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保倒是乐意和这位江淮的小朋友见见面,非常愉快的同意萧翰去开封取经。
于是,萧翰解散自己无用的新军,立下决心去开封,朝自己敬仰的王保保大人学习成功之道。
而且他不想再像以往那样前呼后拥一堆人去开封,而是想轻装简从的游历一路,看看这个怪异的时代,看看这些自己根本无法理解的英雄和人渣、贱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他算上张士德,才仅仅带了十多个保镖和奴仆(按盐商的实力是非常少的),对外严格保密,诈称一个商队,朝着开封风尘仆仆的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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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码头上,沿着凹凸不平的石板路蜿蜒上行,行过两排黑色破败的房子,就出现了一座相对镇里其他房屋显得硕大的木房子,不仅很长,还是个两层小楼。
这房子有一副黑乎乎的外壳、大得可以伸进拳头去的墙壁缝隙,甚至于,整个房子像个顽童脚下猛踩的木盒子一样朝前倾斜着,一眼看过去,简直彷佛趴在这个镇子中心的一只硕大无朋的黑色癞蛤蟆。
不过它前面还是热闹的,门口台阶坐着几个苦力打扮的人,木栏杆上拴着几匹驴子和矮小的马匹,呛人的淡蓝色炊烟就从一楼和二楼之间的隔板下汩汩的冒了出来,顺着熏得黑油涂抹般的木板墙壁升上天去了。
“这就是你说的客栈?”萧翰厌恶的皱起了眉头,不自觉的用袖子遮住了鼻子。
看到萧翰的模样,张士德和几个保镖都微笑起来,张士德笑道:“少爷,我就说了:您是衔着金汤勺出世的,这些贱民住的地方又脏又破,您怎么住得惯?”
说着往码头那边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道:“要不然请少爷再坚持一下,在船上再睡几晚,虽然水上有潮气,但毕竟干净整洁,到前面的大镇子寻得好客栈再上岸休息吧。”
萧翰把遮掩鼻子的袖子放下来,瞪着那黑乎乎的客栈大门好一会,下了决心般说道:“这次出远门,不就是为了见识、见识民情民生的吗?!进去!今天就睡在岸上!”
说着萧翰自己提着袍角上了台阶,张士德对后面几个保镖做了个“吃惊”以及“他一会还会出来”的表情,自己跟了上去。
一进客栈大门,萧翰就是一愣:这能叫房子吗?这简直是猪圈啊。
正厅楼梯下面就是一览无余的大厅,这个挺长的房子没有任何分割,从房子西面墙望到东面墙,简直像个寺庙的大厅被搬空那样。
眼前地上躺了五六个苦力模样的人,连被褥都没有,就合衣躺在地上的破席子上,一边捉自己身上的虱子,一边还谈笑风生;
左手边被用泥土筑了个台子,上面三口大锅并列,一个苦力和一个婆娘正肩并肩在上面唰唰的炒着什么东西,油烟直接在房间里打了个滚,从天花板和墙壁之间的破洞跑出室外。
“老板娘,我们要住店,上好客房来几间。”张士德没有像萧翰一样被吓倒,他走南闯北,这种店子见得多了,越过萧翰身边朝正炒菜的那婆娘叫道。
听到有新客人,那大婶扭头一看,就是一个惊喜的眼神,她赶紧把锅铲丢下,一边用脏兮兮的围裙擦着手,一边下来土台子招呼客人:“哎呀呀,我刚刚在帮这几位做饭,没来得及招呼你们,来做生意啊!上房啊,多的是,来来来,跟我上楼。”
萧翰强迫自己不捂着鼻子,斜着瞪了一眼楼下那像猴子一样互相捉着虱子的苦力客人,跟着老板娘上了吱吱呀呀的楼梯。
一上到楼梯口,萧翰不由自主的又用袖子遮住了鼻子:楼下全是牲畜的臭味和油烟味,但楼下还算宽敞,和户外差不多,而楼上极其狭窄,原来的空间被两道高高的并列木板子分成了三个部分,木板子上那样需要弯腰进入的洞和栅栏若称得上是客房的话,中间两个人走嫌拥挤的自然是走廊了,这里面除了漏上来的油烟味,充塞了一股霉的可怕味道。
“你们几个人啊?需要几间房啊?”老板娘倒是健谈,一边在前面领路,一边笑道:“最近生意清淡,我这店你们也看见了,就楼下几个苦力伙计来住,我替他们做饭;楼上多的是上房,你们几个人需要几间?多要的话,我就给你们优惠点,白给你们草帘子当床吧,以前租一夜都要三个铜钱呢。”
看着满墙满地都被吐得痰迹斑驳,萧翰强忍着恶心行过,跟着老板娘走进一间随便推开的房间,萧翰站在这房间里四处一看,惊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这根本就是不是房间,只不过是用木板一间一间格开,一伸手就能摸到木板墙壁的尽头,伸到隔壁房间里去,墙壁上面三尺处才是大梁,也就是说这里你若上到大梁上朝下看,这里根本是一间间的小格子,里面干啥一览无余;
格子里什么也没有:没有窗户、没有家具,连床都没有,只有一袭厚厚的草帘子卷着放在地板上,那就是所谓的床了,清楚的可见虱子从草里爬进爬出,萧翰连用靴子去碰那东西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张士德跟了进来,就看着萧翰又吃惊又恶心的脸色,笑而不语。
“客官,你们要几间房呢?”老板娘笑容可掬的问道:“要吃饭的话,我下面有锅,你们自己把吃的做做就行,可方便了。”
萧翰没有理他,却扭头看向张士德,指着满地土的房间,难以置信的叫道:“士德,你说你以前跑生意的时候就经常住这种地方?这种地方是住人的吗?”
张士德笑着摊开了手,也没有回答萧翰的提问,却问道:“少爷,要不我们回船上去?给老板娘说下,我们借下锅灶只做饭。”
再次看了看那破又脏的格子间,又回头看了看张士德和保镖奴仆脸上那种“意味深长”的笑容,萧翰咬了咬牙,却冷笑了一声,一挥手说道:“今晚住在这了!至于多少房间多少银钱,你和主人去讲,我不管这事。”
这句话一说,萧翰只见张士德为的下人脸上闪过惊讶、震惊,他心里蛮有报复快感的一笑,心道:“让你们把我当没见过世面的小孩看?!今天我也尝尝下等人的生活。”
“少爷您再多考虑考虑?这种地方?”有人叫道。
“不必考虑的,我不也是人嘛!”萧翰笑道,接着又皱起眉头指着那爬满虱子的草帘子叫道:“赶紧把这玩意弄出去!快点!快点!”
张士德和几个下人商量了一下,除了震惊之外,倒心中都欢喜。
他们都是穷出身,这种小店才是大元的常情,他们自然是不怕的,而且不用睡在船上,可以安稳的好好睡在实地上一宿了。
不过要安排萧翰这种大少爷住宿,几个奴仆少不得辛苦了:立刻开始打扫萧翰要住的那间格子间,从码头船上搬运来萧翰专用的卧具:垫子、褥子、被子、枕头,来布置寝室,可以说除了红木大床没带来之外,什么都有;
但张士德和几个保镖却嘀嘀咕咕了好长时间,他们是在担心安全问题:今天他们没有走主干水道,却岔入张士德说的这条岔路,乃是因为两天前张士德现后面有不清楚底细的船只跟踪他们。
张士德是贩盐世家出身,盐就是粉末状的银子,一船银子可以让多少人豁出命去去抢,因此押运盐货的盐贩子都非常机警和小心,不小心的都沉下大江喂鱼去了,因此张士德很快就现背后有人盯上这萧翰的两艘船了。
处于安全的考虑,他和几个保镖商量了:他们昨夜通宵行船,今天傍晚半路叉进黑水镇,天明再上路,这样一动一静,估计就可以甩开后面那来意不明的船只。
小心行得万年船——现在世道不太平,盗匪蜂起,几个保镖自然没有意见,萧翰更是全听张士德的,所以他们才来得这小镇。
“现在这时节,店里没有多少人,就几个走山路的苦力,不如我们把整个店子包下来,这样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也无法探听消息,萧翰少爷可以更安全。”张士德说道。
“没问题,三爷说得在理,一个店里就几个苦力,万一半夜再来人,你说他们是歹人还是好人?不如把这个店包下来,现在就关门,明天鸡叫就上路。”几个保镖很快就表示同意,跟着萧府做事,银子是不必考虑的,况且这种小店全包也花不了几个钱。
张士德立刻下了楼梯,给老板娘一讲,在一大块碎银子面前,老板娘走路都软了,除了“好好好”之外什么也不会说了。
下面就是把几个苦力行商从店里请了出去,反正这个镇子都是赚外地人的钱,除了这个最大的客栈,有的是地方让他们留宿。
清除了外人之后,萧翰的寝室也布置得差不多了,一个捧着锦绣宫灯的奴仆急匆匆的从张士德身边经过,上楼摆放去了,而张士德却不闲着,在旁边灶火的红光中,和五个保镖分派警卫值班。
“老刘老李,麻烦你们今夜睡在船上,那里还有八个水手,你们轮班守夜,现水上有船,或者岸上有人靠近,就挥动火把示警,这里地势高,看得很清楚;”张士德拍着两人的肩膀说道;
“剩下的三位保镖和我四个人守这客栈,两人一换班,轮流睡觉,鸡叫我们就起程。”
“三爷,没问题。”几个人齐声应诺。
一行人草草吃了晚饭,这镇子或者说村子是在荒郊野外的,并没有好玩的地方,加上连日劳累,都巴不得倒地就睡。
萧翰自去他那二楼中间的房间去睡,虽然已经被佣人布置得让没见过世面的老板娘咋舌不已,然而对于他还是生平第一次住如此肮脏的卧室,但是旅行的疲劳击溃了他,一躺在舒服的褥子上,他连上楼时候忧虑的跳蚤和耗子问题都忘了,立刻就睡了过去。
张士德没有选择房间,他睡在楼梯口的过道里,一个大破草帘子铺在楼梯口的木板上,张士德就坐在上面,背靠着墙壁,肩膀上斜披着被子,铮亮的长柄斧子依然摆在腿上,脚下一盏小油灯的火苗跳跃着,他一边听着萧翰的鼾声,一边时不时的朝右边看一眼。
右边正对他的隔间门被拆掉了,里面墙壁的一个大破洞正对着他,这就是那房间的大落地窗户,店主人看来用木板遮盖一下的想法都没有,就这样让人生寒的秋风穿过破洞卷起房间的灰尘扫在张士德的脸上。
然而这也让他坐起来就能看到外边不远处的自己船只;
睡在楼梯口,除了保镖晚上换班或者有事叫他方便,也起了个保卫萧翰的警戒作用,若是有人上来,除非迈过他的身躯才能踏上二楼地面。
条件很艰苦,但是对于张士德已经算很不错的卧室了,以前跟着哥哥们干活的时候,在野外露宿,那时候身上能盖根草都叫做幸运了。
旅行,尤其是现在这样商队一般的旅行,吃不好睡不好,还在这盗贼蜂起的世道里提心吊胆,非常累人,萧翰都一沾枕头就睡了,张士德作为萧翰的心腹和这种旅行中的行家,领着少爷和一群豪奴干这干那,比萧翰还累,所以听了一会萧翰的鼾声,他也慢慢的合上了眼,在吹着脸的秋风之中陷入了半睡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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