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磨了这么多年汉学平宋都元帅达春终于明白“风声鹤唉草木皆兵”这八个字有多贴切了。从乐安突围出来后一路上仿佛棵树、每块石头后都有敌军。百余里路跑下来一千多蒙古武士剩下不到二百其余的不是掉了队被百姓抓取卖给破虏军换钱了就是自行脱离了队伍。
额尔德木图跟达春请示了一下不敢带着人马走大路。路过汉人村落也强忍着肚子里的冲动不敢进去抢劫一行人慌慌张张淌过宝唐水顺着林间小道爬上了崇仁山。跌跌撞撞在山上走了一夜又丢了几十个弟兄从山北缓坡上溜下来来到了始丰山脚下。
始丰山位于临江府和隆兴府的交界处距离丰城不过四十余里。达春和额尔德木图吃不准此刻丰城是不是己经落入破虏军之手不敢过分靠近城市带着所剩无几的蒙古武士向西又兜了半个***趟过丰河傍晚十分在临江军治下一个叫樟树镇的小村外落了脚。
这一跑就是两天一夜即便是铁打的身体也撑不住了。大部分蒙古武士从马背上栽下来找个干净的草窝倒头就睡。额尔德木图生性谨慎强忍着睡意策马前后兜了十余里现附近并没有人迹看来地图上标的那个樟树镇当年也被蒙古军光顾过了。全村老幼早己死去农田也早变忽必烈陛下的牧场。
额尔德木图解下腰间水袋亲自到小河边打了袋水。拿了几块半生不熟的马肉举到了达春面前。
经历连番打击达春早己被折磨心如死灰。见额尔德木图依然像对待主帅一样尊敬自己伸手把水和肉推开惭愧地说道:“我还哪里有面目吃这肉食若不是还想见垂相一面告知敌军虚实早就该随着弟兄们去了。你先吃吧吃饱了也有力气带着大伙赶路!”
“大帅何出此言苍狼舔净伤口才能猎得a鹿。贼兵不过是一时得势而己待回到江北咱们整顿兵马早晚还会杀回来给弟兄们报仇!”额尔德木图放下水囊大声劝道。
“整顿兵马整顿兵马!”达春憔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哪里还有兵马整顿前后十几万不应该是二十几万都让本帅给葬送在疆场上。纵使他们心里不怨我我哪还有面目再来为他们收尸。你吃吧我自己去打水!”
说完达春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向远处的山溪。额尔德木图使了个眼色两个累得瘫在地上的亲兵赶紧爬起来一左一右跟了上去。达春走到山溪边捧起溪水洗了把脸。借着平静的水面他看到了自己苍老的面孔。
达春几乎认不出自己水面上那个倒影很憔悴。纵横交错的皱纹刀割斧削般刻在惨白的面颊上。一头葬兮兮的白东一缕西一缕地搅在一起梢上还有几只小动物在快地跑动。
“啪!”达春一掌拍在水面上激起的冷水将他的拣来的号衣浇了个透。水面乍分即和上下跳动的波纹间映着一双血红的眼还有一个带满了鲜血肮脏致极的身体。
“啪!”达春又一掌打在水面上将眼前那个丑陋的影子拍散。转眼间影子又聚合起来邪恶中带着疯狂。
“啪啪啪。……”一掌又一掌地拍向水面。河中的倒影不是自己平宋大元帅达春绝对不是这般模样。清辙的河水跳起来溅在达春的身上流回去泛一缕缕血痕。
两个亲兵被达春疯狂举动吓呆了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制止只好紧紧护在达春身边尽力不让他掉到河里去。几个刚刚睡着的蒙古武士被河边响动惊醒抬头扫了一眼又嘟嚷着睡下。在城破的那一瞬间他们己经不把达春当作自己的统帅一个疯子的死活他们不放在心上。
见到达春己经丧失理智额尔德木图叹了口气走过来一掌击在达春的后颈上。此刻大伙皆筋疲力尽全凭一口气在支撑。如果作为主帅的达春先崩溃了那么整支队伍肯定要跟着垮掉。额尔德木图不希望被山野农夫活捉所以只能采用这种折衷办法。
达春的身体晃了晃软软地倒在了泥地上在昏厥前的一瞬间他觉得心里分外地轻松混混沉沉地达春感到身体有些暖。好像置身于一艘大船上载着满船的美酒、奶酷、炒米、炸食跟着女儿一起边吃边晒太阳。海面上的天空是瓦蓝瓦蓝的像极了草原上四垂的弯庐。而脚下万顷碧波则绿得像斡难河畔的田野。只是空气的味道不好带着浓浓的腥臭气有点像像什么呢达春迷迷糊糊地想像极了武士们屠戮后的村庄。
岸上一队打着破虏军旗号的士兵纵马跑过来闯进部落。将男人杀死将女人用绳子穿成串绑在勒勒车后。几个蒙古人的孩子哭喊着被人从屋子里拖出来带队的破虏军将领用目光测了测现孩子高过了勒勒车的木轮挥了挥手几个拿着弯刀穿着皮得勒的破虏军士卒号叫着将孩子砍得和车轮一样高。
“你们这些禽兽我跟你们拼了1”达春拿起刀跳下甲板。船下水波瞬间变成绿草从他脚下掠过。带队屠杀的破虏军将领举刀相迎二人照面达春猛然现对手的脸居然如此熟悉。
带着血丝的眼睛染满了血的恺甲暗红色的刀刃灰白的乱。这个人是谁怎么仿佛自己和他相交了多年般熟悉。达春身体僵了僵紧接着达春听到自己女儿的哭喊“爹-一I
他回头看见几个身穿皮得勒的汉子推倒了女儿正在用力扒女儿的嫁衣。
“索都页特密实你们要干什么!”达春怒喝道。他终于看清出了伤害自己女儿的是谁拿着弯刀杀害孩子的是谁。这些人他都认识杀入放火那帮禽兽他也认识就是他的部下还有他自己。
“噢一一噢一一噢!”杀人放火的另一个达春仰天出一串狼嚎。紧跟着周围的破虏军战士全变成了蒙古武士齐声出一声咆哮。刹那间面目变得更加狰狞幻化为一头头伸着血红舌头的苍狼。
“啊一一一!”达春大叫一声坐了起来。苍狼武士百姓全不见了空气中弥漫着腥臭的味道。身边是一个大火堆武士们紧张地围在火堆周围。一种危险的感觉本能地笼罩了达春的全身站起来分开人群向外看只见黑暗处有无数双绿色的灯笼慢慢地靠近。
又是鬼火看来大军的杀孽的确太重了。达春苦笑了一下推了推面前的武士低声问:“怎么回事情那些鬼火怎么会动?”
没有认回答他武士们紧张地握着刀身体明显地在颤抖。
“怎么回事?”达春把声音提高了几分继续问。
最前方的火把下中万户额尔德木图惨笑着回答:“狼这一带是狼窝咱们睡得太久了。身上得血腥味把狼都给引了过来!””达春吃了一惊梦中吓出的冷汗顺着脸上淌了下来擦了把头上的冷汗大声命令:“把马f绳拴在一起把让战马受惊。把附近能点燃的东西全点起来牲畜怕火!
额尔德木图楞了一下回头看看达春现他的眼神己经恢复了宁静。知道大帅这时不是乱命赶紧命令惊惶失措的武士们照办。几个武士仗着胆子去拉战马却不料有匹受了惊的战马误解了主人的意思以为武士欲杀马喂狼。抬起前蹄踢翻武士嘶鸣着向狼群冲去
一马受惊其他战马跟着狂奔百余匹马排成一条长队队从狼群中一冲而过。吃人吃惯了的禽兽不愿丧身于马蹄下咆哮着让开一条路。待最后一匹战马冲过立刻又冲上前堵住了缺口。
“好像好像是狗野狗!”达春的亲兵乌恩哆嗦着说道。刚才在战马受惊的时候他试图去拉自己的坐骑结果差点被坐骑拖进狼群。亡命回逃的路上砍翻了一头野兽从尾巴和耳朵的特征分辩出了野狗和野狼的不同。
“胡说是野狼不是野狗。野狼怕火大家把能砍的树都砍倒做成火把。待会儿从小溪上冲过去!畜生追人全靠鼻子过了水它们就闻不到气味了!”达春大声呵斥道。
危急时刻他又恢复了几分大军主帅的本色。明知道乌恩对兽群的判断可能是对的亦强行把事实掩盖了过去。野狼怕火所以大家结伴突围活命的希望还很大。如果是野狗群那就有些困难了。江南的野狗早先都是家狗大军镇压宋人把人烟稠密的村落杀成了白地丧了家的狗儿们才吃着昔日主人的尸体回归了原野。这种野狗群在大元灭金时也出现过对火不像其他野兽那样惧怕相反狗群还喜欢跟着火把行动。在凶残程度上品尝过人类血肉的狗群比狼群有过之而无不及并且在狩猎时个体之间的配合远远过了狼群。
草原上长大自幼与狗为伴的武士们能分辩出狼与狗的区别达春掩饰的话根本起不到任何鼓舞士气的效果。此地距离江西重镇清江不到二十里清江城东临赣水交通便利曾经为一时繁华之所。而距离城市如此近的地方己经成了野狗的乐窝可见当年大军南下时到底杀了多少汉人。蒙古武士们瞬间记起了自己制造的杀孽知道报应到了一个个哆嗦着在身边寻找可以点火之物。有人受不了精神压力狂喊着冲进了狗群弯刀才挥舞了几下就落在了地上。弯刀的主人也在那一瞬间被野狗撕成了碎片。
“有弓箭的留下断后跟本帅用火箭阻击狼群。额尔德木图带着其余众人头前探路从溪水上趟过去!”关键时刻达春根本不为狗群中传来的咆哮声所动沉声命令。
“大帅末将愿留下阻击!”额尔德木图大声说道。他不敢接这道将令达春的意思他全明白。所谓探路其实是让他先行逃走。所谓阻击则根本没有生还的希望。
“你走吧记得把咱们写的东西交给垂相1”达春笑了笑吩咐。那一瞬间他眼中又恢复了往日纵马横刀的神彩仿佛一梦之间了悟过人生般淡然道:“死在我手上的人太多了回到北方长生天也不会放过我!”
“大帅此败乃因文贼乒器太利非大帅之过1”额尔德木图以为达春还在为丢光士卒而内疚大声安慰。
“你走吧记得把咱们写的东西交给a相。如果可能劝垂相一句南下后杀戮不要太重。……”达春转过头目光投向黑夜中那一双双绿色的眼睛不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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