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谈得起劲竟然浑忘却了身在囹圄之中。那惠道昌谈起当年军伍中事仍是唏嘘感慨不已。他自从入狱直到如今二十三年满腹心事从没遇到一个可以这般倾诉之人与桓震一见之下不知为何竟然格外亲切只想与他畅谈或者便是所谓的缘分也未可知。傅鼎臣和刘黑虎也都凝神倾听听到道昌被诬忍不住替他不平刘黑虎更是破口大骂道:“老子把那些贼厮鸟们!说什么蝗虫食人这帮官老爷们可比蝗虫还要利害百倍。”傅鼎臣叹道:“自古苛政猛于虎若不是官逼民反哪里有人肯拿自己身家性命儿戏?”桓震默然不答。
过了一会便听得脚步声响惠道昌道:“那是狱卒散囚粮来了。”只见那狱卒手中提了一只麻袋巡行牢中每到一间牢房门前便伸手在麻袋中一掏抓出一大把黑乎乎的东西丢了进去。桓震还没瞧出那是什么那狱卒便已走过自己门前却停也不停地直接过去了。再看傅鼎臣和刘黑虎那边情形也是一样。
他心中甚是奇怪一则不知他散的是什么东西二则也不知何以独独不给自己三人。想起惠道昌久在狱中必然知之甚详正要开口相询却见惠道昌正用一种十分怜悯的眼光瞧着他不由得突然间心惊肉跳起来。
他的这种预感立刻便成了现实。那狱卒散完了麻袋中的物事便踢踢塌塌地走到刘黑虎牢房门前打开了门上铁索将他牵了出来。刘黑虎用力挣扎但他方才被擒之时两腿都给钩的鲜血淋漓哪里挣扎得动?只得任由他牵着走了出来。那狱卒拉着黑虎走到一具木架前面将他捆在上面左右望了一望似乎颇为满意点点头转身便去。片刻一个牢头模样的人手中拎了一个酒壶摇摇摆摆地走了进来瞟了一眼对那狱卒怒道:“谁教你这般锁他?给我上匣!”那狱卒连声答应当下去取了两块长形木板来将刘黑虎放倒在地夹在两版之间又以铁链从外捆了刘黑虎不断破口大骂那狱卒只作不闻手下不停片刻便将他捆得如一只木匣一般动弹不得。
那牢头笑道:“这样才好!”目光朝桓震这边一飞淡淡的道:“那两个也给我照办罢。”桓震大惊架不住两个虎狼也似的狱卒一起动手只得乖乖地被匣了起来模样甚是怪异。想要转头去看傅鼎臣却觉颈项被铁链卡住了丝毫动弹不得甚是难过。傅鼎臣叫道:“你们如此滥用非刑莫非视大明律如草芥了么!”那牢头冷笑道:“大明律?在这牢里从没听过什么大明律有的只是我柳家之律!”说着把手一挥对一个狱卒道:“给这小崽子上盼佳期!”那狱卒答应一声回身取了一只铁箍箍上两端拴了麻绳他将铁箍套在傅鼎臣头上唤另一个狱卒来两人各执麻绳一端一同用力铁箍顿时收紧当下便箍得傅鼎臣双目突出厉声大叫。
傅鼎臣究竟是文弱书生哪里经得住这等酷刑只消麻绳收得两收便即晕了过去。那牢头嗤道:“好没用处!”指了桓震一指笑道:“小子你想玩哪一种花样?”桓震心中恐惧答不出话。牢头狞笑道:“怕了么?哈哈!你愈是怕老子愈是高兴你怕啊怕啊!”对狱卒道:“给我上凤凰晒翅!”桓震昏昏沉沉只觉捆扎在身上的木板骤然松了继而身子被架了起来缚在那大木架之上跟着只听一阵轧轧之声两肩一阵剧痛随即毫无知觉但神智却还清醒只像是两只手臂突然之间不见了一般。刘黑虎骂道:“你这贼娘养的有种便冲你爷爷来!”那牢头也不生气笑道:“莫急莫急待老子炮制完这两口自然便去招呼你。”说着弯下腰来拍拍傅鼎臣脑门见他仍是昏迷不醒笑道:“好俊的孩儿!只不知道两脚生得怎样?”对一名狱卒努了努嘴那狱卒心领神会脱去了傅鼎臣双脚鞋袜又取了一只火钳去旁边的炭炉中钳起一只烧得通红的铁鞋子来在水缸中略浸一浸抬起傅鼎臣一足将铁鞋套了上去登时皮焦肉烂。傅鼎臣本已昏迷被这一烫立刻痛醒叫也来不及叫一声旋即又昏了过去。
那牢头笑嘻嘻地瞧着桓震道:“如何?老子给你来几桩更风雅的名目杏花雨燕儿飞一封书弥猴钻火童子参禅任你挑拣。”桓震又惊又怒又怕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心中只道今日定然毙命于此了一时间前世今生的种种往事如走马灯般在脑中闪过。
忽听得惠道昌冷冷地道:“疤瘌柳不为已甚这四个字你可听说过么?”那牢头似乎对他颇为忌惮干笑着道:“姓惠的大家各图一口饭吃何必来管我的闲事?”惠道昌哼的一声道:“各图一口饭吃?哼老子吃的是牢饭你吃的可是血泡饭!”那疤瘌柳面露不愉之色但却不敢明目张胆的作只恨恨地道:“今日看惠大的面子先饶了你这三个雏儿。”说着令狱卒给三人换上长枷扬长而去。
桓震这才觉得手臂疼痛想是脱臼了。那长枷足有二十五斤他挣扎着坐起身来脖子却不能挺直只得垂头弓背地靠在墙角。喘息片刻转头去瞧傅鼎臣只见他伏在草堆中动也不动叫了几声也不见答应不知是死是活。三人之中唯有刘黑虎不曾受刑倒算他运气不错了。惠道昌似乎对于挨打受刑经验颇丰指点着桓震自己装上了肩头关节又叫一个狱卒给傅鼎臣拿了些热水来。说也奇怪那狱卒居然乖乖地听他吩咐倒像他才是牢头一般。惠道昌见桓震满脸惊讶神色微微一笑道:“老子在这里的时日比他们还长无论如何总该有些儿派头才是。”语气之中满是辛酸。
惠道昌见桓震疼痛少定便伸手在自己的草铺中探了几探摸出一把黑乎乎的物事来隔着栅栏丢给桓震。看时却是些了霉的地瓜干。原来方才那狱卒放的便是这种东西了。惠道昌见他皱起了眉头似有不愿下咽之状劝道:“狱中三日一给囚粮这还是我平日剩下的你若现下不吃可得等到三日之后了。三日之后仍是这般的地瓜干子。”桓震本意扛着不吃但肚饿急了也就顾不了那许多咬了一块只觉入口酸腐忍不住便要呕吐瞟了惠道昌一眼终于强自忍住了。
囚粮甚是难吃他好歹吞了一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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