题很没底气。

    她想,周生辰是喜欢自己的,有多喜欢?她心里没有底。

    所以才会焦虑吧?就像在不莱梅。

    “你不会连这点儿自信没有吧?”宏晓誉蹙眉,“所以我说,嫁人还是要爱自己多一些,我眼看你怎么喜欢他,怎么开始,甚至莫名其妙没有任何仪式就结婚了。你太上心了,明明自己是传世珍宝,偏

    就当地摊珍珠卖了……”

    时宜忍不住笑:“都什么比喻?”

    “本来就是……”

    “嘘,”时宜拿起手机,轻声说,“我要出去接电话了。”

    她起身,走出去。

    这里是老式的木质小楼,他们吃饭的地方是临河的二层,排列着七八桌。他们占了两桌,靠东侧,她就走到西侧窗边的地方。

    周生辰准时打来电话。

    她靠在木窗边,压低声音和他说话。

    周生辰已经被她训练的非常娴熟,从晚饭的饭菜开始,事无巨细汇报自己的行程。也亏他真的是记忆力好,连具体时间都能说出来。到最后时宜听得心情极好,想到宏晓誉问得话,装着无意地说:“最

    近好像……有人在追求我。”

    周生辰略微沉默:“是那个d wang?”

    “嗯……你怎么知道的?”

    “我一直知道。”

    ……

    时宜想到,他掌握着自己所有资料,顿时有种被识破的尴尬。

    她一时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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