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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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怒刀咆哮
    从黑水河驶进更大的河道,往前不知划了多久,一直到后半夜,坐在船头的齐猴子拽起船桨对着船头扇了扇,徒劳的想拨开包裹着船的冰冷水汽和夜风,但不管怎么样,前面不远水面露出丛林一般黑黝黝的身影,江上没有树林,那只能是几艘停在岸边的大船。

    “也许就是他们了。”齐猴子对着身后几个人说道,只有一分的兴奋,剩下的九分全是疲劳的慵懒。

    小船静静的朝片“丛林”划了过去,果然是六条平底大船沉锚在岸边扎着堆,动也不动,就像一群硕大的鳄鱼。

    离船队还有三丈距离的时候,最外边一艘大船上有人亮起了火炬照着他们,夜风里传来紧张和敌意的叫喊:“是谁?干什么的?”

    “是我们!我们回来了。”齐猴子有气无力的回应道。

    船队上面的人赶紧七手八脚的把他们接到大船上,几个冻得脸色青的头目二话不说就下到船舱里换衣服,一会功夫,艾家的管家就急吼吼的跳船过来了,一边系着自己袍子里的腰带,一边问:“怎么样?怎么样?”

    “萧翰他们就在黑水镇。”谢家虎懒洋洋的脱着裤子说道,他那裤子在小船上已经被完全打湿了。

    “啊?那要不要你们立刻跟进去?赶得上吗?你看这两天江上风小船跑不快……”管家焦急的叫道。

    “放心吧,我们已经和他们干了一仗了!”齐猴子坐在船舱里,把身上那件血迹斑斑的褂子扔在地板上,裹上了袍子他喝了一口手下送来的热酒暖身,霸气十足的说道:“除了萧翰外全部杀光!只是杀萧翰之前,张士诚带了一船人搅了场子,我们不得不撤回。”

    “萧翰两条大船已经被我们凿沉了,黑水镇是个小村子,没有大船,只有舢板,他们寸步难行!船队现在杀入黑水河即可,咱们清风寨有二十个打手,对方只有十人不到!保萧翰的人头手到擒来。”三狗谢家侯坐在床上,把脚放在热水里好像不经意的说道。

    管家目瞪口呆站在那里好一会才竖起大拇指,笑道:“清风寨真叫一个厉害!艾老爷押你们赢真是赌对了!”

    谢家虎不理管家的恭维和惊喜,他脱了衣服,翻身进了被窝,扭头便睡,喃喃道:“我们累死了。”

    齐猴子也困得睁不开眼了:厮杀了一晚上、划船划了一晚上,谢家侯的身体比他还强壮,都撑不住,他更是累,鼻子里嗯嗯两声也上床睡了。

    三狗看着惊喜交加却不动脚的管家,疑惑的问道:“管家,你可以去让船队拔锚起航了。”

    “这事得让公子点头啊。”管家笑道。

    “你去给少爷说啊!”三狗一瞪眼睛。

    管家面有难色,手指指着上面的船舱木板说道:“现在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呢,黑天半夜的,贸然航行有危险。毕竟,这次行动最重要的事不是要萧翰的脑袋,而是保证我们家公子的安全。再说现在他正睡着呢,天一亮,我就去叫他!”

    “随便你们了!”三狗打了个哈欠,把擦脚的毛巾扔在地板上,往身后一躺,拉过被子,竟然和衣就睡了。

    管家看三个豪杰在船舱里躺了个横七竖八,情况还没说完竟然就不理他睡了,要是一天前他肯定暴跳如雷:你**,几个山贼,在我这种管家大人面前横什么?

    但是此刻他却不敢了:这明明是几个杀人狂啊!区区两条船出去,仅仅五个战士,一夜之后回返,竟然宰了除萧翰之外的所有手下!

    要是平常,管家肯定会怀疑他们谎报军情,然而今夜看他们血迹斑斑的衣服、脸上那种不屑一顾的表情,多疑的管家竟然一下子就信了他们说的是真话。

    这些强人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管家又兴奋又有点害怕,就如同自己豢养的豹子突然衔回来一堆野兽尸体一般,既对这豹子的厉害表示欣喜,又对这嗜血兽性感到不寒而栗。

    这种时候,就算去拍拍那豹子的头,像以前做过无数次的那样,怕是手都要抖。

    所以管家看三个家伙不理他睡了,竟然也没敢叫醒他们,自己跑出底舱,到了甲板,询问了船夫和跟去的两个喽啰,终于知道了所有细节,狂喜的竟然在甲板上跳了起来。

    要是明天追杀了萧翰,萧家的军官就被宰掉了,萧家完全蹦跶不起来了,高邮盐业就全是艾老爷的囊中之物了。

    “快快快,把水手都叫起来,让伙夫做饭,今天提前吃早饭,天亮就出!”管家也忘了早起的疲惫,他在几条船之间跳来跳去,命令一个又一个下达,很快在凌晨的冰冷寒气中,一支又一支火炬燃起驱散了最黑的黎明前黑暗,甲板上穿梭着水手整理着索具帆具,做饭的炊烟在船板上袅袅升起,整个船队好像一条苏醒的巨大鳄鱼在蠢蠢欲动。

    终于黑暗退去了,光亮来了,却不是白昼般的亮光,而是一切都是蓝的,暗蓝色的河水,暗蓝色的晨光,火炬啵啵的吐出最后一口白烟被一个接着一个的熄灭。

    不仅有了光,还有了声音,河岸远处的树林里传出了麻雀醒来后一片一片的聒噪,芦苇荡里不时响起野鸭飞起的扑腾声,然而这些只能听到,却看不到。

    因为起了大雾。

    乳白色的雾气好像从地底下涌出来的,突然包围了船队,一眼望去,四周只有弥漫的雾气,天地白茫茫一片,别说远处野鸭飞起,只有比邻的船只才可互相看到。

    “这雾贼大,老爷,要不要等太阳出来雾气消散再走?别撞上别的船。”船老大担心船只逆流回去黑水河口的话会撞上其他船只,担忧的询问管家。

    “你敲着锣,弄出点声响吧,反正这时辰这条河上的船只也不多。”管家已经在甲板上站了一个时辰了,外衣都被雾气打得湿乎乎的,就是为了这一刻启程,不想多等。

    一炷香后,艾福报在自己座船的客舱被叫醒,他推开锦绣的被褥,挣扎着睁开眼睛,看了看还黑着的房间,问道:“天还没亮,你叫我干嘛?”

    “少爷,我们昨晚取得了大胜,现在需要马上起航了。”管家小心的把被子重新盖到艾福报胸口,怕他着凉。

    “怎么大胜了?”艾福报随口问道,接着把身子缩回温暖的被窝里,喃喃道:“我要睡觉。”

    “公子,公子,公子!”管家咬着牙坚忍不拔的叫着艾福报。

    终于一顿饭的功夫后,管家匆匆的提着袍角从艾公子座船舱口跑了出来,他叫道:“公子有令,马上拔锚起航,去黑水河!”

    接着拉住甲板上一个仆役模样的人说道:“赶紧给公子送早餐去。”

    六条大船缓缓的掉头,顺着来路驶了回去,按照规则:船队分成两部分,载着清风寨二十名豪杰的两条大船打头,冲在最前面;艾家的三条船围住艾公子座船,作为第二梯队,紧紧跟着前锋前进。

    船队劈开浓浊的白雾,劈波斩浪的朝着黑水河杀气腾腾的前进。

    最前一条的尖刀船上,宽敞的船头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水手,不时的敲着手里的锣,在雾里给其他可能出现的船示警,免得撞上;另一个则是个清风寨的喽啰,他腰里插着斧子,不时手搭凉棚尽力朝前看着,保证前方航路畅通,也避免船只在浩荡的雾里错过黑水河河口。

    船队悠悠的行驶了半个时辰,天空放亮变白,雾气小了些,但依然是大雾,喽啰早已经看累了,从站变成坐在船头朝前扫视着,旁边水手的锣也敲得有气无力起来。

    就在这时,水手听到了前面水道迎面而来:“哗啦、哗啦”和“扑!扑!扑!”的声音。

    前者是船只水底碾压过水面的动静,后者短平快而且节奏鲜明,那应该是桨片一次又一次的刺入水中。

    “有条小船对着过来了?”水手皱了皱眉头,手里的锣声敲得更响了,嘴里大叫:“大船过来!对面的船,靠南走!靠南走!”

    “有船来了?”旁边的喽啰赶紧站起来,伸长脖子朝雾气里看去。

    果然一片长圆形的黑色东西直直朝他们的船冲了过来,乍看之下,好像是一只巨大的江中老鳖把自己的甲壳露出水面,朝他们游了过来;细看之下,却是一艘这个地区随处可见的船户水中为家的乌篷船。

    大船是那种乌篷船的几倍大,要是撞上,乌篷船不被撞烂也要沉底,喽啰指着那还在直直过来的乌篷船大吼起来:“闪开!闪开!你眼瞎了!这里有大船!”

    终于站在乌篷船船尾掌梢的船夫一摇梢杆,小小乌篷船一调船头,终于转向了,但竟然不是靠边,而是往两条艾家大船中间水面上走,看那架势要从两条船之间穿过去。

    “这个杂碎!往哪里走?!”喽啰和水手盯着那个头戴破斗笠的梢夫同时大骂起来,没见过这么不省事的王八蛋,喽啰低头四处打量甲板,想找个趁手的家伙,在那小船驶过来的时候给这个让别人麻烦的王八蛋脑袋来一下,让他长长记性。

    然而就在这时,乌篷船后面又一条小船紧跟着它,穿出了雾气,驶进了喽啰和水手的视野。

    这船没有篷子,就靠六条大汉在上面用力的划船,但是那划桨的力量和节奏极不寻常,船每侧的三个桨片好像是飞鱼的翅膀,猛力击打着水面,让这条船船头高高扬起,如同箭一般朝前射来。

    “他们这是赶着出殡吗?”水手气咻咻的骂道。

    “是啊……”喽啰正要附和,猛地看见第二条船上那顶高高的儒生帽,那顶帽子正怪异的带在一个赤膊大汉的头上,看到这幕情景,他眼睛陡然睁大了,混高邮的黑道白道都不会不认识这顶怪异的帽子,他喃喃道:“雨爷?”

    这时水手瞪着航行到自己脚下的那条乌篷船,突然咦了一声,喃喃道:“这船怎么这么眼熟呢?”

    就在这时,从乌篷船那全是孔洞的篷子里传出一声稚嫩的童音,声音又尖利又大,在大雾里听得清清楚楚,说的是:“就是他们!就是他们!”

    听着那声音,水手皱着眉头自问自答般说道:“听着像那小拖油瓶的声音啊…老陈的船回来了?”

    喽啰光盯着第二条船,没注意乌篷船,一时间忘了拣棍子什么的去揍已经要和他们贴在一起乌篷船梢夫,直到脚下甲板一下轻晃,那是乌篷船和大船船头贴在了一起。

    “你大爷……”喽啰低下头要去骂那艘不知死活的乌篷船,然而这骂人的话只出口了一半就卡在了喉咙里,他目瞪口呆的看着乌篷船有个人钻了出来,站在了小船船头,脑袋和他的小腿一般高,他本可以一脚踢过去,但是那人的打扮和手里的东西却让他愣。

    那人是个年轻人,此刻站在深秋的冰寒晨风里,却把袍子扎在腰里,裸了上身,那身上皮肤白皙,一看就是富贵人的皮肉,然而皮肤下虬结而起的肌肉,却如苍龙般围绕全身,胸口一个仅仅纹了半个咆哮狼头格外扎眼,让这个好像富贵人出身年轻人看起来非常的诡异。

    他手里横举着一块直条形的东西,上面盖着布,然后那年轻人用手缓缓把布推开,在那破布掉进江里的时候,出现喽啰脚下的是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刀,刀身上刻着一条金龙,以这精良的装饰宣示着这把武器的价值;锋利的刀刃一闪一闪的,每一闪都像是切割开了雾气;

    “你……”喽啰一句惊讶用的字还没说完,那刀陡然变成了一条狂鲨,扑上了大船船头,化作了一道平行于甲板的飞扑猛兽,平平的撞在自己小腿上。

    眨眼间,那刀斩断了半截小腿,去势不消,又砍进另外一条腿骨头里,旁边的水手就看见那喽啰眨眼间就摔在船头甲板上,连声惊呼都没有就滚进了江水里,而一截连着鞋子的小腿就立在了自己脚下,上面骨头茬子上好像水烧开了般,咕咕的往外喷血,那血溅得自己腿上到处都是。

    “这什么鸟事?!”水手呆滞的把眼睛从自己血迹斑斑的腿上移开,慢慢转头,只见船头上爬上了那赤1uo上身的年轻人,他面目和胸口的狼头一样狰狞,手里那把刀上面的血顺着刀刃往下流,一滴一滴滴在原本干净的甲板上。

    而脚下出了“咚!”一声撕裂的闷响,只见靠在大船船头的乌篷船上篷子突然四分五裂了,水手一眼就看见了船中间一男一女蹲在一起,紧紧把一个小孩子抱在最里面,那小孩子愣是抬起脖子,显出一张桀骜不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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